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藤蔓
沒有戲接,沒有通告,淩冬就在公司的舞蹈房裏練跳舞。
作為助理的魚蓉自然在旁“伺候”。
不過有外人的時候她才顯得對淩冬無比關心和照顧,又是送水又是遞毛巾的,等到舞蹈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就撂擔子不幹了,叫她伺候別人?多少年來從來沒有的事情!別人伺候她還差不多!
閑着無事就坐在旁邊看手機,偶爾也擡頭看幾眼正在跳舞的淩冬。不愧是練習生出身,身體柔韌,動作标準誇張,跳得熱情似火,火光四射。
她不禁眯了眯眼,心想可以送他去參加選秀,可回頭又一想,選秀都是剛出道的新人幹的事,他都出道十年了,和一群新人争,恐怕會被笑掉大牙。算了算了。
淩冬身在跳舞,心卻不在。
他時不時地拿眼角的餘光往這邊瞟。
第一次,魚蓉正在打哈欠。她打哈欠的樣子挺可愛的。
第二次,魚蓉在看手機,眉頭皺得緊緊的,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第三次,魚蓉擡起頭來,倆人目光相遇,他停下來,氣喘籲籲地沖她打個招呼,她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他怎麽不跳了,停下來幹什麽。
他的心被掏得空空的,無論做什麽,腦海裏浮現出來的都是她的身影。
魚蓉何曾不知他的這點小心思,所以仗着自己本領高強想吓退這個死不要臉的。
可她不知道,她把自己當姑奶奶,在別人的眼裏她只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她都一把年紀了,實在不适合和二三十歲的小年輕有點什麽。好不容易重生一次,還是盡快查出誰是殺害自己的兇手比較重要,其他的,都是浮雲,可有可無。
網上的一條新聞引起了她的注意。
花花美容院一夜之間變成紙屋,所有美容師離奇消失,而使用過這家店的面膜的消費者們或多或少地爛了臉,有幾個甚至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政府已成立調查組對該事件進行全面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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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還配了幾張圖片,全是用過面膜的消費者。
一張爛了半個臉,還有蛆爬來爬去。
一張臉上長出了嫩芽。
另一張更誇張,渾身被藤蔓纏成木乃伊,只留口鼻呼吸,已是奄奄一息。
這篇報道一開始是一個名叫“山木木山”的網友爆出來的。
而這個山木木山,正是謝溪。
魚蓉不禁為謝溪的智商感到擔憂,如此沖動打草驚蛇,恐怕對方早有防範了。
翻看山木木山的前一條微博,發的正好是她去踩點的那次。照片上有個貴婦在跟衆人宣傳面膜的好處,她越看這個貴婦越覺得眼熟,但一時也想不起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她上輩子見過的一個人,因為只有一面之緣而沒能想起來。
“你怎麽了?”
一只濕漉漉的大手撫上了她的眉頭。
她迅速拍走那只手,兇狠地瞪着淩冬:“你想幹什麽?”
眉間可是她的精神氣所在,怎能亂碰?
淩冬愣了愣,忽然醒悟過來,為自己剛才的沖動和不理智感到羞愧。
“我看你眉頭皺的很緊……”
“那又怎樣?關你什麽事?”魚蓉沒好氣地瞥着他,“小子,我警告你,下不為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淩冬早已被吓得說不出話來,哪還敢說個不字?
“我知道了。”他情緒不高。
魚蓉冷冷地說:“跳的差不多了嗎?我可要回去洗洗睡了。”
窗外漆黑一片,淩冬從下午太陽落山一直練到了現在。
他覺察到氣氛不太對,就說:“今天到此為止吧。我去換身衣服,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不去。”魚蓉冷冷地回絕他,手裏的手機屏幕閃了一下。
有個電話進來。
淩冬看到屏幕上的那張照片,卻是怔住了。
魚蓉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氣喘籲籲的求救聲。
“姑奶奶,救救我,我就在地下車庫,被人跟蹤了。”
是謝溪那個沖動的蠢貨!
