第83章 生機

醫生來的時候, 身邊還跟着程家的人, 連米鴻這樣常年不肯外出的人, 也跟着一起過來了，把米陽住的這個小單間病房裏圍的滿滿的，白洛川扶着程老太太的手站在離醫生最近的地方, 老人緊張地看醫生給外孫診治，小聲讓他別怕。

醫生看了一會，道：“沒事, 可能是驚吓引起的發熱, 現在已經不礙事了，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再觀察一天吧, 情況好的話明天就能出院。”

程老太太松了一口氣，伸手碰了碰米陽的小臉, 勉強笑道：“我就說我家陽陽肯定沒事，你想吃什麽啊？姥姥去給你做。”

程如也道：“對, 咱家離着這裏近呢，三姨開車來的，一會就能給你送來。”

醫生看完了又給開了一個單子, 簡單再吃一點消炎藥。

程如對老太太道：“媽, 您在這和陽陽說話，我去跟着拿藥，再送去護士站，陽陽一會還要挂水呢。”

老太太答應了一聲，滿眼心疼的看着外孫不放。

白洛川也跟着醫生一同出去了, 米陽血管比較細，普通的針老是鼓針，他想問問有沒有兒童用的那種細一些的，或者軟針。

米鴻看了孫子一會，見他身邊有人照顧，默不作聲的出去了。

過了一會他又回到病房，留了一些錢給米陽，叮囑道：“我已經去把住院費交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養好了身體再出來，這段時間也不用來瞧我，在你姥姥那養好身體再學手藝也不遲。”

老人大概是長時間沒有跟人交流，語氣有些生硬，惟獨在跟米陽說話的時候才能放緩和一些，但也不是多話的人，說完放下錢就走了。

程老太太也沒推辭，瞧着旁邊那小櫃子上的錢笑了一聲，摸摸米陽的頭發道：“你爺爺疼你呢。”

米陽也笑了一下，點頭道：“嗯，我知道，您對我也好。”

程老太太就點點他的鼻尖，心疼的跟什麽似的，道：“我昨天都吓壞了，你一直也不醒，我還想着要真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可怎麽跟你媽交代喲！”

米陽道：“姥姥，您跟我媽說了？”

程老太太道：“昨兒晚上想說來着，怕她着急連夜過來，這不你三姨說等今天早上醫生看過了再打電話，醫生也一直安慰我們呢，說你就是累了……也就剛才，才跟你媽說了一聲，她那邊也急的夠嗆，過兩天就來啦！”

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又念叨了幾樣菜非要米陽選，米陽想了一會道：“姥姥，我想吃白粥，再要一點帶辣味兒的小鹹菜。”

程老太太道：“小乖，白粥行，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吃太刺激的東西，姥姥給你做點醬菜好不好？甜的那種。”

米陽道：“好。”

程老太太得了他的準信，也高興起來，等着程如回來就跟着她的車一起回去做飯去了。

白洛川沒走，留在病房陪着他，道：“剛才我看到爺爺去交住院費了，我昨天就交過了，他又交這麽多根本用不了，我問了醫生，今天晚上就能回去，到時候我幫你退吧。”

米陽點點頭，白洛川說什麽他都說“好”，又乖又信賴他。

白洛川拿了蘋果坐在一邊給他削皮，看他一眼，見米陽跟等着喂食兒的雛鳥一樣眼睛一直随着自己轉，他去哪兒，病床上小孩的視線就跟到哪裏。

白洛川切下一塊蘋果，喂到他嘴裏，米陽就慢慢嚼着吃了，再喂還吃。一直喂了大半個蘋果，白洛川伸手去摸他小肚子的時候也老實的沒半點反抗，乖的不像話。

白洛川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擡手彈小孩腦門一下，道：“現在知道害怕了？”

米陽伸手抱住他，道：“害怕了。”

白洛川心裏已經軟了一半，但還是硬着聲音道：“下次還敢不敢了？簡直胡鬧，我讓你在岸邊吹哨，你還敢下水，那水位都比你高了！”

懷裏的小腦袋輕輕搖了搖，小聲道：“不敢了。”

白洛川把人抓出來，捏着他下巴盯着他看，米陽大概是剛睡醒頭發還有些亂翹着，努力想着正确的答案補了一句：“沒有下次了，真的。”

白洛川略微滿意了一點，放開他道：“我去給你拿杯水過來。”

米陽現在看不到他就有點心慌，坐起身道：“不要，我不想喝水。”

白洛川道：“那你要什麽？”

米陽捏着被角，道：“你陪我一會吧。”

白洛川掀開被子和他挨近了一起半躺在那，忽然笑了一聲，把他抱在懷裏道：“就這麽怕我走啊？我不走，在這陪你，陪你一個白天。等晚上醫生說沒事了，我就帶你回家……回我家好不好？爺爺那邊有醫生，我實在不放心，咱們再觀察兩天，嗯？”

米陽挨着他，想了一會道：“要跟姥姥說一聲。”

白洛川笑了，道：“好，我去跟姥姥說。”

米陽趴在他肩上閉了閉眼睛，腦海裏想的還是夢裏那些驚心動魄，心髒跳的太快，整個人反而顯得有些遲鈍起來，白洛川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過上好一會才能想明白，慢慢回應他。

白洛川看他醒過來之後就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就握着他的手，小聲在那跟他說話：“你知道嗎，那個被你和趙海生拽上來的女孩沒事了，符旗生也救回來了。”

米陽微微動了一下，道：“都平安了嗎？他們也在這個醫院？”

