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寝室三人組了一個組合, 填完表當即選定了一首校園青春歌曲。

歌頌友誼的。

歌詞清新,歌曲旋律簡單優美,是溫白榆擅長的那一類, 簡單不需要技巧的那種唱,對于溫白榆來說沒有什麽壓力。

但三個人組合在一起的配合度和默契度還需要練習和培養。

周五下午他們三人剛好沒課, 就約了一下空的音樂教師, 拿着樂器,在音樂教師裏面排練。

幾個大男孩還是有點害羞, 便将音樂教師四面的窗簾都拉了下來, 略顯空蕩的教室四壁傳來的回響像是天然的混響,使得溫白榆的歌聲聽起來更加餘韻悠長。

“诶,小魚,這個拍子你得跟進來, 對,這裏。”蔣舒拿了筆, 沒有旋開筆帽,指着三個人不同的樂譜的同一個位置,給溫白榆指示。

溫白榆用黑色的筆在這裏标注了一下,心裏默默吟唱這一段。

要他輕唱其實不難,但要現場跟上兩個人的節奏,對他來說還是一種考驗。

再加上蔣舒和吳擎的樂器有時候也會合不上拍子。

三個人停停練練, 練了一下午。

蔣舒和吳擎周末要回家,他們又練了一會, 收拾好手上的樂器打算回宿舍整理東西趕回家去。

“那我們就先走啦?”

“你早點回宿舍,聽說今天要下雨。”

“嗯,路上小心,我再練一會回去。”

俞書辰在國外, 大概要明天才能到國內。溫白榆就留在了音樂教室裏,跟着手機裏錄下來的現場伴奏跟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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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燕的天像生氣的人臉,說變就變。

他們進音樂教室的時候,夏末尾巴的烈陽還在天上懸着,溫白榆進門的時候甚至出了一層的薄汗。

但等他出教室門時,一大半的天被頭頂的黑雲籠罩,天光在林蔭走道的盡頭要滅不滅。

狂風将樹頭的葉子吹下來,又卷起,抛在半空中。

溫白榆生活在這個城市10幾年,已經習慣了。

他穿着短袖,冷風裹着綿綿的細雨刮在皮膚上,他竟有些冷了。

溫白榆逆着風艱難地往前走,想看看現在的溫度和天氣預警,掏出手機的時候,屏幕沒有正常亮起,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溫白榆朝自己的手心哈了一口氣,加快腳步往宿舍的方向走。

小雨在溫白榆回宿舍的短途中慢慢變大。

終于,在他鑽進宿舍的門禁口,身後的暴雨追随而至。

他們宿舍的圍廊下站了好些個女同學,抱着書,穿着超短裙。

此刻被冷風吹得直跺腳,嘴裏不斷抱怨。

“唉,聽說又是臺風。”

“倒是習慣了,不過原本說是只是路過我們省,最多就是經過的時候擦過一點臺風的尾巴,連棵樹都不會彎。”

“但你看,現在這暴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天氣預報什麽時候能準一些……”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小一點,我這後面還有課呢。”

“……”

溫白榆快步上樓,原本想去拿一把自己閑置的傘送給他們,好叫他們去上課。

但轉過身的時候,已經有熱心的同學拿了自己的傘,護送他們走進了雨幕裏。

溫白榆的指尖被浸了雨的風吹得有些涼。

他怕自己又生病,連忙飛快地跑回了宿舍。

宿舍裏面沒有別人。

溫白榆脫了衣服到洗浴室洗了頭和澡,換上了幹燥的衣褲。

等他拉開窗簾的時候,陽臺的瓷磚上已經積了一些水,下水管水流不及,陽臺上的小灘越積越大。

溫白榆走出去,往陽臺外望了一眼。

不出所料,底下花壇邊的小道上,像一條越流越深的小溪。仿佛眨眼間就能沒過宿舍樓下的第一道臺階。

他關上宿舍的門,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室內明明滅滅。

溫白榆先去把宿舍的燈開了,再回來看自己的手機。

頻繁有消息彈出的是他們的家庭群。

只有5個人。

一下午,這個群憑借葉茜一個人,未讀消息蹿上了999+。

溫白榆點了查看未讀消息,首先到了葉茜艾特他的地方。

[星星,今天有臺風,聽說改道到我們這邊來了,媽媽不放心你,你趕緊回家吧?]

