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仙樂,雙腳卻是顫抖的發軟,背後冒出來的絲絲寒氣仿佛一把利刃直插入她心窩,她想起瑤兒曾跟她說過給葉畫下了白發三千之毒,難道中毒的并不是葉畫,而是她的仙兒。

怪道一只不見葉畫毒發,肯定是那個賤人使了什麽障眼法騙了仙兒喝下,而瑤兒那個傻子卻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的仙兒還樣的年輕,怎麽能白了頭發。

“這是怎麽回事?”皇帝沉聲一問。

溫安公主僵硬的轉過頭來,眼裏蓄着驚恐和眼淚:“皇兄,溫安也不知道。”說完,她又轉頭看向如瘋子般在臺中同央亂哭亂喊的葉仙樂,聲音嘶啞道:“仙兒……”

所有的聲音在此刻驀地驚懼般的凝滞,衆人的目光皆凝聚在葉仙樂身上,而葉畫的眼睛在這一刻也看着葉仙樂。

她知道葉仙樂中了白發三千之毒,而葉瑤池下的量并不多,只會導致頭發在兩月之內漸漸發白,一年之後再漸漸脫落,應該不至于在突然之間白了這麽多頭發,還大把大把的掉落。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還有別人給她下了毒。

而能夠無聲無息向葉仙樂下毒,并且察覺出葉仙樂本身就中了白發三千之毒又能有誰?

葉舒婉?

難道是她,若果真是她,這真是一招好陰險的妙招。

即使讓人知道葉仙樂中了白發三千之毒,也不會有人想到是她,因為在她之前,有人已經給葉仙樂下了毒,不管這個人是誰,葉舒婉都可以讓自己置身事外。

更何況為了證明自己不會醫術,她不惜給自己下毒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今還病的人事不知,哪裏會有人想到她能下毒。

她本來還奇怪視容貌比性命還重要的葉舒婉怎麽可能不報複葉仙樂,原來不是不報複,而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這樣盛大的日子,雲集了帝都所有最具權貴的人,皇族子弟,世族大臣,貴婦千金,甚至于連皇上本人都親自來了,葉仙樂素來心高氣傲,能讓她在衆人面前成為一個妖怪,比直接殺掉她還要叫她痛苦。

果然,有個孩子吓得大哭起來:“妖怪,好可怕的妖怪,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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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哭,場面頓時開始重新騷亂。

“來人啦,還不快把德容郡主帶下去!”皇帝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也變了臉色。

96屋頂上有人

很快就有人去拖葉仙樂,葉仙樂卻發了癫狂似的掙紮起來,她恐懼萬分的跌坐在地,瘋狂的搖着頭道:“我,我不是妖怪,不——不要抓我!”

“仙兒,我的仙兒……”溫安公主再耐不住,沖着皇帝跪了下來淚如雨下苦求道,“皇兄,讓臣妹去帶仙兒下來,你這樣命人去抓她,她……她會害怕的啊!”

皇帝默了默,點了點頭,溫安公主哆哆嗦嗦的爬了起來,朝着葉仙樂走去。

“姑娘,起風了,世子爺交待奴婢讓你去西次閣加一件衣裳。”一個冷靜而輕淡的聲音傳來。

葉畫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微微點了點頭,道了聲:“也好。”又問女子道,“夙娘,珍珠呢?”

“珍珠初入王府一時高興,便去逛了。”

葉畫嘆道:“這丫頭。”說着,便起身随着夙娘離開,朝西邊走去。

走到幽深僻靜處,一只驚鳥從枝桠上撲騰着翅膀飛去,發出咶的一聲叫。

擡眸間,葉畫看到那高高的屋檐上似乎有幾個人影,葉畫一驚,再想細看,夙娘卻催促道:“姑娘,這裏風大,莫要吹着受了寒,快些走吧!”

