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慰

賀枝就知道, 兩句話就能把她吓醒, 這個知青也真的是，想偷懶幹活就裝病。

王向上見過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了，看到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是怎麽個意思。

“走走，趕緊給我回去幹活，你們幹活可是記入公分的, 到時候分糧食都是按照這個來的，不想讓自己到時候沒糧食, 就好好幹活，別耍那些小聰明。”王向上說話向來都不會拐彎抹角, 直接就把事情說破了。

蠢笨如馮婉都能聽明白了，有些尴尬的看着劉曉月。

劉曉月見自己也掙紮不過了，自己從板凳上站了起來, 這回是真的哭了，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王向上嘆了一口氣, “賀嬸子，你忙着，我先過去了。”

賀枝點點頭。

馮婉一個人站着還低着頭, 看着有些難過。

賀枝有心說兩句，“看人看準一點，不要誰的話都相信。”

馮婉紅着眼睛猛的擡起頭，“要你管。”說完也跑了出去。

賀枝拍拍自己的腦袋，下次絕對不多管了。

賀歸來看着家裏剛剛的一群人這會沒了, 又看到奶奶在拍自己的腦袋，走過去仰着自己的小腦袋，用肉嘟嘟的小手拽着賀枝的手，“奶奶不拍，疼。”

賀枝笑了一下，抱起了賀歸來，“好的，我不拍了。”

賀遠方他們也都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包什麽餅幹，“奶奶，這是我們老師給的，好像是他今天有家人給他寄包裹，正巧碰見了，他好像很高興，然後給了我們一包餅幹。”

賀枝知道那個知青，她只去過學校幾次，見過面，就知道是個不錯的人。

賀枝中午準備做鹹湯喝，讓他們幾個在院子裏玩，自己和好面團在廚房裏洗面筋，把面團放到一盆清水裏，不斷的搓洗，洗到面團變成有筋道的感覺，面筋就算是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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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面筋蒸熟，然後切成小塊炒着吃，或者下湯裏都可以。

鹹湯裏先爆炒一下蔥花，再把青菜放進去，炒一下，填上水煮開，再把粉條面筋放進去，最後再在上面一層打上雞蛋花，最後滴上香油。

賀遠方和賀遠行現在都是一碗，賀歸期大半碗，賀南方和兩個雙胞胎兄弟是半碗。賀歸來稍微喝一點，嘗嘗鹹味就可以後面還是要多喝點奶粉。

賀遠方第一次吃面筋，之前都沒做過，原主在手工上面沒話說，但是做飯就真的不行了。

“奶奶，這個好吃。”賀遠方砸吧着小嘴，又問了一句，“鍋裏還有嗎？能給何老師送一碗嗎？他都沒有親人在身邊，還給了我們餅幹。”

賀枝點點頭，“可以啊，你去看看鍋裏還有多少，剛剛歸期又添了半勺子。”

賀遠方站起來就向廚房跑去，“奶奶，估計還有大半碗，我盛出來了啊。”

“你盛出來吧，小心點，別燙着自己了。”賀枝向廚房喊着說了一聲。

賀遠方在廚房裏把鹹湯盛了出來，端到院子的桌子上，“那奶奶我現在就給何老師送過去。”

“遠行，你和你大哥一起去，再去拿個花卷。”賀枝囑咐賀遠行，主要是那個老師是個年紀不大年輕人，一碗鹹湯能吃飽嗎？

賀遠行轉身到廚房裏從饅頭籃子裏拿出來一個花卷。

“你們倆送完飯就早點回來，今天下午要在家裏看着妹妹，我要把菜園子收拾一下。”

“知道了，奶奶。”賀遠方說完一擺手，“遠行，快走。”

賀遠行在後面跟上。

賀枝把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好了，到廚房裏洗幹淨。

何文算是第一批下鄉知青，當年是一九五六年，他一開始确實是要存着建設廣大農村的，但是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跟他想的不一樣，差別太大，但是後來政策一變再變，他就歇了回城裏的心思，村裏也有不少人給他說媒，可是他真的還是想要回城的，從來沒想過一輩子都在這裏待着。

