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夢裏的世界(十)

獸人世界的天空依舊是清新恬靜的淡藍,偶爾有幾朵浮雲從上面漂浮而過。為了表示出尊敬和慎重,展示神力的地方并沒有選在神殿和祭壇。而是另外一個可以容納所有獸人在場的大堂。

在祭司沒有任何表情的注視下,那位鬥笠少女終于掀開了擋在自己大部分面容的帽子。

第一眼望見的是一頭近乎披灑在地上的銀發,這種發色在獸人世界是極其稀少的,它不是那種純然毛糙的灰色,而是柔順晶亮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看着她的獸人們不由地發成一聲驚嘆,戚安從少女的面容上瞥過。她有着精靈族擁有的所有特征,尖尖的耳朵,白皙的肌膚,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高貴和聖潔。

精靈族是個很神奇的種族,每一個人都用着令人心生贊嘆的精致容顏,以及身上無法掩蓋的優雅的氣質。戚安注意到對方用平淡沒有感情的銀瞳繞過了其他人,朝着自己看了過來,然後點了點頭。

[怪不得張昭棋他們能這麽容易地收獲獸人們的信任,有一個精靈族的隊友真是好啊。]系統跟着他家宿主看着周圍,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安安,你為什麽和張昭棋一直組隊啊,都已經三個世界了。]

戚安被問得一怔,然後朝着同樣黑發黑眸的少年看去,對方和王子怡和高麗君站在一塊,眉目冷得跟鐵一樣,單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穩重如山的氣勢,[确實,也已經三個世界了。]

[……大概是,他不像是其他人那樣會妨礙到我,也能為我掩飾一下身份吧。]戚安的視線從給他比手勢的高麗君身上挪開,微微垂下了眼簾。

而且,也沒做什麽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

[嗯,我也覺得他還可以。]就是一個很眼熟的高級路人甲嘛,沒有任何的威脅,比這些世界裏面碰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好很多了。

雖然好像有那麽點兒非分之想,但是料定他也只是有賊心沒賊膽。

以自家宿主為主的系統很歡快地應和了一下戚安,然後默默地在心裏給張昭棋定義了一個屬性。但是等到以後的時候,系統特別想穿越回來把現在的自己的掐死,就算不忍心這麽兇殘地對自己,也要把喉嚨給短時間弄廢了。

什麽很好,那就是狼子野心。

那賊心和賊膽已經大得天理不容了。

但是此刻的系統還無法領會到它以後的心酸和悲憤,以及又是怎樣得敢怒而不敢言,只是乖巧地繼續扮演着一個不打擾戚安完成任務的角色。

“沒想到他們真的還有兩下子。”采尼看着王子怡真的将病危的野獸治好,張昭棋用符紙展示出來不同于祭司的神奇力量後,瞪圓了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輕輕拽了拽戚安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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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戚安點了點頭,朝着祭司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對方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

即使現在聚集在大堂上的獸人們眼神中流露出了遲疑,但是他們的眼神之中還是沒有出現信仰,他們依舊在相信着獸神。其實戚安這次的隊友真的特別出色,無論飓風部落的獸人是怎麽的猜忌和懷疑,他們從始至終都是神情平穩的,沒有任何的慌亂。

之前王子怡一直掩蓋了自己的面容,所以已經在無意識地渲染出神秘的色彩,獸人們會不受控制地對她掩蓋的容貌有所猜測,但不論是帶着惡意的,還是帶着好奇的,當他們看到她容貌的第一刻都會産生驚豔。

随之,那種超脫凡人的氣質也會格外地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他們真正施展所謂的神力的時候,這種隐約産生的敬畏和好感就會使他們想要的效果加劇。

但是飓風部落和另外部落的人卻不一樣,他們對于張昭棋他們依舊懷有敵意,唯一能夠引發這種不同的,那便只有他們的祭司不一樣。

飓風部落的獸人們格外信仰獸神。

“其實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和大家說明。”王子怡冷冷地開口,“我們昨天到來的時候,發現你們中有一位獸人身上有着邪神的氣息。”