魚蓉挂斷電話恨不得把手機給捏碎了,但一想壞了還要費錢買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走,救人去。”
***
謝溪今天早上一起來,對着鏡子一照,不得了,臉上的痘痘鼓鼓的,用手輕輕一擠,竟擠出一棵小嫩芽,還怪可愛的。
她被自己的這張臉吓了一大跳,抱頭痛哭了許久,然後才決定反擊,把那家坑人的黑店花花美容院幹的壞事一一列舉了放到網上。
微博發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有好幾百的轉發,更重要的是,越來越多和她一樣用過面膜的消費者都站了出來,并紛紛曬出自己用完面膜後的照片。
一瞬間,整個網絡炸了鍋。
熱心的網友開扒起花花美容背後的故事,結果一查,企業查詢系統裏壓根沒有這家店,工商等各部門聯合調查,發現這家店根本沒有注冊登記過,連背後的老板是誰都不知道,追責都找不到人追。
這下好了,輿論中分出一股小小的力量,開始抨擊政府的不作為。
更多的人直接找到了這家店的地址,卻驚恐地發現這家店已經變成了一座紙屋,當場吓暈幾個人。警察趕緊封鎖現場,并封鎖一切消息。
就在她為自己的英勇事跡感到自豪的時候,一夥人聚集在了樓下,開始潑紅油漆。
她一看大事不好,有人找茬,于是迅速換裝,從後門溜走。
誰知這夥人也不笨,竟跟了上來。
她這一天和他們躲貓貓,跟蹤和反跟蹤,一直到現在,再也走不動了,才想到魚蓉和淩冬在公司練舞,所以就來投靠了。
她躲在一輛邁巴赫後面,那些人正一輛車一輛車的找,馬上就要找到她了。
心被人死死捏着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人影,她不禁失聲而叫。
叫聲引來了那群人。
魚蓉翻個白眼,朝那些人輕輕一揮手。
那群人竟聽話地回去了,幾個人排成隊,圍成了一個圈子,不停地轉圈圈。
謝溪看着神奇極了,問魚蓉怎麽回事。
“鬼打牆。沒有我解咒,他們休想停下來!”
謝溪驚得瞪大了雙眼。
這小姑娘還真不能輕易得罪,萬一也被她施法詛咒,豈不是完蛋了?
“我不是小姑娘,叫我姑奶奶。”魚蓉瞥了她一眼。
謝溪立刻捂住了嘴,吓得臉色都白了。
魚蓉帶謝溪上樓,身後,那群人還在那轉圈圈,轉得不亦樂乎。
“老大,到了沒有,我怎麽覺得我們在轉圈呢?”
“我快累死了,休息一下吧?”
“不行,一定要找到那個死丫頭。你們都睜大眼睛好好找!”
“是!”
……
進了舞蹈房,一直靜等着的淩冬趕緊鎖上門,還在門口不停地張望幾下。
魚蓉瞥他:“放心,他們上不來。”
淩冬這才放下心來。剛才他真生怕她出事,畢竟對方十幾個壯漢,她只是個弱小的小姑娘,恨不得不惜違抗她的命令沖下去救她。
“哼,我要你救?”魚蓉覺得很好笑。
淩冬一怔,趕緊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突然他想到什麽,說:“手機拿出來。”
“幹嘛?”魚蓉沒給他好臉色。
“那張照片,有個中年貴婦那張。”
謝溪立馬搶在魚蓉的前頭,拿出了照相機,把那張照片翻了出來。
“這張照片怎麽了?你認識這個女人嗎?”謝溪有點擔心。
淩冬指着照片上的貴婦,說:“她就是張太!”
“真的?”謝溪吃驚了,原來這個老女人就是想吃淩冬豆腐不成還要□□冬的壞女人!
魚蓉也想起來了,她上輩子曾經和這個張太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打過一次招呼而已。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張太嚣張跋扈,很有能力,但是面相刻薄寡淡,夫妻緣和子女緣都很薄弱,晚年凄涼孤獨。
“那就很有趣了。”左嘴角一揚,一個想法已經印在了腦海中。
***
張起福一早起床在自家的大花園裏做晨練。
豪華大別墅加漂亮的大花園,人生贏家莫過于此,可他并不感到很高興。
一是小城愛情故事因為言許的醜聞而上不了電視臺,只能網上播放。二來就是——
他做體轉運動的時候瞥到了一棵長在牆角裏的植物,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位子很陰,常年曬不到太陽,除了雜草,其他植物都活不長久。然而這棵植物除外。
它是一棵爬藤植物,是他老婆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種子種出來的。葉子像人的手,開五顏六色的花,待花開盡,卻結起了骷髅似的果實,很是恐怖。
好像又長大了不少呢,昨天看的時候才到他的腰部,一夜過去就越過他的頭頂了。
他并不喜歡這棵植物,太陰森恐怖,也不太吉利。幾次想把它鏟了,都被老婆阻止了。一番争吵和冷戰,他作為男人不得不妥協,才讓這棵古怪的植物存活到現在。
此時天還早,他起床的時候老婆還在呼呼大睡。
他看着這棵不是很吉利的植物,臨時起意——
不如趁這個機會一舉将其鏟除?
