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看到那封信之後, 池珂的記憶便差不多恢複,記起了姜茗被害、鶴遷的告白和在魔界的經歷。

鶴遷問道:“你想起來我們為什麽吵架了嗎?”

吵架?

難道不是因為鶴遷告白之後她難以接受嗎?

池珂有點慌,她怎麽不記得這一段了。

鶴遷:“你讓我娶妻, 還給我寫了本官家小姐的名冊,讓我照着名冊上的找,便能找到自己喜歡的。”

信裏确實提起了名冊, 但沒細說是上面寫了什麽。

她、她居然做過這種事情嗎?!

那時的鶴遷看到那份名冊肯定要氣死了。

池珂:“當時我不知道這些,都是為你考慮。”

不嘴硬還好,池珂一狡辯, 鶴遷眼眸一沉,準備秋後算賬。

大事不妙, 池珂迅速離開床鋪桌椅等危險地區。

但鶴遷一伸手, 直接把她禁锢在懷裏。

鶴遷:“寫那份名冊還需要了解每個人的家世性格, 很辛苦吧?”

池珂:“不辛苦,有康元則幫我。”

“……”

沉默兩秒, 鶴遷忽的笑了:“小珂,我懷疑你在故意激怒我。”

池珂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殿下別誤會, 我是實話實說。”

鶴遷佯怒:“不許叫我殿下。”

“殿下不覺得,這個稱呼更有情丨調嗎?”池珂盈盈一笑。

鶴遷立馬敗下陣來:“你都是和誰學的這些?”

池珂:“戲看多了,無師自通。”

池珂在他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輕吻一下, 趁着鶴遷怔愣的時候,池珂彎腰逃離了他的束縛。

摸着自己的臉頰,鶴遷笑得無奈。

自己真是被池珂吃得死死的。

鶴遷:“所以, 你願意和我成親了嗎?”

池珂:“雖然我覺得天妃這個名頭一點都不好聽,但是誰讓我喜歡你呢,我答應你了。”

一聲輕笑,纏綿細碎的吻落在脖頸。

……

兩人正式成親之前, 要去一趟蠻荒,并且要在不打開損壞結界的條件下進去。

對此,鐘促表示自己什麽也不懂。

鐘促:“恭喜你們成親,但是我從結界出來是誤打誤撞,要想知道不損壞結界就能進去的方法,你們還得去問最開始設下結界的人。”

天族的巫陽,魔族的宗岱。

巫陽本身就在蠻荒之中自然無從告知,而宗岱現正在天界的某個只有鶴遷知道的角落。

但鶴遷不願意去找他:“宗岱擅長蠱惑人心,曾誘多個修道者入魔,與他交談,費心費力,而且此人謊話連篇,很難分辨真假。”

想在他口中得到進入蠻荒的辦法無異于虎口拔牙。

鐘促:“我不認識這個什麽宗岱,但能被蠱惑的是原本就動搖的,你現在有身份有地位,他還能那麽來蠱惑你?”

鶴遷沒有回答他,轉身離開了天牢。

“宗岱被你關了這麽久,就算是問他估計也是不願意說的。”池珂有些好奇,宗岱到底被關在了哪裏。

鶴遷看向不遠處喂魚的司命。

池珂:“嚯!你把他關在吟荷池底下了?那前幾天的飛升大會豈不是要被吵死。”

這下更不能去了。

池珂也是布置結界的行家,或許可以研究一下進去的辦法。

只是那樣須得再等一段時間。

兩人商議過後決定把詢問宗岱作為最後的辦法,先由池珂嘗試從外部進入結界的方法。

這就不得不在再去魔界。

守在結界附近的依然是宗揚揚,有了之前的教訓他變得小心許多,反複确認之後才放兩人進去。

池珂随口問道:“林挽寧抓回來了嗎?”