“不知閣下說的是誰?”祭司的表情輕微地動了一下。

“埃文。我們本來也不想使平靜的部落變得慌亂,但畢竟邪神的事還是事關重大,所以想在大家都在場的時候将這件事說出來。”王子怡并沒有繼續開口,反倒是一直默不作聲的高麗君突然轉頭勾了勾嘴角,補了一句,“祭司大人想必也察覺到了吧,我知道祭司大人是不想打草驚蛇,但是現在情況危急,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們收到傷害,我還是決定把這件事說出來。”

這些話無疑使大堂亂成了一鍋粥,站在戚安旁邊的采尼有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那次比試能夠輕松地打敗其他的對手。”

戚安擡擡眼,看到了正中央的張昭棋有些詫異地看了王子怡和高麗君一眼,不知道馬尾辮少女和他說了什麽後,又恢複了冷淡的樣子

“埃文……他……”戚安很負責地表演起了高麗君給他的劇本,先是有些聽不出情緒地喊出了埃文的名字。

旁邊的采尼也顧不得邪神什麽的了,猛地就一皺眉。戚安平常太安靜了,每次碰到什麽大事的時候,都只是安靜乖巧地坐在那裏。剛才少年對于他的聊天一直愛答不理的,他還以為對方在發呆。

但是他也知道,少年向來是選擇性忽略一些事情的。特別會抓關鍵詞,只要一提到埃文這兩個字,他的表情就會明顯豐富起來。

“埃文,你真的跟邪神有着關聯嗎?”那位亞雄瞬間被孤立起來,站在他身邊的獸人都往旁邊退後了幾步,亞雄的周圍一下子出現了一大片空白區。

“我……沒有!”

被質問的埃文有些匆忙地反駁,額間似乎因為着急而冒出了些微的薄汗。

他明顯沒有料到會波及到自己,先是因為沒反應過來而怔愣了片刻,旋即立馬高聲喊着。

只是這聲音立馬被周圍人的議論聲蓋了過去

[安安,要是按照表情來看,他好像真的很無辜。]系統在戚安的腦海裏開口,[感覺他真的和邪神沒什麽關系似的。]

[野獸沒有撒謊的必要。]戚安語氣停頓了一下,[而且,沒有人會只因為這就相信他。]

中午的時候,野獸在地面上書寫了一件事情。

它最先寫出了自己的身份,它是飓風部落的上一任祭司。

當他正值壯年,日常祈禱的時候,獸神突然下達了一道指令,讓它将莫爾選為下一任祭司,并且在埃文剛出生的時候殺死它。

獸神當年下令時,便說埃文是邪神的轉生者,一定要在它還沒有恢複以前的記憶和力量前将他殺死。為了能夠讓他可以竭盡全力去殺死埃文,也為了不打草驚蛇,獸神說他會親自培養莫爾。

“我當年将莫爾繼任祭司的事情公之于衆之後,就立馬前去了埃文降生的部落,并且設法要殺死他。在這期間我曾多次聽說過莫爾神力超凡的事情,我以為他是因為獸神親自培養的緣故才會如此出色,但畢竟他是我的繼承者,所以我想早點完成獸神的任務去教導他。”

“可是,我殺不死埃文,我殺了他無數次,但他每次都會失去那段記憶而死而複生。于是,我打算回到部落向獸神禀報後再從長計議,卻發現我之前存在的痕跡全部消失了,沒有人知道我。”

“我的神力并不充沛,如果沒有祭壇的輔助,就不能與獸神溝通。我只好又潛伏到了埃文的身邊,直到我以布吶部落的獸人重新回到了這裏,發現他已經開始覺醒。我連忙跑去尋找莫爾,想要告訴他這件事……”

周圍人的目光變成了厭惡和懼怕,埃文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恍惚。

雖然以前受戚安的影響,周圍人的目光也十分不爽,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把他完全當成異類。

冷冰冰的,眼眸深處僅有的一點點溫暖也全部褪去。

“呵,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果然和邪神有關系。”

不,我沒有。

埃文反駁着,但是他的反駁越來越蒼白無力,他不知道該說些神秘,只能不停地搖頭。

“他上次贏空道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他不過是個亞雄,連獸型都沒有辦法變,竟然卻可以打敗那麽多人……”

