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次年春,韓府又迎喜事,同一個月裏雙喜臨門。先是出人意料,卿夫人被診出有喜。診出喜脈時,已有孕兩月。緊接着半個月後,西屋的鳳夫人亦然坐喜,懷胎月餘,且是雙胎。

韓奕羨大喜過望,韓老夫人更是心花怒放。府上仆衆皆沾喜氣,接連兩次喜獲厚賞。一時間皆大歡喜,其樂融融。

初期,念卿胎相不太穩,韓奕羨不安,特意花重金,做足禮儀請來告老還鄉的太醫至府中坐陣。好在有驚無險,這一次念卿總算磕磕絆絆懷到了足月。至這一年深秋,在産床上受盡疼楚的念卿幾番波折,終是平安産下一女。

韓奕羨坐在床頭,抱着襁褓中的小嬰兒,英俊的臉上溢滿喜悅的笑容。

“象你!”他說。

他眉眼溫柔,聲音更溫柔。

念卿眼睛都在這對父女身上,剛經歷過生産的劇烈疼痛,此刻她感覺虛弱而疲憊。可是心裏開出了花。老天垂憐,她有孩子了!雖然是個姑娘,但天知道,她有多麽歡喜!

這孩子是天賜的禮物,她滿心感恩。四年了,足足四年,吃了多少的補藥,受了多少的煎熬,如今她終于如願以償,有了自己的骨血。他和她的血脈。

念卿看看女兒,再認真瞅一眼她的夫君。确定他沒有一絲的不滿意,他的臉上都是初為人父的歡欣。

她心下安慰,他喜歡就好。再看向女兒,她眼裏盈滿柔光。老夫人不喜她生的女兒,不說過來看她,連話都沒讓人帶一句。老夫人的關心,她是勉強不來了。可是有什麽要緊!她的寶貝娘疼爹親,她已經很知足。

只要當爹的不嫌棄,她便安心。

韓奕羨盯着女兒看了好一會,直到孩子呶動小嘴,似要吃&奶,他才親親女兒的小臉,将她交給一旁等候在側的奶娘。

“仔細着點。”他殷殷交代。

“是!奴婢省得。”奶娘唯唯應喏。

念卿不舍的追着奶娘的身影,直到奶娘走出了門,再看不見為止。若非她身子弱,奶&水不夠。她寧願自己喂&奶。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每分每秒都同她的孩子在一起,一刻也不要分開。

“乖,身子可還好?還疼麽?”韓奕羨心疼的撫着念卿汗濕的鬓發,又摸了摸她猶帶淚痕的眼角,愈發靠近了她輕聲低問。

念卿搖頭。

“爺的卿兒受罪了!”

韓奕羨低語,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他握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柔的摩挲,片刻後,又執到唇邊細密的親吻。

念卿臉紅掙了掙,想要離他遠一點。她先前生産疼得汗出如漿,這會子還沒來得及換衣。她擔心有味兒,感到難為情。她素來是個愛潔的,而韓奕羨更甚之。潔癖嚴重到曾被人送雅號:無塵公子。

念卿掙動,韓奕羨卻是摸透了她的心思。也不說話,松開她的手,自顧脫了鞋。竟是翻身上了榻,直接将人摟在了懷裏。

“傻嬌嬌,爺不嫌你!”他語音裏噙了笑,很是疼寵的說道:“爺的嬌嬌身上都是香的。”

言罷,低頭親一口她的額,貼着她蒼白的臉柔聲輕問:“卿兒,你開心嗎?”

開心嗎?

