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天, 李秀琴拿着蒲扇去村口納涼,敏感發現不少村民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李秀琴一頭霧水,“你們這是怎麽了?怎麽這樣看我?”
陳豔娘哼道, “有些人啊, 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用這麽陰陽怪氣說話, 李秀琴多聰明的人啊,很快聽出不對勁兒。她向來不是好性子,耍起狠來, 那是不管不顧, 她站起來沖陳豔娘陰沉着一張臉,“陳豔娘,你跟我說清楚喽。”
陳豔娘向來厚臉皮,要不然年輕時也不會仗着有幾分姿色就到處勾引男人。
見李秀琴這麽跋扈,她自然也不怵,“怎麽着?我怎麽了?今早我男人回來, 可是清清楚楚看到有個男人從你家出來。你做得出來,我有什麽不能說的?”
今天早上, 吳寶財揮着牛車從林滿堂家出來時,剛好碰到昨晚在隔壁村賭輸回來的周興旺。
李秀琴拍拍喜鵲示意小丫頭往後退, 喜鵲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 就見李秀琴已經撲向陳豔娘, 騎到她身上, 巴掌來回輪, “虧你說得出來!那是吳寶財, 正大光明來我家拿貨的。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我偷漢子了?”
大娘大嬸們這才反應過來, 紛紛上前拉架。
喜鵲趁大人勸架時, 溜進去,撓陳豔娘的臉。
一行人打得不可開交時,林滿堂一行人自河渠方向緩緩駛來。
一開始幾人還一副看好戲心态,都在猜測誰家幹仗。
林廣源猜測是陳豔娘,“她就是個攪家精。到處說人是非,她要不是個老娘們,我早削她了。”
林廣仁猜測是文先生,理由也很充分,“因為文先生和媳婦成親這麽多年,一直也沒個孩子,村裏人傳得很難聽。興許那些人說嫌話被文先生聽到了,斯文人受不住,所以就咬起來了。”
林滿堂自信滿滿,“咱們村誰都有可能,就我媳婦不可能。”
她那人清高,最不屑當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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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話音剛落,就聽女兒一臉驚恐,“爹,好像是娘啊。”
衆人定睛一看,那被村民們拉開的人不正是李秀琴嗎?
和她幹架的人正是陳豔娘。
“住手!”林滿堂将缰繩甩給大吉,從車上跳了下去。
大吉猝不及防,趕緊伸手接缰繩,好不容易才穩住牛車,就見林曉也從牛車上跳了下去。
林滿堂這一聲喊,惹得村民們紛紛側目。
“你們不是去府城賣涼粉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哎呀,這三個人是誰啊?”
林滿堂随口答道,“涼粉方子已經賣了,就早些回來了。”
村民們又打聽多少銀兩,當得知有三十吊錢時,大家齊齊瞪圓眼睛。
因為不知道涼粉到底有多掙錢,得知一個方子就有三十吊,大家全是一副發了大財的表情。
林滿堂沖借錢給他的村民們拱手,“之前借了大夥錢,等明日,我就一一還回去。”他看了眼李秀琴,“你們剛剛吵什麽?”
李秀琴剛剛打架,發型早就亂了,簪子歪在一邊險險掉下,她将簪子扯下,随手用根發帶将頭發紮好,扯住想要溜走的陳豔娘,“我這不是賣冰棍,吳寶財一早過來拿貨。我讓範寡婦給他開門,被她男人看到了,她就到處造謠我偷人。”
林滿堂臉色陰沉。俗話說得好“毀人名節猶如殺人父母”,這陳豔娘平時待周木生刻薄也就罷了,居然敢壞他媳婦名聲。
他皺眉打量陳豔娘。
陳豔娘被他看得發毛,面色發白,強自辯駁,“也不能怪我啊。你又不在家,有個男人從你家出來,誰看到都得誤會。”
林滿堂劈手打斷,“我媳婦溫柔賢淑,知書達理,對我更是一心一意,從未有過不當之舉。倒是你,不弄清情況就惡意造謠,還真是仁者見仁,淫者見淫。”
村民們都被他四個字的成語給驚住了。
林滿堂啥時候會說好話了。
溫柔賢淑、知書達理應該是誇贊的話。
但是“仁者見仁,淫者見淫”是啥意思?
于是村民們都齊齊看向文娘子。
對方小聲解釋一句,大夥看陳豔娘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陳豔娘被林滿堂一個小輩指着鼻子罵,羞臊難當,雙手捂臉跑回了家。
林滿堂回頭,就見林曉正拉着媳婦的手,“娘?你沒事吧?”