說幹就幹!
他蹑手蹑腳地回屋,找來了鏟子,對準這棵植物的藤蔓,重重地砸了下去。
噗的一聲,藤蔓被砍斷了,濺出許多不明液體到他臉上。
他拿手背一擦,愣住了。
這液體紅紅的,跟血似的。
怪異!不吉利!
這更堅定了他徹底鏟除這棵植物的決心。
一鏟子鏟進土裏,正要連根拔起時,身後陡然響起一聲呵斥。
“你幹什麽!”
回頭一看,老婆頂了一張鬼臉怒氣沖沖地狂奔而來。
“你……你的臉……”張起福指着老婆的臉,詫異極了。昨天還好着呢,今天怎麽就變這樣了?
“我的臉怎麽了?”張太一身睡裙,掏出一面小銅鏡,對着鏡子照了照,心滿意足地說,“是不是見到我年輕了二十歲很驚訝?我告訴你,老娘我年輕下來不比你外面那個狐貍精差!”
“……”張起福愣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
他明明看到的是老婆滿臉能夾得死蚊子的皺紋,黑眼圈深得跟熊貓一樣,整個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恐怖猙獰極了。
可為什麽她會在鏡子裏看到年輕貌美的自己呢?
“哎呀,你砍了我的藤!”張太一眼看到那根被砍斷了躺在地上流“血”的藤蔓,心疼得猶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說起藤蔓,張起福的注意力這才從老婆的臉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的鏟子上。
說也奇怪,他一鏟子下去,正要把藤蔓的根挖出來,鏟子竟戳在土裏再也拔不出來了。
他使勁拔,無濟于事。
張太在一旁幫倒忙,又是吵罵又是上手。轉眼,倆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好你個張起福,你敢打我!我跟你說,我不會和你離婚的,你休想和那個狐貍精在一起!”
“別張口閉口狐貍精,掉不掉價?”
“你搞那種外遇就不掉價了?張起福,你忘了當年你沒工作沒收入的時候是誰不離不棄地跟着你照顧你的了?”
張起福聽到這話,一愣,咬咬牙,重新把話題轉到這棵藤蔓上來。
“這個我們以後再談。我現在要說的是這棵藤留不得,太詭異了,看把你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張太叉起腰,瞪起眼來:“我什麽樣子?我現在這個樣子好的很!皮膚緊致白嫩細滑,那些女明星都沒我好看呢!”說罷拿出小銅鏡照了又照。
鏡子裏的自己,猶如回到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滿臉的膠原蛋白,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眉毛彎彎的,屬于那種古典美女型。
張起福:“……”
他已經無法和老婆交流了,心底生出倆字——瘋魔。
“啦啦啦啦……”張太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哼起了一首年代久遠的歌。
歌聲不寒而栗,張起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現在急需找一個法術高強的和尚或者道士!
不不不。他搖了搖頭,自己也被自己的這種古怪迷信的想法給驚呆了。
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堅信這個世上沒有鬼怪妖魔。一切的牛鬼蛇神都是迷信。
想着想着,身後傳來小姑娘的哈哈大笑聲。
轉過身去,自家的圍牆上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很好看,長發飄飄,正笑得前俯後仰。
“你是誰?”張起福拉長着臉,剛想打電話叫物業保安來。
魚蓉沒有易容,也難怪張起福不認得她了。
“慢着。”魚蓉不笑了,從圍牆上跳下,穩穩當當地落在綠油油的草坪上。
張起福看呆了,這圍牆,好說也有四五米,這小姑娘跳下來竟一點事沒有?身手還真是不錯呢!
魚蓉笑着走到他跟前,手機正握在他的手裏,還沒來得及把電話撥出去。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擅闖我家?”張起福警惕地說。
魚蓉沖他笑笑,心想這個張起福和上輩子一樣,對她總是沒有好臉色。
她沒理他,摸出一道事先畫好的鬼畫符,往張太那邊一扔,符貼在了那面小銅鏡上,張太終于重回現實見到了真正的自己,吓得啊地一聲尖叫,小銅鏡也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我的臉……我的臉……我的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我不要活了!”
張太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現實,尋死覓活起來,一頭撞向牆壁。
張起福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住了,才幸免于難。
“你放開我啊!我不要活了!”
“阿珍,別這樣,我們去醫院,一定看的好的,我給你找最好最權威的醫生!”
聽到這,張太不再吵鬧,只撕心裂肺地大哭。
“呵呵!任何醫生都治不好她。”魚蓉說。
張起福來氣了:“你到底是誰?”
“我是來拯救你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