念卿垂眼,心頭酸脹。

她應該開心的。

老天給了她心心念念的寶貝。且這一年來,他亦沒有因為新娶而冷待她。依舊不計錢財,不吝斥下萬金給她調補身子。無論多金貴的補藥,只要大夫有話他定會替她尋來。她能懷上寶寶,那些補藥功不可沒。

他不但錦衣玉食的供養她,在那事上他待她亦不曾有薄于師氏。甚至他現在來她房裏的日子,比先前師氏未進門,他對她越來越沉默那一陣還要多。大概是對她心存歉疚吧,她想。這一年來,她能清楚感覺到他極力想給她彌補的心情。

她的爺是個需求強烈的男人,以往在夫妻之事上,她常大感吃不消。而他顧惜着她的身體,每每亦并未能完全盡興。事實上,在床&笫之間他們算不得和諧。剛成親,情正濃的當口,她甚或因受不住他的索要,私心裏起過期盼他能納妾的心思。

現下,他真的娶了新婦,她方知心痛難為。她明白她不該嫉妒,本是她身子不争氣!他守了她三年,為她一次次忤逆自己的母親,堅持把她留了下來。眼下亦不曾嫌惡她生得女嬰,始終軟語溫存,好言相對,她實在該知足才對。

何況一般男子尚且左擁右抱,三妻四妾。甭論是她的爺。

可是只要想到他與師氏也是夫妻,從今往後,他也是師氏的男人。而他的女人再也不止她一個。她便心如刀割!

他與師氏也會同床共枕,朝夕與共。也會有那些私&密的情話,有那些親&亵的糾纏。他也會擁抱師氏,親吻師氏。就象對她做過的一樣,象疼愛她一般的疼愛那個女子。

她知道,他是喜愛師氏的。念卿無意識咬緊了唇,心中澀苦。那樣處處拔尖的美嬌&娘,怎麽會不喜愛呢?!

生得雪膚花貌不說,還知書達理,溫柔小意。更兼身體健康,精明強幹極是能耐。不但将偌大的韓府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而還能幫着他料理一些外面的生意。是名副其實的賢內助。

不象她僅僅只為了女人的天職,生個孩子,便累得他憑空多出許多的煩憂。她孕前孕後,都讓他操碎了心,勞師動衆。而師氏順利懷孕,孕前孕後輕輕松松。即使是雙胎,孕期裏還能操持中饋,為他解憂。

心随念轉,念卿柔腸百結。

她拿頭蹭一蹭韓奕羨的臉,窩在他懷裏不吱聲。

“怨我了,是不是?”知她所想,韓奕羨嘆氣。

念卿只是搖頭,默聲不語。她不知該說什麽?更怕她一出聲,會忍不住哭出來。

這一年來,他問過她很多次。

怨他嗎?

自然是有怨的!

在每一個獨守空房的夜裏,在他伴在師氏身邊的日子裏。她的心,都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她得認命!

原是她不如人。

就這樣吧,她不能太貪心。他是她的天。只要他心裏有她們娘倆,會護着她們娘倆,她便不該再多奢求。這般想着,心卻未得消解。念卿但覺鼻端發澀,眼眶酸得厲害。

韓奕羨眸色黯下來,摩挲着她的發,沉默的親吻她的發心。

如今,她是愈發的靜了。本就羞怯,少言寡語。現在更是輕易不開口,難得出聲。他想哄她多說說話,得費好一番心思,纏上老半天。

不是不知道她委屈,不是不懂得她的不甘。只他有他的責任,有他的無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她,他多次忤逆母親,深深的傷了母親的心。原不曾想,她會在今年有孕誕下孩兒。按大夫所言,她這身子要想有孕,至少還得調養好些年。

母親獲悉,大怒,再不能忍耐。直要他休妻。可他怎麽舍得!她是他想要呵護一輩子的人,住在他心尖尖上。

母親鬧得厲害,他不得已遵從母命同意再娶一房。本來是要納母親安排的她屋裏頭的菱香,擡作姨娘。但他遇見了師氏。

師氏識禮明理,千金之軀卻溫婉柔順善解人意。令他放松又安慰。他想,她不會争寵,不會容不下他的卿卿。最重要的是師氏乖順之餘,性子亦不失果敢大方。又善操持,心性玲珑能獨當一面。