葉畫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似乎今晚要發生什麽事。

難道想趁着康王壽辰,人人都沉浸在歡快的宴席氣氛,毫無防備的時候發動什麽刺殺行動?

這屋頂蟄伏的人,讓她感覺到一股濃重而陰森的殺氣。

夙娘是太子費了一番小小周折送來保護她的人,她這會子叫她去西次閣難道不是因為怕她冷,而是想故意引開她,太子為何要讓夙娘引開她,難道他想要做什麽,是不想讓她知道,還是不想讓她受到什麽傷害?

今晚她本就覺得有些不尋常,怡寧沒來也就罷了,因為蘭妃近日被皇帝冷落抑郁成疾,怡寧這會子正傷心的陪着蘭妃,可大皇子,二皇子和鬼王都沒有來。

要知道康王雖然沒了兵權,卻是皇帝最為信任最為疼愛的兄弟,他們怎可能會因為一般的事不來給這位九王叔祝壽。

越想,她越覺得不對勁。

“姑娘,你怎麽了?”夙娘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夙娘,我忽然想起有件很重要的東西落在了席上,我必須回去拿。”葉畫用一種試探性的口吻說道。

夙娘皺了皺眉,眼睛微不可察的擡頭望了一眼屋頂上的暗影,她知道來不及了。

雖然才來到葉畫身邊三天,可她知道這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不過不管她有沒有發現什麽,她必須要确保她萬無一失,這是太子交給她的任務,她一定要完成。

“姑娘,東西待會奴婢替你去拿,你還是先去加件衣服吧。”

葉畫見夙娘有推托之意,更添懷疑,若果真有危險之事發生,她絕不能讓桉兒和珍珠去面對,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卻不能不在意她們兩個。

“夙娘,你不用再騙我,今晚是不是有大事要發生?”

夙娘一愣,眼中帶起一絲驚異之色:“姑娘……”

葉畫此刻已然篤定,她毫不遲疑的轉身就要離開,卻一把被夙娘拉住了:“姑娘,你不能回去!”

“不,我一定要回去,珍珠和桉兒還在那裏。”葉畫冷冷看了她一眼,眼中已染了寒霜。

“珍珠不過是個婢女,而葉桉……”

葉畫擡頭看向那明明燈火之上卻是暗黑一片的天空,屋頂上潛伏如貍貓一般的人開始緩緩移動身體,一種強烈的不安襲卷心頭。

她不管是裴鳳祈,還是鬼王或者其他什麽人布下什麽局,她一定不能讓葉桉和珍珠有一點危險。

前世,珍珠為她而死,她自然不能再讓她身涉險境,而對于葉桉,她說不清這種保護的源頭究竟在哪裏,她只是覺得葉桉像她的頤兒,她絕不能失去她。

她根本不想再聽夙娘說話,甩手一掙,卻是掙脫不掉,她回頭直視着夙娘:“你若還當我是你的主子就放開我。”

夙娘原準備将她打暈,可此刻卻被她眼裏的堅決和寒意逼的後退了一步,她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除了太子,從來不懼任何人,更不懼死,為何卻被眼前這一個小丫頭氣勢所震。

怔愣的當口,葉畫因焦急心裏已燃了怒氣,咬牙一字一句道:“夙娘,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珍珠她從來就不是個婢女,她和桉兒一樣都是我的姐妹!”

夙娘驀然怔在那裏,一個主子竟為了一個奴才甘願涉險?還是冒着生命的危險。

她從來都認為主就是主,仆就仆,只有仆人為主子赴湯蹈火,而沒有反過來的道理。

夙娘手一松,葉畫已跑了回去。

當葉畫跑回去的時候,裴鳳祈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似乎一頓,很快便恢複如常。

“看,屋頂上有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97驚魂(二更)

人們還未從葉仙樂變成白發妖怪的事件中回過神來,就被鋪天蓋天襲來的刺客驚吓的顫顫發抖,倘若葉仙樂的事只是讓他們受到了小小驚吓,而這些從天而降的刺客卻吓得他們連膽都要破了。

“刺客,有刺客——”

“護駕,快護駕!”