本來今天接到家裏的包裹，路上他還很開心，包裏還有很多好吃的，但是打開信才發現，因為父親說錯話，被下放了，母親過去陪他，這是家裏能給出的所有的東西了，他突然有些想要認命了。

“何老師，您在嗎？”賀遠方站在知青點門口喊了兩聲，沒有聽到聲音，知青點裏也沒有其他人。

賀遠方也沒在原地等着，帶着弟弟就過去了。

何文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整個人很頹廢的坐在板凳上，就沒注意有人喊自己。

賀遠方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了何文，只是上午遇見他的時候，不是還很開心嗎？這會看着很頹廢，賀遠方和弟弟對視了一眼。

“何老師，您怎麽了？吃飯了嗎？這是我們家今天中午做的，我給您端過來一碗。”

何文做了這麽久的老師，雖然心裏難受，這會在自己學生面前，還是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我還沒吃呢，謝謝遠方。”說出來的話有些有氣無力。

賀遠行把手裏的花卷也放到了盤子裏，“何老師，這是我奶奶做的花卷。”

“這個就不用了，這麽好的白面做的，你留着自己吃吧。”何文知道賀家的日子過得好，但還不認為能這麽一出手就是白面饅頭。

賀遠方擺擺手，“沒事的，何老師，你今天上午還給了我們一包餅幹呢。”

何文看着賀遠方的樣子，想起賀家之前的日子，又想想自己的處境，暗自搖搖頭，他還能熬過去嗎？

賀遠方看着何文也不動，看了一圈屋子裏，拿起一個碗，“何老師，這是你的碗吧。”

何文點點頭。

賀遠方把自家碗裏的鹹湯倒到何文的碗裏。

“那何老師，我們就先回去了。”賀遠方說完就帶着弟弟走了。

何文看着桌子上的那一碗湯一個花卷，突然就哭了，他還不能選擇去死，不然父母怎麽熬的住，擦擦眼淚，站起來坐到板凳上去喝那碗鹹湯。

賀遠方想着今天何老師的樣子，确實有點奇怪，到家之後，把事情都告訴給了賀枝。

賀枝印象中的這個年輕老師，雖然在農村待了十年了，但每天見到村民都是笑着，今天上午接到家裏的包裹，中午就這樣，她大概能猜到了，再加上村裏來的那幾位，這算是越來越嚴重了。

賀枝沒再多想，這些事情她都幫不上忙。

“遠方，你下午帶着妹妹出去玩吧，可以去看看何老師，他心情不好，你們過去他可能會很開心。”

賀遠方點點頭，在家裏待了一會，他們一群人就帶着賀歸來一起出去玩了。

賀枝在家裏收拾菜園子，季節到了，她要把裏面的草還有一些不長的蔬菜都拔掉，再把土翻一遍，種子撒上，蓋上地膜就可以了，在家裏幹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不要的根什麽的都收拾幹淨。

賀遠方帶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都在知青點玩，男知青點和女知青點一牆之隔。

何文看着院子裏的幾個孩子，心情卻是好了很多，他剛剛其實已經想開了，但是這會能感受到賀家孩子的善意。

賀枝把地翻了一遍，坐下來喝了一口水，休息了一下，才開始撒種子。

王向上急急忙忙的過來，“賀嬸子，快，快帶上東西，有人病了。”

賀枝一看到他慌慌張張的樣子，就嘆了一口氣，“這回又是哪個知青啊？”嘴裏雖然說着話，但是手上動作卻很快，到房間裏就把醫藥箱拿了過來。

“賀嬸子，你就別開玩笑了，不是知青，一言難盡。”王向上說着摸摸自己的腦袋，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兩年太難過了，每天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

賀枝看着他面露難色，大概就能想到了，或許是那天一起回來的人，她也沒再多問。

“病情是怎麽樣的？”

王向上被賀枝這句話一下子問懵了，想了一下，“就是幹着活的時候，人突然暈倒了，渾身很燙。”

他們在的地方是牛棚，三個人都面如死灰，躺着的人額頭上蓋着一塊濕的毛巾。

“老胡頭，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啊。”旁邊的一個看似年紀比較大的老人說道，又擡頭看到王向上帶着大夫來了，“醫生來了，醫生來了，老胡頭堅持住。”