白洛川道：“對，已經脫離危險了，那個女孩胳膊骨折兩處，符旗生比較嚴重一些，不過昨天也搶救回來了，他求生欲很強，家裏人也都陪着，一定會沒事的。”大概是為了安撫米陽，難得多說了一些，“我讓爺爺給趙阿姨多放了幾天假，讓她照顧符旗生，你放心吧。”

米陽想了一會才明白過來，白洛川說的是上次自己在白家老宅遇到的那個打掃庭院的阿姨，也就是符旗生的媽媽，當時那個阿姨還請他幫忙帶大白兔奶糖去鎮上。

米陽點點頭，道：“好。”

白洛川摟着他，手輕輕在他後背拍撫着，跟他說話：“市裏這次特別重視這件事，特意安排了人來看你們，要給你和趙海生、符旗生他們頒錦旗，應該還有獎金什麽的吧，反正到時候給你就拿着就行了。市裏要建旅游景區的事兒已經定了，想評5A吧，如果這次真出事了，什麽影都沒了，說起來你們還真是幫了大忙。”

米陽愣了下：“旅游景區……嗎？”

白洛川知道的消息多，道：“對，聽說鎮上那一片也要重新規劃建設，可能都要拆遷吧，過幾天就有人來量房子面積了。”

米陽抓着他衣服的手緊了緊，喉結也滾動一下，他又想起夢裏那一場事故，想起滾落的巨石……那樣的力道，白家老宅離着山腳近首當其沖被覆蓋其下的話，整個山海鎮，估計也都毀了。

他從清醒過來之後，人還未從驚吓中恢複，一時很多事情都想不周全，但是那份驚恐猶在。

白洛川的一句“拆遷”的話，讓他在這份恐懼裏生出一線希望，并一點點擴大，猶如破開烏雲的光，一絲一縷很快就照亮了地面，驅散了陰霾。

米陽怔怔道：“整個鎮，都要拆遷嗎？搬到別的地方去？”

白洛川道：“我聽爺爺說市裏是這麽打算的，因為我家老宅子占地太大，加上後面還有兩小座山，那邊先來跟爺爺談了談。”

米陽坐起身，認真問道：“白爺爺想搬嗎？”

白洛川道：“爺爺倒是覺得沒什麽，他年紀雖然大了，但是也不在意這些。不過也不知道鎮上有沒有人反對，畢竟每次拆遷的事兒都挺難辦的。”

米陽松了一口氣，白家帶頭的話，事情就不難辦了。

如果建了景區，那麽就有專人維護，可以預防一切悲劇源頭，而鎮子拆遷，又可以避開一切不幸……想到這裏，米陽心裏一塊重石放下，眼睛又恢複了光彩，這會兒也覺得肚子餓起來，摸了一下，道：“白洛川，我餓了。”

白少爺伸手摸了一下，道：“是該餓了，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只吃半個蘋果，想吃什麽？”

米陽道：“想吃雞腿！”

白洛川點點頭出去了，過了一會拿了一份粥和一碟糕餅回來，這會兒還是要吃清淡的病號飯，沒有給他雞腿，但是這樣米陽也吃的很香。

白洛川看着他大口吃飯的樣子，不滿道：“吃東西的樣子倒是看着挺正常的，怎麽這麽沒心沒肺，剛才還吓成那樣，現在又好了？”

米陽咽下嘴裏的糕點，笑道：“我就是覺得，做好事還是有好報的吧，挺高興的。”

白洛川冷笑道：“什麽好報，一個破錦旗嗎？”

米陽抿嘴直樂，彎着眼睛笑道：“你信不信因果？”

白洛川看他一會，嘆了口氣道：“信，你信我能不信嗎？以後陪你做善人，行善事，行了吧？你有本事就管着我一輩子，別生病，也別再出事。”

米陽點點頭，不知道想起什麽，又笑了。

過了一會，有人在外面敲門，白洛川起身去開了門，就瞧見外面站着的兩個半大男孩，一個扶着另一個，受傷的腿腳打了繃帶，這會兒卷起病號服的褲腿來，拄着拐杖撐着人肩膀頑強的蹦過來，瞧見白洛川和米陽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咧嘴笑道：“我，我來看看，你們！醒了就好！”

米陽認出他，招手讓他們進來坐：“王兵，你怎麽把趙海生扶過來了？快過來坐下吧，別再傷着。”

白洛川把椅子給了他們坐，自己挨着米陽坐在床邊，還在輕聲哄他吃完剩下的那半塊糕。

米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嚼着吃了，看見對面椅子坐着悶不吭聲的兩個人，有些奇怪道：“怎麽了？你們過來什麽事嗎？”

趙海生是嘴不利索，但一張臉上滿是感激，不用說話都能看的出真誠。王兵是見着白洛川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對白家這位少爺有點偏見，但是人家不計前嫌，用一切方法幫了他們，還救了符旗生一命，他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先開口道：“我們來說聲謝謝，真的，米陽，這次多虧你和白洛川了，要沒你們別說旗生，就是海生也不一定保得住，真的特別、特別謝謝你們！”

趙海生比他直接的多，坐在那道：“我和我弟的命就，就是你們撿回來的，有事說一聲，我倆絕對沒二話。”

米陽笑了一聲，沒往心裏去，倒是旁邊的白洛川擡頭看了他一眼，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個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

米陽又問道：“旗生呢？我聽說他脫離危險了，現在人醒了嗎？”

王兵道：“醒了，比你醒的還早一點呢，今天早上六點多就睜眼了，先喊餓，哎你不知道旗生這小身板吧，看着弱不禁風似的幹瘦幹瘦的，但是力氣大着呢，也能吃，只要睜眼能吃東西，就沒事了，他平時頂我三個吃的多，呵呵！”

趙海生笑道：“我弟命，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