“啊,救命,救命啊——”

“父皇,你趕緊帶着貴妃,九王叔,鳳鳴一起離開這裏。”裴鳳祈和裴鳳息一起護在了皇帝和康王面前。

剎時間,一場盛宴化作修羅殺場,整齊的黑影手中亮出整齊的刀鋒,刀鋒出鞘,刺入的卻是活人的心髒。

“桉兒,珍珠……”

“畫兒,畫兒……”裴顼早已覺察今晚不對,可究竟是哪裏不對,他也說不出來,此時,突然冒出這麽多刺客來,他哪裏能管其他人,只一心想要保護葉畫。

“裴顼,畫妹妹呢?”景蘇蟬倒不懼刺客,只是因為參加壽宴,她身上根本不能攜帶武器。

說話間,一個黑衣人已襲至面前,景子歸和裴鳳息雙雙趕來,裴鳳息将景蘇蟬一把推開,縱身一躍,赤身空拳在黑衣人的刀刃之間輾轉應對。

“裴顼,你趕緊去找畫妹妹,她不會武功。”

景蘇蟬大叫一聲,為解景子歸和裴鳳息之困,她也一起加入戰鬥,她雖是個女子,卻并不是花拳繡腿,很快便打趴了幾個刺客。

裴鳳息滿心滿眼的景蘇蟬,生怕她受了傷,一顆心只圍着她轉,有景子歸和裴鳳息的配合,景蘇蟬打起來格外順手,不一會兒又撩倒了幾個。

裴顼則心急如焚,驀然,他瞪大了眼睛,只看見一道刺目的寒光亮閃在葉畫的背後。

他頓時大驚,想趕過去根本來不及,大叫了一聲:“畫兒,小心!”

在裴顼的暴喝聲中,葉畫回轉過頭,那刺眼的寒光直刺的她眼睛有些疼。

“姑娘,當心。”夙娘的動作很快,只瞬間,葉畫根本沒看清她使的什麽招,她已輕松的解決了那個黑衣人。

裴顼剛松了一口氣,正要趕過來救走葉畫,一支冷箭直朝葉畫激襲而來,箭頭閃着烏青色寒芒,一看就是淬過劇毒的。

“畫兒——”

“姑娘——”

裴顼和夙娘一起遽然變了臉色。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道素白身影如閃電雷霆,劃破長空降到葉畫身邊,葉畫還沒來得及驚叫一聲,已被裴鳳祈擁入懷中。

因着速度太快,裴鳳訴束發的金冠掉落下來,瀑布般的墨發飄舞在半空,在血色燈火中掀起一道道墨色海浪,白衣勝雪,衣袂飄飄,猶如降落人間的天神,略顯蒼白的臉在雪浪般的燈火下幾近透明之色,一雙漆黑的眼眸出奇的高貴與堅毅。

裴鳳祈摟住葉畫,一個騰空,腳輕輕一踢,流箭打了個回旋飛了回去,“哧”的一聲刺穿了躲在暗夜角落的人。

時間在這一刻凝滞,急的幾乎要暈過去的裴顼在此刻才松了一口氣,慌亂的人群中,正被人護着撤離的葉瑤池回首間突然望見眼前這一幕,心被刺的滴出血來。

這一刻,她痛徹心肺,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阿祈他要護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葉畫,她從來也沒有如此的心痛過,就連剛剛見到葉仙樂白了頭發,也沒有這樣心痛。

裴鳳祈素來溫潤的眼眸在望向角落的時候漸漸冷厲,眸光卻是陰鸷的可怕。

“嗚嗚……母親,七姐姐,七姐姐……”葉桉被刺客沖散,小小的聲音在混亂的人群裏雖微弱卻清晰。

“姑娘,姑娘……”珍珠急的一把抱住了葉桉,跌跌撞撞的似乎在找人,珍珠哭出聲來,“姑娘,姑娘……”