不象卿兒怕羞又格外膽小,身子還弱,嬌怯怯的只能依他而存。無以擔當主母之責,主持中饋。娶師氏,由她管家,母親亦可以放心養老,頤養天年,不必再勞累。

母親得知,果然很滿意。因師氏出身高門,是雲英未嫁的閨閣小姐。縱然他娶了卿卿為妻,師家和母親還是要求他許師氏以正妻之禮。他應了。他的卿卿由來只要他的愛,根本不在乎虛名。而有他護着,除了母親,日後誰也不敢輕慢了她去。

與師氏成親那日,母親不讓卿兒出席婚禮,他沒有反對。她是那樣柔弱的小東西,他不忍,他怕她會當場崩潰。然事實證明,他終是狠狠的戳了她的心,狠狠的傷了她。他曉得,她心裏有怨。始終是他違背了他與她的盟誓在先。

可木已成舟,師氏已是他的人,已嫁與他為妻,現在還懷了他的骨肉,他不可能棄師氏和他們的孩子于不顧。

韓奕羨心下澀然,又軟又疼。他貼着她的發頂,低低呢喃:“卿卿,爺的小嬌兒!別和爺生氣,也別怨爺了好不好?”他聲音裏含着痛楚,有愧疚,更有乞諒與哀求。

念卿眼圈紅了紅,心中似苦似甜滋味莫名。

他的心跳沉穩,他的懷抱厚實而溫暖。無論怎樣,這個人心裏有她。他寵她也愛她。至少在陪着她的時刻裏,他是她一個人的夫君。

念卿勉力逼回淚意,故作輕快道:“爺說的哪裏話,卿兒不怨爺。爺對卿兒的好,卿兒都知道。”

她笑一笑,特意轉移話題柔聲道:“爺給我們閨女兒起個名吧。”

韓奕羨聞言,心中憐愛益濃,疼惜愈盛。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答他那個問題。然他心知她只是為寬他的心,而不得不委屈自己言不由衷的說不怨他。這讓他更加心疼!

他承她的意,鼻尖親昵的蹭蹭她的臉,溫聲道:“女兒象你就喚初荷,你道如何?”

他剛剛仔細瞧過孩子的臉,一樣粉妝玉徹,潔白細嫩的皮膚;一樣秀雅清靈的面容。和她娘長得簡直一模一樣,令他十分歡喜。

而在他心裏,他的卿兒就象初荷,幼嫩潔雅清新可人,美好得讓人心折,惹人生憐。

“初荷,初荷,”念卿小聲的念,有些羞澀的笑。他總說她象一株新荷。

“怎麽樣?嗯?這名兒你喜不喜歡?”韓奕羨笑着看她,摸她羞紅得發熱的臉,親她的嘴巴。

又含糊喃喃:“乖嬌兒,都做娘了還這麽怕羞!”

兩人親了一會,韓奕羨在身體叫嚣之際停了下來。現在不行,她需要休息。

“就叫初荷怎樣?卿兒覺得好聽麽?”他愛戀的啄她的臉頰,啞着聲再一次的問。

才将她那小模樣太勾人,他等不及聽她的回答就想親她,想要她!每每只要見到她嬌羞的小臉,他便情難自禁,惟願将她揉進骨子裏深深的疼愛她!

“好聽。”念卿被他親的迷迷糊糊,透紅着臉低低的應。

一場親吻過後,原就疲乏的她困意上頭。但心裏又不願就這麽睡去,只想着時間能停住,只想這樣的依着他,一分一秒也不要分開。她費勁的眨巴着眼,努力對抗濃重的睡意。

韓奕羨看得好笑,柔情滿腹。他親親她的眼皮,語聲溫柔似水:

“乖!睡吧。爺在這守着你。”

語畢,他将她攬得更緊些,大掌輕輕的拍撫她的脊背,象哄孩子一般,溫柔的哄着她睡覺。

念卿也是支撐不住,眼皮越來越重,終是合眼睡了過去。韓奕羨眷念的看住她嬌弱而秀美的睡顏,目光缱绻。許久後,他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一個多月後,這廂念卿剛坐完月子,那邊的鳳夫人即順利産下雙生子。一喚:韓昊征;一喚:韓昱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