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扶蘇正徒步歸來,手上還帶着泥巴,靴子更是一踩一個印,他走得極緩,手上托着棵農作物,眼裏發着光。

身後跟着一群人,有穿着便服的同扶蘇這樣滿身是泥,也有穿着官服一身幹淨,都落後幾步,跟在青松如玉的長公子身後。

眼下春分時節,正是耕種的好時機,扶蘇被秦皇派了差事,前往耕地視察。

前段時間,有位農家似乎發現了一種的新農作物,扶蘇眼下便是去探查此事物。

大秦兵強馬壯唯一虧在國庫空虛,糧食短缺上,若能發現新的農作物,把糧食産量往上提一提,秦國百姓士兵便能吃飽飯了。

扶蘇剛到了衙門,遠遠地一少年騎着紅色小馬駒向來奔來,下了馬,抹着淚抱住他大腿,少年也不嫌泥髒,白淨的臉蛋在他腿上蹭來蹭去,聲音帶着哭腔的悲憤說:“大哥,大哥,胡亥被人欺負了!”

扶蘇停下腳步,無奈低頭看他,輕笑反問,“你這調皮鬼,誰能欺得了你?”

“只怕是你欺得人家四處亂竄,求救無門。”

胡亥仰起頭,不服囔囔,“大哥對胡亥有偏見!”

囔完又說:“大哥,父皇又生了個小皇妹!”

“父皇生?”

小少年氣得說話颠三倒四,引得身後官員們跟着偷笑。

他漲紅了臉,讓他們閉嘴。

“是憐夫人,是憐夫人生的,今天早上剛生下來的,父皇給抱回他宮裏了,還不讓胡亥進去嗚嗚……”

少年一想起今天的事就悲從中來,滿肚子苦水想找最是溫柔可靠的兄長傾訴,一時間也顧不得場合了,如同倒豆子似的把他從宮人那聽來的話全禿嚕出去,非但如此,還把自己看見的,腦補的全都說出去。

說完還兀自點着頭下定論,“父皇變心了,他現在喜歡皇妹,不喜歡胡亥了。”

扶蘇聽完忍不住樂了,敲了敲他額頭,“你确定你有讓父皇喜歡過?”

“倒是沒少調皮搗蛋上蹿下跳地惹父皇生氣才是。”

小少年吐了吐舌頭,扒着大哥腰不放開,“大哥你一定給胡亥做主啊,小壞蛋她、她太過分了,今天我被父皇教訓的時候,她還幸災樂禍呢,還沖我比了中指。”

扶蘇和官員們:“……”

扶蘇的跟班官員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小公子,恕下官直言……公主還小呢,剛出生是不懂得這些的,更沒法朝您、比手指。”

一名官員捋了捋胡須說:“張大人說得對,在下家中已有兒女數人,這孩子小的時候這手指頭不受控制,若是睡着了,那是自然而然的姿勢,并非是鄙視您。”

少年才不聽,他覺得他就是讓壞皇妹鄙視了!

他仰着頭,期待地看着大哥,希望大哥能和他同仇敵忾一起對付那讨人厭的小皇妹。

沒想到大哥思慮半晌後,說:“既然宮裏有了新的妹妹,我這當兄長的是該去見見才是。”

清隽如玉如青松般沉穩可靠的青年側頭問身旁人,“你覺得送什麽禮物合适?”

胡亥:“……”

哥,說好的兄弟情深呢!

那家中有妻有子格外有經驗的官員給了幾種提議,一行人說着兀自進了衙門,徒留胡亥一人留在原地吹冷風,他摸了摸手臂,覺得今年的春天冷極了。

還是扶蘇這個好兄長靠譜記得傷心欲絕的弟弟,回過頭關心了一句,“你那臉該去擦擦,回頭叫父皇見了又該訓你了。”

胡亥摸了摸臉,鼻涕眼淚摸了一手,“……”

小馬駒的主人如同來時那般,騎着小馬駒又風風火火跑了,背影傷心欲絕。

官員們擔心小公子騎馬不當心會出事,扶蘇笑:“無礙,小弟向來如此孩子心性,過兩日便好了。”

趙高覺得自從小公主出生後,宮裏一下子便熱鬧了很多。

尤其是陛下的寝宮。

第一個晚上,陛下把小公主吓哭了。

第二個晚上,陛下半夜起身給小公主喂奶,還算平安無事。

第三天,扶蘇長公子回來了。

他這人向來認真負責,父皇給他派了差事便做完再回宮禀報,就如此次,哪怕知道宮裏有了新的皇妹也是在盡快辦完差才回宮。

他先是上了朝,在秦皇面前禀報。

憂國憂民的皇長子扶蘇顯得有些憂慮,“太醫測了毒性,發現此物雖能食,但過食易致中毒,倒是可作為藥物,具體何用還得太醫院再研究研究,作糧食卻不可。”

秦皇倒沒什麽失望,古往今來發現一種新的糧食作物是何等困難重重,大多數作物到最後都發現用處不大,哪怕真能吃也不定能比現有的糧種合适。

他點了點頭示意知道。

朝後,扶蘇随秦皇一道回了書房。

秦皇嫌棄撇了眼碎兒子,“還有何事?”