“桉兒,珍珠……”葉畫終于在人群中看到葉桉和珍珠,她掙了掙身體,回頭看着裴鳳祈道:“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桉兒和珍珠。”

裴鳳祈一愣,垂眸看了看她,見她臉上隐着薄薄怒氣,再看夙娘眼中的複雜神色,他已然猜到,肯定是葉畫知道了什麽才折返了回來。

他垂眸看着她,眼睛裏已沒有陰冷,就如從前他看她一般,溫柔的沒有一絲陰暗之色,他極其認真的看着她:“葉畫,你別怕,只要你想護的人我必會盡全力護住。”

葉畫微微一怔,看着他那一雙澄澈而真誠的眼睛,她溫馴的點了點頭。

“非尋,照顧好她。”

裴鳳祈将葉畫交給了剛剛趕來的裴顼,身影已沒入混戰的人群,“轟”的一聲,王府大門被打開,湧進大批身着铠甲的士兵。

太子在混戰中受了傷,依舊将葉桉和珍珠安然帶回。

“嗚嗚……七姐姐……”

“姑娘……”

“桉兒,珍珠別怕,我在這裏。”

三人相擁,裴顼忽覺眼睛一熱,莫名就想流淚。

“桉兒,我的桉兒……”寧氏披頭散發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激動的跑上前擁住了葉桉,喜極而泣。

“母親,母親,嗚嗚……”

“裴鳳祈,謝謝。”葉畫擡眸看了一眼裴鳳祈。

“應該的。”

裴鳳祈唇角勾起暖光般的淡笑,笑裏卻又隐了一份苦澀,其實,她根本不用對他說謝謝。

98你母親怎麽死的

很快,皇城大批禁軍趕來,刺客和随之而來一衆叛黨被甕中捉鼈。

皇帝震怒,連夜着人查明真相,原來是大皇子裴鳳易,二皇子裴鳳南謀反了,除了裴鳳祈,裴鳳易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當知道自己寵愛的兒子犯上作亂,皇帝氣急攻心,差點昏厥過去。

這一次,裴鳳易像個賭徒一樣賭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

他籌謀良久為了就是等今日,殺了太子裴鳳祈逼皇帝退位,本來,他并未真的下定決心準備在康王壽宴上下手,可他再也等不及,也不能再等,因為太子抓住了他誅殺江州刺史,私吞江州銀礦的罪證。

更何況,他才是嫡長子,憑什麽讓裴鳳祈坐上太子之位,他心中是一萬個不服氣,可屢屢刺殺行動皆失敗,所以他想豪賭一場。

再加上裴鳳南的極力扇動,表面平靜的他再按捺不住內心的波濤洶湧,集結李家軍發動了一場叛變,誰知康王府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樣守備松馳,在被擒住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上當了。

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原以為是自己布置的精天密局原來是別人布下的大網,只等他自動鑽入網裏。

一時間,厲王府,密王府哭叫聲,喊冤聲不斷,從嫔妃到下人全都被扣壓起來,而李大将軍府更是被重重包圍起來。

三司使連夜會審,重刑之下,許多人經不住嚴刑考打,不管是屈打成招還是事實,反正會審的結果讓皇帝氣的想殺人。

二位皇子不僅謀反之事證據确鑿,還挖出了大皇子裴鳳易私吞銀石,誅殺官員的罪證。

盛怒之下,皇帝下令将二位皇子打入刑部大牢,而接手鎮遠将軍董進手裏兵權的李家在一夕之間從權力的雲端跌入泥地,被誅滅九族。

第二天一早,天牢獄卒發現裴鳳易吊死在牢中,皇帝聽聞此事,當即昏倒在龍椅之上,太極宮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從此,大皇子一黨徹底敗落,而鬼王裴鳳吟因為與大皇子關系素來親厚,在此次叛亂事件中,他雖然沒有參與,但他沒有來參加康王壽宴就足以讓皇帝起了疑心,皇帝對他的态度越發厭棄。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

康王府,沁芳閣

茜紗窗下紫檀桌,螺钿椅,桌上陳置古尊,插白梅一支,旁邊越窯青釉提爐內有白煙袅袅升起,芳香馥郁。

康王靜靜的坐在那裏垂首端祥着桌上擺放的未完的棋局,低低嘆息一聲,已紅了眼眶。

“父王,天色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去息着?”

