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韓奕羨閉着眼泡在湯池裏,溫熱的水溫令他解乏又放松。有柔荑輕緩的拂在他身上,力度拿捏得當。錦鳳替他搓背擦身,盡心服侍。再然後她的身子貼了上去。

韓奕羨沒有拒絕。妻子殷勤侍候溫柔小意,曠了月餘的他從善如流,承了美意。許是離別得久了,這一次錦鳳出乎意料的熱情,糾纏反複。一場情&事下來,已是兩個時辰過去。

“爺歇半個時辰,等下記得叫爺起來。”

到底不是鐵打的,不眠不休連着趕路那麽長時間,這會又放縱了些。韓奕羨亦不由甚感疲累。

“爺安心歇着吧,妾身省得!”錦鳳嬌慵無力,綿軟應聲。

韓奕羨半眯着眼,眸光迷離。下意識撫了撫她披散的長發,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錦鳳亦不想動,身子酸得厲害。他要得狠,毫不留情。可是她甘之如饴,她就喜歡他那股子狠勁兒。

她癡癡的看着男人俊美的睡顏,只覺心頭愛意翻湧,怎麽都看不夠。這個讓她一眼動情的男人,是她的!

念卿抱着女兒倚在院門前,等着她歸家的夫君。已是黃昏,說好等會就過來的人卻遲遲不見蹤影。

“夫人,要不奴婢過去問問?”跟在身後的冬靈輕道。

念卿搖搖頭,再望一眼院外空寂的小徑低道:“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已是秋末的天氣,天光暗得早,日頭落下暮色降臨時,溫度亦然跟着低下去。念卿擔心女兒受涼。

“爹,爹!”小初荷舉起手指頭,奶聲奶氣的叫喚。聽娘親念叨得多了,她也知道她們這是在等她爹。

念卿強打精神,壓住心間低落的情緒,慈愛的看着女兒,笑着繼續教她念:“爹爹,爹爹……”

不必冬靈去問。他要來,早該來了。臨到這會還沒來,那便是不能來罷了。始終那邊也是他的妻。

還有他的兒。

這麽想着,待陳嬷嬷來問:“夫人,要上晚膳嗎?”

她卻是不假思索回了句:“再等等吧。”

韓奕羨睜開眼,對着室內昏暗的光線微怔了一瞬,爾後心下一驚猛地坐起身來。把正貼着他的錦鳳吓了一跳。

“怎麽了,爺?”錦鳳佯作不知,出口驚問。

“什麽時辰了?”不待她應聲,韓奕羨急急下床自行穿衣,又忍不住口氣有點沖的責問她:“說好了只睡半個時辰,你怎地也不叫我!”

“爺息怒!是妾身的不是”錦鳳也趕緊起身下床,一面傳了丫頭掌燈,一面不無委屈的說:“起先妾身見爺睡得香甜,委實舍不得擾爺好眠。後來,後來都怪妾身不小心睡着了!”

她說着,眼底瑩瑩點點閃現淚光:“爺等等,容妾身給您更衣。”

韓奕羨見狀,立刻感到後悔。是他苛責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說到底只是心疼他。韓奕羨停下來摸一摸錦鳳的臉,歉疚道:

“爺的錯,不怪你!你別往心裏去。”他說着,又對錦鳳露出笑容:“不用你更衣,爺自己穿。時候不早了,你也該餓了。讓她們擺膳吧,爺今晚就不陪你吃了,爺得過去瞧瞧她們。”

言罷,他着緊的穿上衣服,手腳利落。對雲發蓬松羅衫半掩,眼若春水桃花含露般柔媚不可方物的錦鳳,沒有再多看一眼。輕撣了撣袍子,已是疾步向屋外行去。

錦鳳立在原地看着他行色匆匆的離去,逆光下,她深斂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北院的念卿獨自坐在飯桌前,對着漸漸冷去的膳食發怔。酉時已過,她卻毫無胃口,沒有一丁點的食欲。

她正出神,冬靈快步跑進來喜形于色:“夫人,爺來了!”她高興的說。

念卿回神,朝冬靈一笑,心中似喜還悲,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她正要起身相迎,卻聽冬靈口氣遲疑,語帶擔心又憐惜的問:

“夫人,您怎麽哭了?”

念卿一愣,擡手一摸,一手的濕意。此際方曉得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流下淚來。她立刻感覺難為情,不甚自在的掏出帕子擦臉。

帕子還未及放下,韓奕羨已經裹着夜風大踏步走了進來。

“卿兒”他望着念卿,笑容一滞聲音猛地頓住。

念卿低下頭,手指捏着帕子益感窘然。

冬靈乖覺的輕聲退開,走了出去。

“哭過了?嗯?”韓奕羨行至她跟前低低的問。伸手溫柔的摸她的臉,擡起她的下巴細細的看。

念卿垂下眼睫不肯看他也不吱聲。她感到不好意思,亦感酸澀和委屈。不能訴諸于口的委屈。

韓奕羨嘆口氣,拿指腹抹抹她的眼角。心疼又有些心虛。他将念卿緊緊的擁抱入懷,靜靜的嗅聞她發上的馨香,暗生無奈。世人皆道齊人之福受用,殊不知亦是難為。

她為什麽哭,他心知肚明。

無聲的相擁好半晌,韓奕羨稍稍松開一些,垂頭看去,懷中人兒卻是兀自低着腦袋,仍是不肯擡眼看他。

他幽幽一嘆,愈加放柔了聲帶着哄慰:“卿兒不肯看爺,這些天不見,卿兒都不想爺的麽?”他盯着眼前秀氣的小頭顱,嘆息般低道:“爺呀,可是想死了卿兒!爺的乖嬌嬌,爺沒有一天不想的!”