“祭司大人不如也表個态吧。”高麗君滿意地看着這一幕,然後輕飄飄地問了一下祭司。

祭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在眼神飄忽的戚安身上停留片刻,“确實是這樣的,埃文他确實和邪神有關系。”

這句話無疑下了定錘,莫爾的話沒有人會不相信,原本還有些動搖的獸人們也不善地看向了埃文,這些目光就像是刀一樣直直地插入了埃文柔軟的心上。

他的臉色越來越慘白。

“我沒有……”

“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樣獲得安安的青睐的,這樣豈不是會傷他的心嗎?”

這句帶有嘲諷的話立馬闖入了戚安的耳朵,沒有人會相信他,只有戚安……

戚安……

他會相信我的。

埃文的目光看向了周圍,然後将目光鎖定在了身材單薄的戚安身上,朝着戚安的方向跑了過去。

察覺到他的企圖,周圍人立刻要去抓他,但奈何埃文突然爆發了驚人的力量,速度又太快,撞開了堵住他方向的諸多獸人,跑到了像是被吓住的戚安面前。

眼前的少年和平常一樣,面色慘白的跟紙一樣,脆弱得輕輕一碰都會擔心傷害到他。

埃文一把拉住他,對方纖細的胳膊上立馬出現了刺眼的紅痕,埃文連忙将動作放柔,近乎懇求地問,“你會相信我的,對吧?”

他的語氣中有着明顯的顫音。

對方喜歡他。

這是獸人世界所有的獸人們都清楚的一件事,他曾厭惡過,因為這讓他的人生變得更加泥濘難走,每當他要做些什麽的時候,總會受到別人的刁難和嘲諷。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在竊喜。

因為,這個被所有人嬌寵大的人喜歡他啊。

“啊?”戚安怔了怔,有些無措地垂眸看着被他拉紅的胳膊,像是不敢看他。

“我和邪神沒有關系的。你會相信我的,對吧?”埃文愣了愣,然後又一字一句地說了一邊,說到最後,他握住戚安的手也開始在顫抖。

戚安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手上滲出了汗水,他在用那雙眼睛專注地看着自己,似乎非要從戚安的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而眼神之中,有着滿滿的祈求。

[我感覺他好像有點兒可憐,要不,咱們騙騙他。]系統有點兒小難受,嘗試地問,[騙他咱們是相信他的。]

“你吓到他了。”莫爾飛快地出現在了戚安的身邊,冷淡地說,“而且他為什麽要相信呢,相信一個跟邪神有關系的人。”

“你……配嗎?”祭司冷漠地質問,皺着眉頭看着他緊抓着戚安的手,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試圖将它們分開。

祭司動用了神力,無論埃文如何的努力,他的手還是被拽開了。莫爾表情難看地看着戚安手上的紅印,伸出手來輕柔地撫摸了上去。

他的手下有着些微的白光,幾乎只是一瞬,就讓戚安的手恢複如初。

周圍的獸人連忙去抓埃文,亞雄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氣力一樣被人往後拖。

戚安準備看他一眼,恰好看見了已經走過來的高麗君沖他使了個眼色,于是眼眸一深,聲音迷茫地開口,“我也不知道。”

“吼!”

在叢林之處突然響起了一陣陣野獸怒吼的聲音,正抓着埃文的獸人們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震得從埃文身邊離開,他們倒在地上,驚訝地看着正發生某種變化的埃文。

“為什麽不相信我呢?”

有一道低沉暗啞至極的聲音自埃文處響起。

戚安的手指微微一顫,在他身側的莫爾立即抓住了他,對着他溫柔地笑了笑,卻透着一骨子寒冷,“我會保護你的,只要……你在我身邊。”

戚安看着他,虛弱地笑了笑,腦海裏想起了野獸寫的最後的文字。

“我跑到了神殿,發現位于神殿外的保護陣法全然變了一個樣,我當初沒細想,只想趕快找到莫爾,于是進了神殿。”

“但是,當我真正遇到了他才發現。”

“他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獸神,而他其實根本不在乎獸人的生死。”

“他就冷眼看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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