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她反手抱住她,“我也騙了你,所以不用抱歉。你回來就好。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表姐,我真的好想你……”

頤妃娘娘和琳充儀娘娘一起掉到太液池中的事情在宮中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大概是很難想到平時這麽聰明的兩個人會同時犯這種蠢吧。

葉薇當天回到披香殿就被灌下了一大碗姜湯,酣暢淋漓地出了一身的汗。妙蕊看起來很緊張,畢竟是在這種季節裏掉到水裏,稍不注意就可能感染風寒,尤其是女子身體柔弱,落下病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用她的原話就是,“您連孩子都還沒生呢,要是受了寒可怎麽得了?”

一開口就戳中她最不想談的問題,葉薇佩服她。

皇帝也在晚點的時候過來,當時葉薇已經被趕到床上,身上過了兩層被子,正專心致志地捂汗。妙蕊說這叫防患于未然,葉薇擰不過她,只得乖乖照辦。

她裹得跟粽子似的,雪團好奇地繞着她打轉,不時喵喵叫兩聲,像是在問她在做什麽。葉薇心情不錯,也就沖它聳了聳鼻子,笑道:“想進來一起玩麽?裏面很暖和的哦!”

妙蕊一聽到這話,立刻抱起雪團,迅速把它弄到外面去了,“等您身子好了再和她玩,乖。”

真當她是小孩子麽?葉薇無語。

不過經過蘊初的事情,她也不敢再小瞧身邊的人了。今天在和蘊初簡單交代了下自己“借屍還魂”的細節後,她嚴肅詢問,“如果我真的就只是葉薇,然後也沒有下水去救你的話,你豈不是就會淹死了?為了個不确定的猜測,你就這麽豁的出去?”

沈蘊初白她一眼,“你沒發現我在水裏的時候是憋着氣的麽?我早就學會凫水了,今天你要是不來救我,我就自己上來了。”

葉薇沉痛地嘆口氣,覺得自己在面對在意的人時,着實是有些好騙了。

☆、118 木樨

皇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粽子葉薇神态“安詳”地坐在榻上,兩眼緊閉、仿佛入定。他按捺住心頭的擔憂,走到旁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葉薇沒有防備,驚訝地睜開眼睛,“陛下,您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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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沒有發燒。他松了口氣,在榻沿坐下,“你都把自己搞到湖裏去了,朕再不過來看看,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麽消息等着我?”

“哦,原來您是怕錯過了今天,就沒機會了呀。”

他忍不住蹙眉,輕斥,“胡說八道些什麽?”

反應有點大,葉薇眨眨眼睛,來不及細想,他已伸手摸到了她的被子。往上面提了提,把她包得更緊,他道:“到底怎麽回事兒?高安世只跟朕說是你和琳充儀沿着太液池邊散步,怎麽會掉到湖裏去?”

他與她挨得很近,葉薇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他應該剛從禦書房過來,身上還殘留着淡淡的墨香。是她最喜歡的祁川墨,有與衆不同的氣味。

似乎又看到了那張凝神用心的側臉,葉薇發覺自己大多數時候都挺靜不下來,但每次被叫到禦書房去伺候,卻總是很耐心地看他批閱奏疏。她覺得,他認真的樣子很好看。

“是我們太大意了。原本是站在湖邊說話的,結果沒想到一腳踩滑,就掉進去了。”

“兩個人一起掉進去的?”

“蘊初先掉下去,我跟着下水去救她。”

皇帝按着她肩膀,“如此說來,你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自找的?你還真是夠義氣啊。”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與蘊初關系好?換成別人便罷了,落水的人是她,臣妾無論如何都是要救的。”

他沉默片刻,展臂摟住了她,“下次別這樣了。別再讓我擔心。”

回憶起一個時辰前聽說消息的心情,他猶自感慨。還沒等聽到結果,只是一句簡單的“頤妃娘娘落水”,他的整顆心就狂跳不止。

他知道那是恐懼,生怕噩夢重演的恐懼。

葉薇聽出他确實是在為她擔憂,心情就變得複雜。她這段時間其實是有些生他氣的,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對宋楚怡的态度,而另一個原因,連她自己都不太願意去想。

因為他對宋楚惜念念不忘?還是因為自己比不過自己的影子?