李秀琴搖頭,“沒事兒”,看到男人帶了三個陌生人回來,頗有些不解,“這三人是?”
林滿堂笑道,“這是我在府城認識的朋友,送我們回來的。走,咱們回家好好招待他們。”
李秀琴點頭,沖其他村民們道了聲謝,牽着女兒先回家了。
林廣源和林廣仁将牛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後,就趕着牛車回家了,大吉大利同樣如此。
李秀琴做了一桌好菜,叫來了林廣源、林廣仁、林福全一起招待三位镖師。
因為三位镖師急着回去,林滿堂也沒準備酒。
幾人吃飽喝足,三位镖師騎馬離開了小莊村。
送走了客人,林廣源、林廣仁和林福全也都各回各家。
林滿堂回了家,李秀琴正在和女兒翻看從省城買來的東西。
看到男人專門給她買的化妝品,李秀琴不禁露出自得的笑容,“這個怎麽用?”
林滿堂給她講了一遍用法,“拿一顆丸子放入麻油、龍腦與麝香,攪拌調勻就行。”
這麻油、龍腦與麝香用小瓷瓶盛着,龍腦和麝香本來價就不低,也難怪這畫眉七香丸值二十兩銀子了。
李秀琴點了點頭,心癢難耐,當即就讓喜鵲端盆水進來,她要試試這古代眉筆好不好用。
喜鵲端盆水進來,李秀琴照着水細細描着,很快就将兩只眉毛畫好,又塗上林滿堂給她買的朱唇(大紅色)口脂。
養了一段時間,她皮膚白了很多,但還是不敢用檀口(淺紅色)口脂。但朱唇就不一樣了,不挑皮膚,顯得膚很白。
只是簡單畫了眉毛,塗了口脂,她整個人的氣色就提高了一大截,林滿堂和林曉大呼化妝品的驚奇。
李秀琴左看右看,頗有些得意。
喜鵲端完水也沒急着出去,她以為太太是想洗臉,沒想到對方只是用來照臉。又看到李秀琴化妝,前後變化極大,小丫頭眼睛都看直了,呆愣在原地。
林曉噗嗤一聲樂了,“喜鵲,我娘是不是很好看?”
喜鵲是個實誠孩子,不錯眼盯着李秀琴瞧,直愣愣點頭,“好看。真好看,像城裏那些貴太太。”
李秀琴聞言差點笑出聲,“啥貴太太?我哪有那個命啊。”
她也覺得自己化得不錯。嗯,這麽久沒化,手也沒生疏,挺好。
這墨也不錯,比她前世買的那些高檔貨差不了多少。
李秀琴摸了摸眉毛,再放下時,手上沾了些黑灰,好看是好看,可惜不防水,容易脫妝,這就不太美了。
想到現代那些眉筆,李秀琴突然想起裏面好像還加了石蠟、蜂蠟、地蠟、礦脂等等。
其他的都弄不到,但是蜂蠟這古代是有的。
李秀琴心裏想着,下回去集市一定要買些蜂蠟回來,加進去,這樣就可以保持長久不脫妝。
不過這會子就算了。她拿面巾将妝卸掉。
林滿堂有些可惜,“化得這麽好看,幹啥擦掉啊。”
這敗家娘們化一次就要幾十文,這連一刻鐘都沒有就擦掉,也太浪費了吧?
李秀琴白了他一眼,“這墨不防水,一會出汗,我就成大花臉了。早擦早完事。”
林滿堂便沒再糾結,又給她看那一袋芒果,“這可是從南邊來的。很難得的。”
李秀琴笑道,“這麽多芒果,咱們也吃不完。不如就做些放進冰棍裏賣吧。”
提起這個,林滿堂才想起來,“冰棍賣多少了?”
“昨天賣了一百個,今天兩百個。”李秀琴笑道,“咱們得抓緊時間賣,天熱,冰窖裏的冰化得太快了。”
林滿堂點頭,随即把銀子交給李秀琴。
當看到面前五個五十錠銀元寶,李秀琴驚呆了,“你這是?”
林滿堂攤了攤手,“這是涼粉方子賣的。”
李秀琴瞪圓眼睛,這涼粉方子竟這麽值錢。
林滿堂也是一頭霧水,他是真沒想到,縣城都有人複制出來,去了府城反而沒人弄出來。
李秀琴也不管那麽多,反正這些銀子都是他們家的了。
李秀琴剛想把小半袋銅錢一塊提進屋,林滿堂阻止了她,“我剛說去村裏還錢是真的。你把賬本拿出來。我一家家還錢去。”
李秀琴點頭答應。
林滿堂數了銅錢挨家挨戶送錢。
林曉則是跟李秀琴彙報去府城這些日子的情況。
剛講到在府城逛花市,她就想起她爹買的海棠苗和白疊子,“娘,咱們啥時候把它們移栽到坡地啊?”