念卿鼻酸,努力壓制淚意。

“還不肯看爺麽?是氣爺來得太遲!”

韓奕羨眸子微閃,表情略是不自然的解釋道:“本是用完午膳就要過來的。只趕路太急一身塵汗怕熏着了你和荷兒,便先去了那邊沐浴更衣。不曾想,這兩日急着歸家,一路上沒怎麽休息,竟自睡了過去。這才耽擱了時間。”

他只能避重就輕。即使他們彼此心照不宣。錦鳳過了門,兒子都給他生了兩個。他不可能不同她行夫妻之禮。

韓奕羨圈着念卿,輕輕搖晃她的身子。帶着告饒,也帶着一絲讨好還有隐隐撒嬌的意味,耐心的哄她:“卿卿,乖卿卿別和爺生氣,爺一醒就馬上趕過來了。晚膳都沒用呢!”

念卿終于仰起臉來,眼裏有薄薄的濕氣。想說膳食都涼掉了,得熱一熱再吃。韓奕羨卻低頭含住她的唇,吻了下來。他細細索索的,溫存的吻她,吻得很溫柔。

“可想死爺了!”良久過後,他停下來貼着她的臉呓語似的低喃,神色柔情而滿足。

随後他擁着她坐下,聲音發啞明知故問:“卿兒想爺嗎?”

念卿紅着臉點頭。

他便好得意的笑,孩子一樣。

再接着倆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膠着,眸光癡癡。看着看着又親到一起,耳鬓厮磨沒完沒了。

又過了許久,總算解了些相思的韓奕羨抱着她問:“荷兒睡了?”

“嗯。”

“喝過藥了?”

“嗯。”

“乖!”他滿意的碰了碰她的額。

又擡起她的手腕,見還是他以前送的那只玉镯,便道:“怎地不戴爺今天送的那一只?”

再朝她頭上瞥了一眼接道:“還有那簪子,都不喜歡嗎?嗯?”

他凝目看她:“那顆珠子也不喜歡?”

“喜歡的。”念卿應聲:“都收着了。”

“收着作甚?”韓奕羨當即不贊同道:“那镯子玉質更好,更能養人。爺給你戴上。”

他說罷抱她起身,熟門熟路的自她的妝匣子裏摸出那錦盒,順手将裏面的夜明珠置于鏡臺上,旋即取出镯子就給她換上了。繼而又待把那玉簪給她插&上。

念卿方始搖頭:“明日再戴吧。這會子不早了,等下就該要歇着了。”

韓奕羨卻只是笑着哄她:“乖,聽話。戴給爺瞧瞧,嗯?爺想看!”

他這麽說了,念卿不想掃他的興頭,只能由着他給她戴上。

瑩瑩光影下,烏發如鬓白玉無暇,襯得一張透紅的小臉益發的清麗動人。韓奕羨瞧得意動,情不自禁又摟了人親了一會。

等到倆人終于能用膳時,已近亥時。韓奕羨照例要給念卿喂食,一如既往的一頓飯吃得纏纏綿綿,親親熱熱。

而同一時刻,西院的燈亦然還亮着。

錦鳳坐在鏡臺前,纖白的塗着蔻丹的手舉着一支金簪。金簪鳳紋镂空鑲了紅寶石、碧玺、翡翠和珍珠。端的是華貴精美璀璨奪目。然她冷眼盯着簪子,嬌妍面孔殊無喜色。

碧枝候在她身後,等着主子發問。她是錦鳳的陪嫁丫頭,自小便被賣到師府為奴。師家規矩大,主子不開口,做奴婢的便不得吱聲。

“都打聽清楚了?”好一會後,錦鳳才出聲詢問。

“是!”碧枝恭敬應答。

“這回又送了什麽?”

“回夫人,聽詠翠說,除了一些藥材,二爺給初荷小姐帶了些泥偶娃娃,和一對兔兒爺。給卿夫人送了一只白玉镯子和一支白玉簪,還有一顆夜明珠。”

錦鳳将手中的簪子用力擲到地上,陰着臉半天沒作聲。她此時方知,原來他帶回來兩顆夜明珠。

碧枝惴惴,不敢吭氣。二爺每出去一回,這樣的情形就要出現一回。

“東西拿過去時,老太太怎麽說?”足足半柱香的功夫過去,錦鳳方冷聲冷氣的再次問道。

她只留了一支金簪。将韓奕羨拿回來的一串沉香佛珠,和另一顆夜明珠,還有一只靈芝都給了韓老夫人,一點也沒藏私。韓奕羨孝順,讨得老太太歡心對她很重要。

何況這些物什裏頭,根本也只有這支金簪是他帶給她的。老太太信佛,對夜明珠亦叨叨過幾次。至于那延年益壽的靈芝,想當然爾,是他給老太太盡的孝道。

“回夫人,老夫人看着東西只是笑,很高興的樣子。”

碧枝觑一眼錦鳳的面色,不無讨好的說道:“老夫人問奴婢二爺今晚歇在哪個屋裏?奴婢回說二爺歇北院卿夫人那了,老夫人聽到後臉色就變了,黑着臉氣呼呼的很不好看。”

錦鳳聞言,滿是不虞的神情稍稍松快了些。她矜傲的擡擡下巴,淡聲道:“行了,你下去吧。今晚不用你伺候我更衣就寝。”

“是,夫人!”碧枝行禮,自行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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