康王擡頭一看,卻見裴顼走了進來,他聲音微有苦澀道:“顼兒,去給你母親燒一柱香。”

裴顼壓下心中重重疑惑,依言走到畫屏後,焚香對着靈位拜了拜。

“顼兒,我今晚就息在這裏,你自去息着吧。”

裴顼望了望香案邊放着的卧榻,心裏知道康王時常會息在這靈案之旁,他雖然一天也沒見過這位叫顼芳的母親,卻知道康王對顼芳的一片深情。

他搖頭一嘆,徑直離去,剛走至門前,他又折返回來,頓一頓,問道:“父王,今晚的叛黨是不是……”

突然,他覺得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康王眼睛閃過絲許陰霾,擡頭看着裴顼道:“你是不是想問今晚的叛黨和為父有沒有關系?”

裴顼愣了愣,康王嘆息一聲道:“顼兒,如今你也長大了,從前的你再不會想這麽多事,也好,你長大了也好。”

“那父王你到底跟今晚的事有沒有關系?”裴顼緩緩的走到康王面前,坐了下來。

康王神情暗了暗,點頭算是默認了,今晚之事,是他和太子裴鳳祈聯合布局,來了個裏應外合,将厲王密王以及整個李家一鍋端了。

看着裴顼迷惑不解的神情,他唏噓問道:“顼兒,你可知你母親是怎麽死的?”

裴顼茫然的搖了搖頭。

“她是被裴鳳易那個畜牲害死的。”

康王忽然覺得再也無法說出口,可他永遠也沒有忘掉那一天,芳兒去上香,很晚很晚都沒有回來,他發了瘋的去找,最後在半山腰找到昏迷不醒的她。

她頭發散亂,嘴唇青腫,衣衫更是破爛不堪,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那時,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将她帶回府裏,她醒來之後就一直不說話,卻洗了整整一夜的澡。

後來,她終于肯說話了,可卻是她對他說的最後的話。

“阿淩,我已經被人玷污,我對不起你,阿淩,我配不上你,再也配不上了。”

“不,我不在乎,你告訴我那個畜牲是誰,我殺了他。”

“阿淩,你還說你不在乎,你明明是在乎的。”

“不,芳兒,你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和從前一樣對你。”

“不,你別碰我,我身子髒。”

他害怕她想不開,守了她整整三天三夜不敢合眼,可她還是死了,他終究沒有守得住她,因為她一心想死,不肯給自己留一點後路。

她最終也沒說出那個畜牲是誰,只到後來他查到那個人是裴鳳易,連太子裴鳳祈都要讓他五分的大皇子裴鳳易。

他才明白,她不肯說,是怕他去報仇,是怕他有危險。

99追殺一個人(二更)

康王眼底蘊了滿滿恨意,打從知道妻子被厲王害死的那一刻起,他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他拖着殘破的身體茍延殘喘至今,為的就是等這一日的到來。

他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鐵铮铮的漢子,報仇從來都喜歡酣暢淋漓的直接對決,可如今,他拿什麽去跟裴鳳易對決,就憑他這殘廢身軀。