李秀琴看了眼外面的日頭,“等太陽落山吧。現在栽,很容易死的。”
林曉點頭。
太陽快落山時,林滿堂也回來了。無債一身輕,他現在走路都帶風。
到了家,看到白疊子,他當即就将這三棵白疊子種到隔壁豬圈那片空地。
之前種了姑娘果,剩下一半點了黃豆,上面已經長出青豆,正好可以拔了吃,空出來的地正好種白疊子。
他種白疊子時,李秀琴和林曉就在旁邊摘青豆,青豆苗就直接扔到豬圈給豬吃。
李秀琴想到西瓜和絲瓜都有了,就問女兒,“這裏海上已經通了,咱們是不是很快就能吃到紅薯和土豆了?”
林曉一怔,随即搖頭,“娘,西瓜原産地是非洲,其實它早就到西域那邊了,只是咱們這兒沒有而已。至于絲瓜原産地屬于東南亞,離得并不遠。而紅薯和土豆都是從美洲發現的。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是在明朝時期,咱們現在的時間線是宋代,差了好幾百年呢。”
李秀琴失望不已。她真的很想吃土豆餅、土豆絲、紅薯粉……
林曉安慰道,“說不定以後咱們這兒的海船比那哥倫布還先發現新大陸。萬事皆有可能。您也別太頹廢。”
李秀琴一想也是,便丢開這事不想了。
林滿堂又将海棠樹運到坡地,與順星一塊栽了。
第二天,林滿堂将三斤絲瓜種全部拿到太陽底下暴曬,好促進後熟,提高發芽率。
曬兩至三天,再将絲瓜用60℃至70℃的溫水浸泡,古代沒有溫度計,林滿堂憑着手感,手腕放在水面,稍微有些燙的程度就可以了。浸泡一刻鐘左右,不停攪拌,等水溫降下到三十度,再浸泡兩三個時辰。
夏天天熱,絲瓜極易出苗,每天用清水沖洗一兩次,三四天種子露白,就可播種了。
林滿堂采用的是密植法,前世他看過抖音有個農民,精心管理,種植的絲瓜畝産可達一萬五千斤。
他當時瞧着就心癢難耐,想着有機會,他一定要試試。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他打算也用密植法。
籬笆外每隔九寸就挖一個坑,往裏面丢三四顆,蓋上土,淋水。出苗後,每穴留苗兩株。
種完後,林滿堂在枸杞上方搭了架子。
枸杞個矮,有些已經開了花,結了果子,等絲瓜爬上來的時候,枸杞應該已經成熟了。
林滿堂找了村裏幾個村民一塊幫着搭架子。
這些村民哪見過絲瓜種啊,就問他這是什麽,林滿堂也沒瞞着大夥,“在府城買的。一斤就要三百文呢。”
聽說這麽貴,大夥也不好意思要了。
種完後,林滿堂還剩些種子,他給大夥每人送了十來顆,讓他們種在院子裏留着自家吃。
大夥謝了又謝,連工錢都沒要,就拿着種子回家了。
剩下的種子,林滿堂送了十棵給大哥家,大伯父家,自己家院牆外頭也栽了五處。剩下的種子都被他種在果園裏面了。
像今年沒結果的一畝柿子樹,一畝沙果樹,半畝梨樹都可以用來栽種絲瓜,也不用特地搭架子,旁邊的樹就可以當架子用。省了他不少功夫。
林滿堂待在果園忙得團團轉,卻不知家裏來了一位貴客。
李秀琴将人請進屋,特地泡了茉莉花茶。這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用茶葉沫子就太磕碜了。
對方喝了口茉莉花茶,贊了一句,“倒也清香。”
李秀琴嘴裏謙虛幾句,等對方講明來意。
“我是縣城仙客樓的管事,叫李喜,這次冒然前來是想跟您當家談談冰棍。”
李秀琴恍然,看來對方是看到她在冰棍棒上的印字了。
李秀琴叫喜鵲過來,去果園喊人。
喜鵲答應一聲,往腦袋卡了個草帽,一溜煙跑出院子。
沒多久,林滿堂就提着半籃葡萄進了門,他讓喜鵲幫忙洗幾串,自己進了堂屋,與對方打了招呼就進了裏屋換了身幹淨衣裳。
等他出來時,葡萄已經擺在客人面前。
李喜起身,沖林滿堂施了一禮,林滿堂招呼他坐下,末了捏起一顆葡萄扔進嘴裏,這才笑眯眯問,“不知李管事找我何事?”
