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成仙我不替你留守人間(十一)

“這就是你想的主意?”

此時金烏已半隐,也無人點燈,于是房間一片昏暗。

男人坐在桌前,眉目隐入晦暗中。

他面前還站着一個若隐若現的金色身影,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只見那道身影連忙告罪道:“尊上息怒,小仙未曾料到這喬裴竟是這般無恥,鸠占鵲巢便罷,還……”

這是司命的一縷神魂。

靳堯擡手,示意司命閉嘴。

司命立馬閉嘴了。

靳堯摩挲着手中的平安符,眸光冷淡。

他本也不指望自己以這個身份前來,喬裴便能将小傻子拱手相讓。

但是他同意司命的辦法,本就不為此。

…………

翌日,喬裴應諾帶着朝辭出宮了。

烨國的國都其實是原來上華州的主城,喬裴當初打下上華州時并未傷及百姓,因而這座主城保存完好,連宮殿也直接被喬裴拿去當現成的用了。至于晉雲州的主城,則在上次城破時被燒殺擄掠,毀得幾乎不剩什麽了。

因為是國都,即使剛剛經過戰亂,也不會顯得過于冷情。喬裴和朝辭去了比較熱鬧的東市,朝辭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東西,看到有賣蹴鞠球的小攤還去買了一個,說是想帶到宮裏去玩。

喬裴堂堂一個開國帝王,就這樣懷裏抱着蹴鞠球,手裏拿着一堆小玩意,走在朝辭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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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喬裴無奈地說。

“像個小孩子有什麽不好?”朝辭睜大一雙微圓的桃花眼,反問道。

忽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還得去買蘇記的梅菜燒餅,特別好吃,我想了好幾天了!”

“那為什麽不叫人去幫你買?”喬裴問他。

“叫人買來再帶到宮裏,就算沒涼也不好吃啦。少說廢話,跟小爺去買燒餅!”朝辭掉了個頭,對喬裴招了招手。

喬裴跟上了他,笑罵道:“你走得倒是快,也不見我身上放着一大堆這些東西。”

“咱倆一人一半嘛,等下燒餅我來拿。”朝辭拍拍胸膛。

“……虧你講得出來。”喬裴無語。

從蘇記回來,朝辭手上抱着幾個大餅,邊走邊啃。

“還想去哪兒?”喬裴問他。

“去看戲!聽說最近來了個很厲害的戲班!”朝辭興奮地說。

“你要是這麽喜歡,為何不讓我将那些戲班請宮裏?這樣你想什麽時候看就什麽時候看。”喬裴問。

“嗨呀,你這個人真俗。”朝辭不屑。

喬裴:“?”

“戲班子肯定是要一群人看才有意思啊,自己就一兩個人的,在下面看他們咿咿呀呀有什麽意思?”

“朝公子高見!”喬裴很給面子地捧了他一句。

“可不,論吃喝玩樂,小爺當屬第一!”少年驕傲地拍胸。

“可把你能的。”

“其實聽戲真沒什麽意思,所以得靠氣氛烘托。你以後最好讓民間多搞一些什麽花魁大賽,那才叫好看!”朝辭說。

喬裴本來還跟朝辭鬥嘴鬥得挺樂呵,聽到這句話頓時黑下了臉。

他勉強騰出一只手,捏了捏少年白面兒似的臉頰,說:“你想都不要想,以後烨國的秦樓楚館,瓦肆勾欄,通通取締!”

“怎麽這樣啊!”少年鼓起了臉。

兩人正好走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拐角處,突然有個暗衛出現在了兩人身旁。

兩人看似只是只是他們兩個在街上瞎逛,但其實暗處隐了不下百位暗衛。如若不然,喬裴也不安心把朝辭帶出來。

喬裴看到暗衛,便對朝辭說:“先等一下。”

他說着就上前一步,而暗衛也到他身前,貼耳與他說話。

朝辭正等着,不料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好像被拉入了一個奇怪的角落處。

朝辭還沒搞明白自己在哪兒,一擡頭就看見自己面前站着一個烏發雪衣的高大男人。

他吓了一跳。

而男人看着他,神色似乎也很可怕。

靳堯第一次知道,何為嫉妒、何為鑽心蝕骨。

凡間一切瞞不過司命,于是他将司命帶了下來。司命說今日喬裴會帶着朝辭出宮,靳堯便一路跟随,循着合适的機會與少年獨處。

卻不想這一路,竟是如此。

他以前便知道這小傻子慣是嬌憨,在他身邊時總是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又總想搗鼓一些東西來引他開心。