大概是他很久沒回,葉茜又艾特了溫白桑。

群聊中間,葉茜和溫時融聊了好久。

葉茜還給溫白榆發了很多私聊和語音電話。

溫白榆手機沒電關機沒收到,他想,可能不止語音電話。

溫白桑終于在實驗的間隙裏面抽空回了一條消息。

[我在教授這邊,這周不回,在學校不出門也沒事。]

也可能是溫白桑的這幾句話安慰到了她,她沒有再頻繁給溫白榆私聊。

而是在群裏聊起了俞書辰。

[小辰,姨本來以為你和叔叔都是明天回來,所以我剛才都沒問,現在你叔說你,坐了今天這班的飛機。]

[手機也打不通,不知道你現在是否在飛機上?]

[@小辰,你在嗎?我們這邊狂風暴雨,看到新聞說好多飛機都在其他城市迫降了,要等風停了才能回來,你現在在哪呢?]

……

連續奪命追問,仿佛都石沉大海。

溫白榆心頭一緊,腦子裏不斷冒出平時在手機上面看的,各種飛機迫降還有出事故的新聞。

上輩子,俞書辰慘白着臉躺在醫院的白床單上的一幕又回到了腦海裏。

溫白榆有些坐不住了。

他點開俞書辰的手機,撥打號碼。

最開始的提示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溫白榆每隔10分鐘打一次。

終于在半小時之後,傳來了“嘟……嘟……嘟……”均勻的電話提示音。

響了大概有半分鐘,電話終于被接起。

“喂!哥哥!你怎麽樣了?現在在哪裏,你現在好嗎?我看新聞說你的飛機早半個小時就在鄰省機場降落了,你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俞書辰拿着兩大箱的行李,躲在急流而下,并沒辦法給他遮蔽多少的屋檐下面,聽着對面着急地一連串問題。

那聲音激動焦急,還透着點小小的生氣,聽起來快要哭了。

俞書辰一只手拿着手機,一只手擋着被風送進來的雨。笑起來。

溫白榆聽到他熟悉的笑聲,眼睛一瞬間就紅了,帶了一點點小鼻音,沒好氣道:“你笑什麽!”

“哭了?”俞書辰看着外面幾乎看不見道路的瓢潑大雨,即使撐了傘依然濕透了的全身,他卻好心情地翹起了一邊的嘴角,哄他,“你這麽連珠炮的問了哥哥這麽多問題,哥哥要回答哪一個?”

溫白榆抿了一下唇,将眼睛裏蓄着的眼淚忍回去,“那你現在好不好?有沒有被淋濕?”

站在站臺的玻璃幕牆外面,還是能隐約聽到裏面語音播報的聲音。

提醒下一班的乘客準備進站。

俞書辰原本是要進去再接,但他怕溫白榆等得急,便在廊檐下,忍着不斷拍打上來的水花将人安撫住。

“嗯,我買了火車站的站票,”俞書辰耐心地解答,“現在積水還不是很多,火車還能同行,再晚點要是雨還是這麽大,說不定連火車都要停運。”

好在火車有驚無險地開到了渚燕停靠站。

今日出站口的平臺上,靠拉人到遠一些地方賺錢的黑車也沒有了,只有一些同樣被擋在雨幕裏不知道怎麽回家的乘客。

站臺有4個臺階,雨水已經漫過了2個臺階。

俞書辰粗步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走下去的話,水位大概沒過了小腿。

私家車底盤低,這樣的水位,除了在外開不回去的車,所有的網約車全部都停開了。

平時排隊能繞火車站幾圈的出租車站臺沒有一輛車。

車站離渚燕大學還有半小時的車程。

按照今日的情況,要麽集體露宿火車站候車大廳,要麽冒雨跋涉走回去。

哪一個都不是最佳方案。

俞書辰先是回複了群裏葉茜的消息,怕他們擔心,什麽也沒說。

他提着兩個行李箱,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而此時坐在宿舍裏的溫白榆心急如焚,手裏的書看了一個多小時,仍然在第一頁。

他時不時看看俞書辰有沒有新的消息發過來,又忍不住去翻學校論壇貼吧還有天氣預警。

[晚上的課都取消了,這風也太大了,聽說圖書館附近稍微細一點的幾棵樹都被刮斷了。]