李喜笑道,“李某是為冰棍而來。想請您将冰棍單獨供給我們一家。”
古代有冰飲不假,但他們大多都是冰飲,還沒有琢磨出怎麽把水凝結成冰。
林滿堂恍然,李秀琴蹙了蹙眉,沖林滿堂使了個眼色,這不太好吧?當初說好了供給吳寶財,這供給仙客樓算是怎麽一回事。
林滿堂示意李秀琴稍安勿躁。
李喜将兩人眉眼關司看得一清二楚,便笑眯眯道,“當然,為了不讓您二位吃虧,我們可以保證每個冰棍價格比您賣給吳寶財貴一文。”
價兒是高了,但林滿堂還是不滿意,“他每天從我這拿三百個冰棍。你們仙客樓能賣出這麽多嗎?”
李喜頗有些自得,“我們仙客樓賣的冰飲,每天至少可賣五百碗。要是林兄弟不放心,咱們可以簽契書,我可以給你列字據,每天至少拿三百個。”
林滿堂點了點頭,沉吟道,“這樣吧。我們家現在能做的冰飲一共有十種。這十種有五種,我只供給你一家。另五種,我還供給吳寶財。當然這五種你們倆的價格也是一樣的。”
李喜微微有些驚訝,“真有十種?”
林滿堂點頭,“有。雪糕、綠豆冰棍、紅豆冰棍、葡萄冰棍、杏子冰棍、桃子冰棍、李子冰棍、芒果冰棍、老冰棍、茉莉冰棍。我現在就把價格報給你,你可以從中挑五樣作為獨家。”
李秀琴手撐下巴,眼睛發亮看着自家男人,這才是會談生意的人呢,半點不被對方牽着鼻子走,又能達到共贏,比她能幹多了。
李喜細細一想,這樣對自己沒有損失,便點頭應了。
等林滿堂報了價錢,其中以芒果冰棍最貴。畢竟是從南邊來的水果,物以稀為貴,貴也很正常。
李喜也很快做了選擇,“我要雪糕、綠豆冰棍、紅豆冰棍、芒果冰棍和茉莉冰棍。”
談好合作,兩人到縣城找牙人幫忙拟契約,雙方按了手印,在官府備完案,兩人一塊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林滿堂正好看到吳寶財沿街叫賣,不少客人駐足。買完後,撕開外層油紙,迫不及待往嘴裏塞。
吳寶財一邊吆喝一邊給客人拿冰棍,等客人走後,他四下張望,物色新客人。這一轉臉就看到他和李喜站在一塊,兩人有說有笑,一看就相談甚歡的樣子,他不由臉色煞白。
到了仙客樓門前,李喜邀請林滿堂進去吃些茶點,林滿堂拒絕了。
李喜也沒強留,故作遺憾進了仙客樓。
等李喜一走,吳寶財也顧不上叫賣,忙推着小車到林滿堂面前,“林二哥,你這是?”
林滿堂拍拍他肩膀,太陽熱成這樣,他一個人站在街上兜售,臉都曬得黑紅,“放心吧。你照樣能賣。”
吳寶財松了一口氣,卻聽林滿堂繼續道,“不過有五種被仙客樓獨家賣了,你可以賣另外五種。”
吳寶財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起來,“哪五種?”
林滿堂細想了下,“葡萄冰棍、杏子冰棍、桃子冰棍、李子冰棍和老冰棍。”
竟然是這五種?
最好賣的雪糕、綠豆冰棍和紅豆冰棍,他再也不能賣了。吳寶財大受打擊。
林滿堂拍拍他肩膀,“相信我,老冰棍會比其他幾種都好賣。因為它最便宜,只要兩文五一個。”
吳寶財瞪圓眼睛,這麽便宜?真的假的?
林滿堂點了點頭。
吳寶財立時放了心,做這麽久的生意,他自己也總結出來了。他是沿街叫賣的貨郎,東西越便宜,買的人越多。
兩文五一個,他賣四文錢就能掙一文五一個,薄利多銷嘛。
吃了定心丸,吳寶財忍不住笑起來,“多謝林二哥。”
林滿堂拍拍他肩膀,抹了下額頭上的汗,徑直往回走,他只站了一會兒就熱得不成,也不知吳寶財怎麽受得了。
※※※※※※※※※※※※※※※※※※※※
這種制冰棍的方法直到清朝才有人做出來。以前只有冰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