賀枝過去翻開他的眼皮檢查了一下，再看看舌苔，額頭上溫度很高，二話不說，先打一針，把燒退了，就是發燒發的太嚴重了，又沒休息好，身體太弱了，才會暈倒的。

賀枝一口氣把針給他打下去，擦擦自己額頭上汗。

旁邊的人小心翼翼的開口，“醫生，老胡頭他怎麽樣了？”

賀枝點點頭，“沒事，他是發燒了，沒休息好，身體太弱了，又勞作才暈倒的，我給他打了退燒針，燒退了就沒事了。”說着一頓，又看看王向上，“要多吃點好吃的，補充一下營養，不然身體可遭不住這麽糟蹋。”

在場的三個人面面相觑，營養的東西他們上哪去弄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王向上撓撓自己的腦袋，上面發的消息是讓他們好好下來改造的，可是那麽重的農活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抗住的，還非要讓他們去幹，這怎麽可能？

“嬸子，那你看看還需要什麽藥不？”

“對，我配點藥，一天三頓的吃，就沒事了，不過一定要注意休息啊，別再幹活了。”賀枝也不管王向上怎麽想的，就這麽大刺刺的講出來，她也算是了解王向上，他這個年輕人，責任感非常強，又比較心軟，說白了，就是人比較善良，不會為難人，又有一股子鬥勁，她這麽說，王向上肯定就不會再讓他們去幹活，起碼算是能幫到一點是一點。

“那行，我回去配藥，一會再送過來，你要跟我一起走嗎？”賀枝邊收拾着醫藥箱邊問王向上。

王向上點點頭，臨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牛棚裏的幾個人，這個牛棚肯定不能住人，風吹雨淋的，到了冬天，不得天天讓賀嬸子往這邊跑嗎？

王向上要回大隊部和劉叔商量一下這件事情，又和賀枝同路一段。

“賀嬸子，你以後千萬別這麽說了，他們的身份有問題，是不能吃好的了，而且不幹活是肯定不行的，真頭疼。”王向上說着又頓了一下，“嬸子，我跟你說句底子的話，千萬不要跟他們有來往，不然要倒黴。”

賀枝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我知道了，不過你看着人不覺的可憐嗎？他們犯得錯我管不着，但是他現在是我的病人了，我是個大夫，總要為他負責，說出去的話都是一個醫生應該說的，你說是不是？”

王向上無奈的點點頭，他知道了，“好了，賀嬸子，我還有事情忙，就回大隊部了，一會你配好藥了，還得麻煩您送過去一下。”

賀枝也不為難王向上了，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到了家裏，她先到房間裏把藥配一下，又看看自己淘寶裏有什麽東西要送的，上次她給賀歸來買奶粉，為了湊單還買了一罐中老年奶粉，她是不喝的，這會也拿了出來，把周圍的标簽什麽都撕掉，又把鍋裏添上水，煮了十個雞蛋，裝了幾個饅頭，她暫時也送不過去多少東西，只能把能做的都做了，能讓她最容易心軟的，就是孩子和老年人，雞蛋一煮好，她就撈出來了，這會村裏的人幾乎都在上工，正好趁着這個時間沒人看見，送過去。

賀枝把藥包好，雖然路上沒什麽人，但是她還是小心的避着。

牛棚裏的三個人看到賀枝過來了，還挺高興的，他們其實也是挺害怕的，誰知道這藥會不會送過來啊，這會看到賀枝回來了，心裏的石頭才算是放下了。

“賀醫生，謝謝您了，還麻煩您又跑一趟。”這是剛剛問賀枝病情的那個人說的。

賀枝先看了看周圍，沒啥人，把籃子上面的一層布打開，示意他們看看裏面。

“這，賀醫生，使不得？”

賀枝沒管，“這裏面裝的是藥，一天三頓吃就行。”

周圍的人，除了還昏迷着的老胡，都對視了一眼，明白她的好意，“謝謝你了。”