但從前他卻并不在意,對少年十分冷淡,極為偶爾的時候才勉強給少年一些神色。

可得到他那些不冷不淡的回應時,少年卻像是得到了天大的獎勵一樣,嘴角的小梨渦都藏不住,眼睛裏還閃着光。

他從前從不覺得這有什麽稀罕。

可當這些嬌憨天真對着另一個人時,他才知道心髒被挖去一大半的疼痛。

他看着那凡人與他說笑鬥嘴,好不親昵。那喬裴捏少年的臉頰,少年也不生氣,只會樂颠颠地繼續耍嘴皮。

兩人之前的親昵,旁人瞧一眼都不會猜錯他們的關系。

靳堯看着,眼眸由黑轉金,最後竟是沁出了血色。

這喬裴算什麽?不過是趁着他不在,鸠占鵲巢的小醜罷了。

他也配?

“你是誰啊?”

朝辭的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靳堯垂眸看着自己的小傻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哪怕第一次見面,少年也是對自己一見鐘情。從此他永遠用熱烈而愛慕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但是這次,他的眼中只有陌生和警戒。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朝辭又小心又警覺地問,“我剛剛明明在跟……我的同伴在一起,你怎麽突然把我拉到這裏來了?”

這裏是哪?

靳堯沒管少年後面的問題,而是直接道:“我是靳堯。”

朝辭微微瞪大了眼睛。

靳堯……好熟悉的名字。

但湧上心頭的卻不是高興,而是一種複雜至極的感覺……像是傷感,像是憎恨。

少年很快把這樣的感覺壓倒了心底,畢竟這種感覺來得太無緣無故了,這人總不能是自己的仇家吧?

這種感覺也不像是仇家……好奇怪。

“我好像聽過,但是想不起來了。”朝辭說,“我們以前見過嗎?”

“你是我的丈夫,我也是你的丈夫。”靳堯在朝辭驚愕的神色中,語氣平靜,“我們在三年前成親了。”

“?!!”

朝辭懵了。

“不可能,我一點都不記得你!”少年說。

你當然不會記得我,是我抹去了你的記憶。

他心髒刺痛,但神色依舊冷靜:“半年前,因為一些意外,你失憶了,我也被迫于你分離。”

“你我的确成過親,這是你我成婚時你贈與我的。”靳堯說着,拿出了一枚玉佩。

朝辭猛地瞪大眼睛:“這……怎麽會在你這裏?!”

這是朝辭娘親留給他的,他跟大哥,一人一塊。

在他十歲之前,一直都是由他大哥幫他保管。十歲之後,大哥把玉佩交給他,說這是娘親留的,若以後碰到心意的姑娘,便将玉佩贈與她。

後來朝辭在成親前,将這塊玉佩送給了靳堯。

晉雲州破時,靳堯并沒有帶走這塊玉佩。現在這塊玉佩之所以還能出現在他的手裏,是因為他來凡界後去了故地,在廢墟般的朝府找出來的。

萬幸,未曾被人盜去。

朝辭看着這塊玉佩,越想越疑惑。他以前很寶貝這塊玉佩,但好像真的是從三年前開始,這塊玉佩莫名其妙地就從他的記憶裏消失了,隐約有個印象是覺得好像放在什麽人那裏。後來應該是在破州時丢失了。

“你是不是撿到了這塊玉佩來訛我?”朝辭挑眉,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并無。”靳堯說,“我知道你偷偷養了一株鬼蘭。”

“這你都知道?!”朝辭驚了。

他的确偷偷養了株鬼蘭,因為鬼蘭嬌貴很容易養死,又靡費甚大,因而他沒敢聲張,怕他老爹知道了嫌他敗家。

“你養鬼蘭,是為了送與我。”靳堯說。

“你在床下面裝了暗格,裏面放着你攢下來的銀票。因為你大哥出征,你爹與你說了當時的處境,你心生危機,便存了銀票想着以備不時之需。”

“?卧槽……”

“我知道這這件事,是因為你當時與我說,讓我不要害怕,就算出了事,你也能養我。”靳堯說到這,忍不住勾了勾唇,一直平靜的臉也染了些許暖色。

“我還說過這話?”朝辭懵了,“我只記得我藏了錢,後來被山匪劫走了。”

聽男人講了這麽多,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的确出了問題,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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