雖然太子是裴鳳祈,可皇帝的心思總是讓人難以捉摸,他對待裴鳳祈的态度很奇怪,有時候看似力捧,卻又會狠狠打壓。

鎮遠将軍董進死後,他竟然将兵權重新交到李家手裏,或許皇帝想使的是制衡之術,借此來牽制太子和大皇子雙方的勢力,誰曾想引起一場無可挽回的禍亂。

大皇子裴鳳易是皇帝發妻李氏所生的第一個孩子,打小是由皇帝親自教導,皇帝本意要立他為太子,只是後來遇到了湘妃雲挽照,從此,皇帝的一顆心便系在了雲挽照身上,再也不提立太子之事。

直到雲挽照死了,皇帝查出湘妃之事與李氏有關,一怒之下廢掉了李氏的皇後之位,而一向深得皇帝信任的李家也遭冷落。

李氏郁郁而終,在她死後,有關湘妃之死卻來個大反轉,原來害死湘妃的并非李氏,而是另外一個妃子,皇帝為此愧疚了好長日子,也益發想彌補裴鳳易。

有關立誰為太子,皇帝肯定矛盾痛苦過,但最終還是立了裴鳳祈為太子。

太子一立徹底點燃裴鳳易心中的怒火,他一直想除掉裴鳳祈卻屢屢失敗,直到皇帝又将兵權交給李家的時候,裴鳳易才堅定了謀反之心。

只可惜裴鳳易為人剛愎自用,雖聰明卻沒有大聰明,在心性和謀略之上并不及裴鳳祈,再加上裴鳳南的一再挑唆,他終于耐不住了,到最後輸的一敗塗地。

裴鳳易再料不到他的心腹其實是裴鳳祈的人,所以早在一開始他就已經要輸了。

其實銀礦和誅殺官員之事,裴鳳易做的很幹淨,裴鳳祈并未找到什麽确切的證據,這一切不過是個誘餌,誘使裴鳳易叛亂的誘餌,只要裴鳳易一倒臺,他所犯下的罪證都會被人咬出來,那時根本不需要任何證據。

光憑謀反這一點,就已經讓皇帝再找不到寬恕他的理由。

裴鳳祈謀劃了一場好局,徹底端掉了大皇子黨,而他只是裴鳳祈局裏的一顆棋子,他甘願成為這顆棋子,不僅僅是因為他想為妻子報仇,更是因為他覺得裴鳳祈雖然狠辣,卻可以做一個仁君。

……

殘月如鈎漸往西落,映照着深深宮牆,還有未打掃幹淨的血跡在月光下散發着血色紅光。

裴顼獨自走在靜谧的鵝卵石小道上,心緒難定,他再想不到顼芳之死原來跟大皇子有關,怪不得一直遠離皇權争鬥的康王會不惜一切再度卷入皇權之争。

太子裴鳳祈果然是個厲害角色,這一招将計就計,甕中捉鼈被他使的出神入化,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讓權傾朝野的大皇子以及手握重兵的李家覆滅。

相比與前世的父皇慕容昀,裴鳳祈的狠絕絕不在他之下,慕容昀對待母後尙且如此,那裴鳳祈呢。

原以為裴鳳祈只是對母後有好感,不想他竟能在那樣的險境下不惜犯險救她,不僅救了她,還為她救了葉桉和珍珠,看來裴鳳祈對母後的确有情意。

他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裴鳳祈會像父皇慕容昀那樣對待母後,因為這世間最難測的便是人心。

更為重要的是,前世裴鳳祈的結局并不好,他害怕母後如果真的選擇和裴鳳祈在一起,終歸還是會傷心。

而他對于慕容昀的感情很複雜,不管慕容昀對母後犯下什麽過錯,他畢竟是他的父親,更何況他對他也算疼愛過,只可惜自己被葉舒婉利用害了母後,葉舒婉不僅害了母後,還害了頤兒和他,他連死都不能瞑目。

重生之後,他第一個想親手殺死的人便是葉舒婉,只是如今的他不是前世的他,他不可能再沖動行事,冒冒然的跑到丞相府去行刺,再者,這時的母後與葉舒婉的感情深厚,他害怕自己殺了葉舒婉會讓不明真相的母後傷心。

他必須等待一個時機,雖然現在的葉舒婉毀了容又重病難愈,可他知道,這個女人醫術高超,心計深沉,誰知道她在玩什麽花樣,還是尋個機會殺掉以絕後患的好。

正想着,忽一道黑影閃過,一個人已恭身立于裴顼對面。

“禀報世子爺,屬下已查到今晚鬼王裴鳳吟去了哪裏?”