[還是擔心一下出行吧。咱們學校本來地勢就低,你看後門的馬路比我們正門前面的空地要高出一個大臺階。聽說雨水已經将整個學校低的地方都浸滿了。]

[樓上瞎操什麽心,我們學校湖這麽多,蓄水能力比哪個學校差啊,沒這麽玄乎。]

[還真這麽玄乎,我們從教室出來的時候,經過一片湖,那湖水眼看着兒就要滿了。]

[靠……困在學校,這是要出不去的節奏……]

……

萬幸的是公交車還在運營。

俞書辰站在擁擠不堪的公交車上,看着公交車像一艘在海上行駛的快艇,水波被急速行駛的車子化開兩條水紋,飛濺到周邊的綠化帶上。

他沒有回家裏,而是一路到了渚燕大學的後門。

學校門口站了好些老師和學生會組織的志願者。

馬路上的水位只到小腿處,但學校的水位已經到了膝蓋處,淌在水裏,走路都難。

學生會派了幾個身高體壯的人在門口接應同學。

俞書辰的兩個大行李箱被人接過去一個。

“同學,跟着我走,其他地方地勢淺,水位可能會沒過膝蓋。”

俞書辰禮貌地道了聲謝謝。

“箱子沒有什麽貴重物品吧?”

盡管他們盡量将箱子舉起來淌水過去,箱子底部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晃蕩的水波浸到。

一個箱子是他的衣物,另一個箱子都是給家裏人帶的禮物。

但這麽大的雨,一路過來,裏面的東西早就保不住了。

俞書辰點點頭:“沒事,麻煩你了,箱子就一些衣物,沒什麽關系。”

志願者将他送到溫白榆的寝室樓下,将行李箱放在了地勢高的地方,轉身走了。

俞書辰身上的衣服在公交車上被自己的體溫蒸到半幹,下了車被大雨一淋,重新又濕透了。

溫白榆收到信息,急匆匆下來打開門禁的時候,就見他家哥哥捂着鼻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溫白榆隔了幾個小時的眼淚還是在這一刻輕易地奪眶而出。

他也不在意在宿舍門口有多麽怪異,這一刻,他什麽也無法思考。

刷開門禁卡,在俞書辰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沖上去一把将人抱住了。

俞書辰身上很冰,他猝不及防被抱住,手掌剛要習慣性地揉揉溫白榆的頭發,看到濕漉漉的掌心,動作又停下來。

“怎麽了?星星,哥哥身上很濕,你先放開,等會……阿嚏……給你凍病了。”

俞書辰雙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将他們家不聽話的小孩推開。

冰涼的脖子裏灌進了溫熱的液體,俞書辰一怔,雙手停了下來。

倒是溫白榆擦了擦擦不淨的眼淚,從俞書辰懷裏出來,把人往裏帶。

“……先……先去……換衣服……”

等俞書辰換好衣服,溫白榆還在外面抽噎,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你……你……明知道……今天……你還……改票……嗚,你回來……回來都濕了。”

俞書辰見他哭得難受,生生忍住了一個要打的噴嚏。

“哭什麽?”俞書辰走過去,将人抱在自己懷裏,用拇指去給他擦淚,“哥哥很少生病。”

他說話已經有一些鼻音了。

一晚上被雨淋,被風吹,在稍微暖一點地方衣服被蒸幹,又被雨淋。

如此反複,饒是平時鮮少生病的他都有些頂不住。

又忍了一個噴嚏。

卻在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出來,像是要報複他忍了幾個噴嚏似的,這個噴嚏一個接一個,一連打了5個。

溫白榆懵了一瞬,眼淚停在他的眼眶裏,沾在睫毛上挂着,要掉不掉。

眼睛霧蒙蒙的,鼻尖有一點點紅。

草……

有點可愛。

俞書辰不自然地用舌尖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幹燥的唇。

溫白榆的眼淚終于又落了下來,像兩條源源不盡的小溪流。

他的眼睛本來就有些腫。

俞書辰猜他在自己來之前就哭過。

俞書辰抽了一張紙溫柔地給他擦淚:“不哭了,再哭學校就被星星淹了。”

“學校……學校本來……就……淹了。”

“都……都跟你說……淹了,媽媽……也叫你……回家,你……你還來。”

溫白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俞書辰輕輕拍他的背防止他喘不過氣來。

“那怎麽辦呢?星星一個人在宿舍裏。”

“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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