言下之意,沒事就麻溜地滾蛋。

扶蘇早已習慣暴躁如雷的父皇死嫌棄的樣子,并不以為意,含笑道:“我聽說宮裏新添了個小皇妹,想去看看。”

秦皇:“幹你屁事?”

扶蘇笑,“父皇明鑒,兒臣身為皇妹兄長,是該去探望一二,一盡長兄責任,兄妹情誼。”

這兒子做事雖然拖泥帶水婦人之仁了些,但向來面面俱到又重情義,他會提出此要求,秦皇不覺得意外。

想了想覺得小崽子沒什麽不能見人的便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也是默許了他跟着的意思。

書房離秦皇寝宮并不遠,就偏殿隔壁,因而從書房再順道拐過去寝宮看小崽子也就不大一會兒的事。

父子倆一前一後邁入殿內。

寬敞莊嚴的寝宮內正中間的地板上鋪着厚實的虎皮墊子,那虎皮是兩塊完整的皮子鋪在一起的,毛色均勻有光澤,上面的條紋極有規律,一條對着一條,黑黃相間漂亮極了,看到這兩張幾乎長得一樣的虎皮,扶蘇幾乎想到了這兩張皮的主人,那兩頭兇性威吓的虎。

虎皮上趴着個穿着青色小衣的小奶團子,她尚不能走不能立,躺在虎皮墊上握着小拳頭努力翻身子,一旁的奶娘和宮人不停拿小玩具逗她,滿臉喜愛。

扶蘇略微訝異看了父皇一眼,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小皇妹當成地毯墊着的虎皮是上次父皇狩獵時獵到。

父皇生性強悍武力更不在話下,旁人見到猛虎只有逃跑的份兒,他愣是随手獵了兩頭野虎回來。

回宮後便剝了皮挂在收藏間,說那是他的戰利品得挂起來日日看着。

便是最縱容的弟弟胡亥吵着要他也沒給,後宮幾個夫人連提都不敢提。

扶蘇想起這茬一時有些無言,父皇雖然年紀不小了,這固執的霸道占有欲和收藏癖還真是……,他很想說,挺像神話雜談中的龍。

聽說龍也霸道,慣愛收藏喜愛之物。

當然這話他不敢當面跟父皇講。

父皇一向嫌他膽小,那回還趁機訓了話說:“扶蘇,若你心硬如鐵,敢死敢拼,猛虎何懼?猛獸又何足道哉?”

思索間,兩人已近虎皮毯子跟前,奶娘宮女跪了一地,得了默許便退了下去,獨留小胖團子四腳朝天扒拉着自己雙手玩。

見有人過來,好奇睜大雙眼看。

扶蘇垂眸看過去,才剛剛出生幾天的妹妹顯得很機靈,似乎會認人的樣子,對同吃同住了幾天的父皇不感興趣,唯獨對他這個“生人”尤為好奇,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一眨不眨的。

那模樣仿佛知道他是誰似的,目光又軟又乖,清澈天真,扶蘇軟了心,含笑低聲說:“我是兄長扶蘇。”

胖團子眨了眨眼睛,又哼了哼像是在回應,還伸出雙手似乎在求抱抱。

扶蘇指着自己,“是要兄長抱抱嗎?”

小龍崽急急哼了一聲,扶蘇笑了下,彎腰将小皇妹抱了起來,渾身香甜的奶香味,又軟又小,他輕輕的抱着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把小皇妹抱壞了。

秦皇在一旁黑了臉。

還沒等扶蘇好好抱抱小皇妹,一雙大手伸過來,将小龍崽扒拉在兄長脖子上的手撕了下來,緊接着将她整只抱了過去。

懷中一空的扶蘇:“……父皇?”

秦皇不搭理他,抱着崽子就往內殿走,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說:“行了,妹妹你也看過了,該滾回去了。”

扶蘇:“……”父皇果真一如既往霸道蠻不講理。

走出宮殿扶蘇才想起來,他親手雕刻好準備給小皇妹的玉佩還沒送出去。

他輕笑搖了搖頭,也罷,下回等父皇不在時再送。

守在外面的宮女太監們忍不住低頭無聲尖叫,長公子長得太好看了!

芝蘭玉樹溫潤如玉脾氣性格一等一的好,笑起來的樣子更俊了,真想調去公子宮裏伺候,聽說那裏幹活最輕松呢,不用每天擔心小命不保,長公子最是好伺候!

小龍崽被龍父抱在懷裏,回憶着這位父親的長子,是個好人類好兄長好兒子,可惜最後結局實在太壞了。

小龍崽捏緊了拳頭,開始盤算起自己小私庫裏有多少金銀珠寶?

他們龍族慣愛藏東西,小龍崽是個中翹楚,她穿越了四回,每一回都給自己藏了東西,只要閑着沒事就收集好看好玩的寶貝,有時見着什麽漂亮的也順手收了,給自己攢了好大一筆私房錢。

小龍崽扒拉着手指想,給好看溫柔的兄長送點什麽禮物合适呢?

聽說人類最愛銀錢?

哥哥喜歡什麽呢?

秦皇握住崽子的手,冷聲道:“在扒拉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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