她在寂靜夜晚裏翻了無數個身,最終确信這麽複雜深刻的問題不适宜在大半夜的時候思索,會睡不着的。

“我知道了。”

皇帝撫摸她的長發,“你移宮的事兒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再過幾天就搬去景怡宮吧。”

葉薇聞言也沒表示異議,她原本便猜到應該是這陣子了。想到要搬家,倒也沒怎麽不舍,這披香殿雖然精巧幽靜,朝向卻有些不好,不像漪蘭殿總是有陽光照進來。她體寒,多曬些太陽有好處。

況且她到底是從一品的頤妃,總是住在一處偏殿也不合規矩,該搬就搬吧。

“還有件事,憫枝不在了,你身邊管事的宮女就只剩下個妙蕊,人太少了。朕已經選了個宮女給你,以後有她幫襯着,妙蕊能輕松些,你也不會失了應有的體面。”

她微愣,“您選了個宮女給我?”

皇帝淡淡笑道:“那人你也認識,當時你還誇過她機靈,想來也能入你的眼。”

二月中旬,葉薇正式從淩安宮的偏殿披香殿搬到景怡宮正殿漪蘭殿,成了名正言順的一宮主位。不過景怡宮也就住着她一個人,倒是沒宮裏人需要她管束。

妙蕊對這狀況挺滿意,“沒人才好,您單獨住一宮多氣派?賢妃娘娘和從前的姚氏都是這樣的。”

葉薇立在一株盆栽前,用銀剪子小心修剪它的枝桠,“你喜歡單獨住啊?可咱們從前在淩安宮也就開始和別人一起住了,到後來都只剩我們了。”

最開始的時候,淩安宮主位是韻妃夏氏,宮裏人是她和江宛清。可沒多久,夏氏便中毒而亡,幾個月前江宛清也死了,偌大的淩安宮就只剩她一個。葉薇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祥,不說淩安宮,更早的時候在吹寧宮也是這樣,蘇氏死了,宋楚怡派來的宦官又在她寝宮自戕,各種血腥太過晦氣,所以才會搬走。

妙蕊也想到了這個,一本正經地安慰她,“小姐可別多心,是因為您太得陛下的寵愛,那些人一個個都想算計您,所以才會生出這麽多的事情。這都是命數使然,和您沒有半點幹系。”

葉薇也就是那麽一想,本來也沒多認真,她可沒瘋魔到把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的地步。況且除了這個,她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考慮。

皇帝說給她選了個掌事宮女,還說那人也是她認識的,她苦思冥想了許久,把可能的人選都過了一遍,依然在見到正主時感到驚訝。

“奴婢木樨,奉命前來服侍頤妃娘娘。”

女子生着張标準的鵝蛋臉,五官端麗、神情柔和,跪在她面前時不卑不亢。葉薇記得這張臉,她是蓬萊島上的掌事女官,木樨。

猶記得那次和皇帝一起去蓬萊仙島時便是她服侍的她,當時她因為覺得憫枝太不沉穩、不堪大用,所以存了心思要收服這機靈的宮女。然而緊跟着宋楚怡被廢,她完全抽不開身,這事也就跟着擱下了。

這算不算得來全不費工夫?之前沒能做成的事情,現在讓皇帝直接送到她面前了。

葉薇擡了擡手,“起來吧。雖然是陛下派你過來的,但到了漪蘭殿就要聽本宮的吩咐。若做錯了什麽事情,我照樣可以罰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請娘娘放心。”

葉薇點點頭,“賈康,你帶她下去,把本宮的喜好忌諱都交代一下。”