“我叫丁國峰，這位是胡勇。”邊說邊指着裏面的人，“這兩位分別是張章，王濤，以後有什麽是我們能做，您別客氣。”丁國峰說着竟然有些哽咽，哪還有人家能用到自己的時候。

賀枝很少安慰人，大多數都是直接行動起來的，“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你們都別放棄，活着才是最好的希望。”說完就把籃子裏的東西都掏出來了，“這些你們先拿着吧，能過一陣就過一陣，我們村裏的人都還挺好的，你們應該能看出來，王大隊長他人很好。”

丁國峰點點頭，他是能看出來，可是以他們現在的身份，對他們好才會惹上事情。

賀枝看着時間，村裏的人也快下工了。

“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來看你們。”賀枝提起自己的籃子，說完轉身就走了。

“你說，她為什麽要給我們送東西啊，那天在牛車上你也聽見了，她家裏還有人在京都。”王濤說到京都的時候有些感嘆，他們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丁國峰拿着還熱着的雞蛋，“人家還能圖我們啥嗎？算了，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吃吧。”說着把雞蛋都分了，牛棚裏就只有他們，但是在城裏被批鬥的經驗告訴他們，有東西就趕緊吃到自己肚子裏才算是自己的。

賀枝提着籃子路過知青點，她是想叫幾個孩子回家的，估計着何文自己應該能想明白，站在門口，就看到他們在玩丢沙包，賀歸來雖然不會玩，但是站在旁邊高興的直拍手。

“歸來。”賀枝叫了一聲。

賀歸來邁着小短腿就從院子裏噠噠的跑出來，“奶奶，奶奶。”

賀遠方他們也停下來了，“奶奶，你怎麽來了？”說着用手擦擦自己腦門上的汗。

“我來叫你們回家，都該下工了，我們也得回家吃飯啊。”賀枝抱起來賀歸來，擦擦她的小嘴，這明顯一看就是吃啥東西了，嘴上還沾着東西。

“是何老師，給妹妹吃餅幹了。”賀遠方看到賀枝的動作，解釋道。

何文也從屋子裏出來了，“賀嬸子，忙着呢？”

賀枝看着他，有心安慰一句，想着便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今天下午大隊長過來，找我說牛棚那邊的人生病暈倒了，我就過去看看，他們雖然那樣了，但還是非常認真地活着，人沒有什麽是過不來，堅持一下。”

何文聽到這番話，心裏很是感激，下午就能感覺出來了，這幾個孩子就是賀嬸子安排的，果不其然。

“我都明白的，謝謝賀嬸子。”何文态度很是誠懇。

賀枝言盡于此，“那我們也回去了。”

賀遠方提着籃子，帶着幾個孩子跑在前面，賀枝抱着賀歸來跟在後面。

劉曉月站在女知青點門口，看着過去的賀枝一家子，又看看旁邊的何文，“何老師，賀嬸子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何文搖搖頭，語氣淡淡的，“沒事，來接孩子回家。”

劉曉月看着何文也能輕易的跟賀枝說上話，心裏有些着急，萬一賀枝托關系把何文弄回城裏，是不是就沒有她的機會了。

賀枝回到家裏确實也沒閑着，她給賀歸來洗洗手，就開始做飯了。

晚上烙的餅，又炒了一些肉絲加粉條，還有一盤雞蛋，就讓幾個孩子卷餅吃。

賀遠方一下子吃了三個，還想再吃。

賀枝趕緊攔下了，“好了，不能再吃了，奶奶烙的餅也不小，不好消化。”

第二日早上，賀枝把昨晚的餅又熱了一下，幾個孩子又吃了一通，才算是完事。

等到幾個孩子都去上學了，賀枝就聽到廣播裏王向上在安排村民說是在牛棚旁邊簡單的蓋上房子，不由的笑笑，這确實是王向上會做的事情。

大隊部。

劉叔抽着煙，還是有些糾結，“我可打聽過了，其他村可沒蓋，咱們要是蓋了，被舉報怎麽辦？”

王向上戴上帽子，“那怎麽辦，等到生病了，還得讓賀嬸子去看，看了不要消耗醫藥品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不過不管怎麽樣，都要加油啊，我們都要做好自己的防護，特別是在北京的小天使，保護好自己，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加油，一定會過去的。感謝在2020-06-19 15:29:38~2020-06-20 16:4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源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