裴顼臉色微變,雖然人人都以為鬼王裴鳳吟只是個默默無聞,沒有野心的皇子,可他知道裴鳳吟遠非他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他可是打敗裴鳳祈最終登上帝位的人。

像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個笨蛋,除非他今晚被什麽重要的事牽制住了,不然他應該會阻止裴鳳易發動叛亂,就算不能阻止,也應該會有所行動,而他毫無動靜不合常理。

他趕緊問道:“他去了哪裏?”

“春錦樓。”

“他去青樓做什麽?”

“追殺一個人。”

“誰?”

“趙昀。”

裴顼猛地一震:“哪個趙昀?”

100貴妃娘娘請自重

“屬下也不知,屬下只是聽見有人喊他趙昀。”

“那人可有事?”

“他逃了。”

裴顼擺了擺手示意那人退下,心思卻百轉千回,雖然慕容昀是他的親生父親,可他似乎對他的過去很忌諱,從來也不會在他面前提起,所以除了知道他過去叫趙昀,他的母親是個歌妓以外,他幾乎一無所知。

難道這個趙昀會是慕容昀?

如果真是父皇慕容昀,那鬼王裴鳳吟為何要追殺他?更為奇怪的是,怎麽就這麽巧鬼王會在今晚追殺趙昀,這難道是裴鳳祈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越想越覺得複雜的想不通,直想的腦仁有些疼,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查清楚這一切,盡管他不希望葉畫再與慕容昀有任何牽扯,但如果真是他的父皇,他也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

不過,他倒不太擔憂慕容昀真會出什麽事,畢竟按照前世,父皇慕容昀是笑到最後的人,只是不知道這歷史可會改寫,因為連重生這樣離奇的事情都讓他碰到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發生的。

如果歷史真的改寫,那裴鳳祈的結局是不是也會改寫,想到這,他又開始糾結了,覺得改寫歷史實在不太可能。

這一世,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護母後葉畫,可越是想保護越害怕自己會保護不當反阻礙了葉畫的幸福,想着,想着,腦仁更加疼了。

……

第二日,皇宮是一派忙碌情景,因為皇帝昏倒,太醫院的太醫忙碌不絕,裴鳳祈一直守在皇帝身邊,聽太醫說皇帝只是血氣攻心,并無大礙。

裴鳳祈看着皇帝昏暗的臉色不由低低一嘆,一股濃重的藥味撲來,他欲親自喂皇帝吃藥,秦貴妃卻接過了手。

“太子,你受傷了,還是本宮來吧。”

裴鳳祈沒有說話,只将手裏的藥碗遞到秦貴妃手中。

皇帝躺在榻上,唇色慘白,緩緩睜開眼,他看了看裴鳳祈嘶啞着嗓音道:“祈兒,你累了,先回去息着吧。”

“是,父皇。”裴鳳祈依言退下。

剛走至竹苑處,就聽見有人喚了他一聲:“阿祈。”

回頭看去,裴鳳祈如黑曜石般的幽瞳漸染陰翳之色,淡淡道:“你來做什麽?”

秦貴妃眼裏浮起一層欲說不能的歡喜和擔憂,她似乎想上前,卻又止住了步子:“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事?”

裴鳳祈聲音清冷:“我無事,你可以走了。”

“阿祈,你就這麽厭惡我,連話也不肯跟我多說一句麽?”