他們離開了,葉薇這才拿起個銀調羹,從蓮形小瓷碗裏舀酥酪吃。那酪裏面加了糖,抿到嘴裏甜甜涼涼的,讓葉薇想起小時候安傅母做過的乳酪,也是差不多的滋味。

但有些東西還是不同的。

她是想要木樨當她的丫鬟,但那是要她親自确定她忠誠可信。如今皇帝就這麽把人塞過來,她哪怕再欣賞她,也不敢真的用她。

還有他這個舉動,是單純考慮到她身邊少了個掌事宮女,所以挑了個曾被她青眼有加的送來,還是別有用心呢?

蘊初的事至少給她提了個醒兒,既然她會因此産生警覺,懷疑她可能就是宋楚惜,那麽同樣聽到這話的皇帝有沒有可能生出懷疑呢?

她忐忑不安,可結合皇帝最近的各種行為,又覺得實在不像。他如果真的懷疑她是宋楚惜,按照他的性格應該來找她試探抑或直接質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着她的面去捧宋楚怡。

他說除夕那晚,他看到宋楚怡就想到了楚惜,所以,當時他的注意應該都在宋楚怡身上,不會像蘊初那樣,還有工夫去思考她的身份。

因為上次落水,沈蘊初生了幾天的病,差點驚動了侍禦醫。葉薇對此還專門嘲笑她,“我以為這宮裏面就屬我身子最弱,沒想到我沒病,你反倒病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和蘊初正順着宮道散步,對方回了她一個白眼,“你還好意思說我,還不都是你害的?”

“怎麽能是我害的呢?是你自己往湖裏跳,關我什麽事?”

“要不是因為你,我會往湖裏跳?凡事得追本溯源。”

葉薇揚眉而笑,琉璃白的衣袖被風吹得飄飛起來,笑顏如春花般盛開。這一刻,清雅與豔麗竟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沈蘊初看得呆了,回過神後忍不住黯然。表姐原本便生得比她美,經歷了一次生死,身上的氣質更加蠱惑人心。她就像光華潋滟的夜明珠,哪怕只是靜靜地擺在那裏,也會吸引周遭人的注意。

也唯有這樣的她,才配得上那個人。

“你……是怎麽想的?”

葉薇詫異,“什麽?”

“以後的事,你是怎麽想的?是安心留在這裏侍君,還是……”

葉薇垂眸,手指微微蜷曲。自從知道她的身份,這還是蘊初第一次提起将來。她知道她一定會問起,卻始終想不好該如何跟她交代。這宮裏有她放不下的東西,可外面的天高海闊一樣吸引着她,以至于左右徘徊、無法抉擇。

“你光問我,自己呢?你跟我一樣不喜歡這裏,有考慮過以後嗎?如果你想離開……”

“你不要管我,管好自己就行了。如今的局勢,要同時救兩個人脫身已是不易,若再添上我,只會把最後的生機都扼殺。”她握住她的手,“我們姐妹之間,有些話不用明言,我知道你都懂。所以,就算是為了妹妹,為了……你別再猶豫了,好不好?陛下他,不是你的良人。”

葉薇被她握着,指尖冰涼。她掙紮片刻,剛想開口,視線卻越過沈蘊初的肩頭看到了後面。

“那是……”

沈蘊初随之回頭,只見宮道的前方,衣飾淡雅的宋楚怡伴着個華衣婦人靜靜站着,身後則是聲勢浩大的仆從。

葉薇只短暫地看了下宋楚怡,便把視線轉移到那婦人身上。

四十來歲的年紀,保養得宜、高貴美豔,她和曾經的吳國大長公主一樣擁有天之驕女的氣度,乍一看會以為沒什麽區別,但葉薇清楚地知道,這兩人是不一樣的。

左相宋演的續弦、宋楚怡的生母、她曾經的繼母,魏國夫人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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