“貴妃娘娘請自重,你若有話該和父皇說。”頓一頓,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凜冽而陰沉,“還有昨晚的事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

秦貴妃心頭一跳,急辨道:“昨晚叛亂之事又與我有何相幹。”

“可那支淬了劇毒的冷箭并非叛黨所射,難道不是你想要趁亂射殺葉畫?”

秦貴妃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一片,攏在袖中的手已緊緊握成了拳頭,她凝望着他,憑生一種異樣的勇氣。

“對,我秦蘭芝敢做就敢當,是我派人去殺她的。”

“為什麽?”裴鳳祈眸色深邃,讓人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為什麽,你還問我為什麽,阿祈你可知道,在你看着她的時候,我卻在看着你,我知道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你從來也沒拿那樣的眼神看過我,你讓我怎能甘心。”

“你果真是瘋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想再看見你傷害她。”

他冰冷的話刺中的秦貴妃心中的痛楚,縱使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兩行清淚卻不争氣的落了下來,她咬牙一字一句道:“不!阿祈,你越是想護着那個葉畫,我越是要讓她死。”

“除非你敢拿整個秦家為她陪葬!”

說話間,他已轉身離去。

她呆呆的站在那裏,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震驚,她凝望着那道纖塵不染的白色背影漸漸消失,仿佛要消失在她宿命的盡頭,無論她如何想要強留,終是留不住了。

心已冷到徹骨的絕望。

為了一個葉畫,他竟然拿整個秦家來威脅她,她恨,她痛,卻也怕。

他是最溫柔的,卻也是最無情的人。

101是你那個好女兒害的(二更)

這一晚,不僅整個皇宮不平靜,整個葉府也是不平靜的。

在這場叛亂中,葉府雖然沒有人受傷,也頂多只是老太太唬着了,但因為葉仙樂白發之事鬧的葉府人仰馬翻,溫安公主氣的一回葉府就欲拿下葉畫,還是葉瑤池苦勸方才忍耐住心頭惡火,連夜派人去請宮中禦醫來給葉仙樂解毒。

葉賦根本沒心思去睡覺,他雖打罵過葉仙樂幾次,到底心裏還是有些愛女之心,他守在德音閣滿面愁容。

葉仙樂悲痛欲絕,一回來依舊發了瘋似的亂喊亂叫,哭着鬧着要上吊自盡,她越鬧,頭發越掉越多,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滿頭秀發就全白了,不僅如此,發量也掉的只剩從前的一小半,疏疏拉拉的粘在頭皮上,葉賦再瞧時都覺得有些害怕。

葉仙樂實在害怕頭發掉的一根不剩,反倒不敢再鬧,只絕望的躲在角落裏,拿厚重的窗簾遮住自己不讓人看,任憑溫安公主和葉瑤池如何哄,她都不肯出來。

“葉賦,這一切都是你那個好女兒害的,明日你若再不肯拿下她,休怪本公主對你不客氣。”溫安公主一出閨房,氣的怒瞪着葉賦。

“這怪囡囡什麽事,仙兒的事我也痛心,可你不能因為仙兒這樣就遷怒囡囡。”葉賦面色沉沉回瞪着溫安公主。

“好!你不發落她,本公主明兒一早親自發落她,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葉家上下有誰敢跟本公主作對。”

“母親,這件事終究與七妹妹也無甚幹系,得饒人處且饒人,母親你何必……”

葉瑤池滿臉淚光,心顫如麻,她害怕事情再鬧下去會鬧的人盡皆知她才是罪魁禍首,到時,她這帝都第一才女還如何做的下去,她還能如何在太子面前保持她美好的形象,到時候,毀的不僅是仙樂,還有她自己。

盛怒之下的溫安公主哪裏能想到太多,不等葉瑤池話說完,她手一揮,葉瑤池一不小心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在地。

“瑤兒……”溫安公主有些不忍心,眸中含淚想要去扶,水桃和秀妍已扶住了她,她揮一揮手,無力而頹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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