宗揚揚:“早就抓回來了,第一次去的時候她那個假父親重病,宗淙還在那裏守了一段時間,人死了就給帶過來了。”

林穆安去世了……

他們沒能問出林挽寧的真名,只知她是魔界一個孤兒,多年前曾見過鶴遷一面。

鶴遷讓侍衛贈給饑腸辘辘的她一個果子,便一直記到了現在。

平日沒有機會見到鶴遷,聽聞天君歷劫,便想盡法子知道了歷劫的地方,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魔界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也認準了‘林挽寧’這個能和陳帝一起記在史冊上的名字。

池珂聽的有些發愣,問道:“她會有什麽下場?”

宗揚揚:“她殺了人,這在魔界不算什麽,但是幹擾天君歷劫,又與叛徒宗強為伍,會斬首或者關押萬年。”

池珂忽然想去問問林挽寧是否知道進入蠻荒的辦法,很快便搖着頭笑自己傻。

宗強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又怎麽會知道呢。

鶴遷解釋道:“我與林挽寧相敬如賓,從未同榻而寝過。”

池珂:“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鶴遷:“怕你心裏有疙瘩。”

池珂心底既感動又心酸,忍不住抱着鶴遷的手臂,在他耳尖落下一枚輕吻。

宗揚揚的鐵錘‘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池姐姐,你們兩個什麽關系?!”

池珂:“我們要成親了。”

宗揚揚:“啊?!我大哥沒機會了嗎!”

又是“咣當”一聲,鐵錘倒了下去,宗揚揚抱着被錘柄砸到的腳嚎叫。

正巧結界內部還是郯塢在看守,他被聲音吵醒,睜開眼便看到了幾人。

郯塢:“你們怎麽又來了?是要打開蠻荒了?”

池珂告訴他自己已經知道他是饕餮那一方的人,謊稱鐘促已經和他們達成了協議。

他們放鐘促自由,換蠻荒一個秘密。

郯塢在他們身上吃過虧已經沒有那麽好忽悠了,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

池珂:“你或許還不知道,窮奇那位已經謀劃着出來了吧?”

這話戳中了郯塢,他嘴快反駁道:“不可能的,那些人不會告訴它出來的咒語!”

哦~原來進出還是需要咒語的。

還以為真的學聰明了呢,一詐就露餡。

從宗揚揚猖狂的嘲笑聲中,郯塢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不由得惱怒,憤憤地坐到一旁,再也不肯跟幾人說話。

但咒語只有設下結界的人才知道。

宗揚揚:“這樣一來你們還是要去找宗岱大人,不如你們就把宗岱大人放出來吧,說不定他就告訴你們了。”

鶴遷:“把他放出來,不如直接打開結界。”

宗岱始終是天魔兩族之間一個大矛盾,宗揚揚咬着牙,看向鶴遷的目光中滿是怒火。

半晌後,他忽的松開雙拳,無力地說:“你說得對,宗岱大人确實比蠻荒兇獸還要危險。”

宗岱曾說要帶魔族稱霸六界,結果卻是把他們帶進了萬劫不複的地獄。

宗揚揚好戰,崇拜當年這位能與巫陽抗衡的戰神,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激進給魔族帶來了災難。

池珂思索道:“他們設下結界的時候,會不會有其他人在?”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們和巫陽關系匪淺又擅長結界,說不定真的參與過設結界。

宗揚揚:“這我就不知道了,結界設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池珂找人去往珞山雪原,看她父母有沒有留下相關的訊息。

人是天界的神仙,襄汾上仙自告奮勇。

她從司命那裏知道了池珂的身份,雖然還是不喜池珂,但專程來找她道了歉,畢竟冰薊族曾經在神魔大戰中幫過天族。

司命總是第一個知道各種八卦,好在他沒有大肆的傳播,只告訴了襄汾上仙。

鶴遷要成親的消息震驚了整個六界,他們都在猜測新娘是誰,手忙腳亂地準備着賀禮。

彼時池珂與鶴遷正悠閑地坐在寧青宮,翻看着襄汾從都寺手中帶回來的資料文獻。

想要關住蠻荒那些兇獸普通的結界肯定是不可行的,那些上乘的複雜結界看起來又實在費解,看了一上午的池珂頭腦昏沉。

把文獻一扔,睡眼朦胧的趴在了桌上。

鶴遷也放下了手裏的書,轉身去拿出幾塊布料出來:“看累了的話來選一下婚服吧。”

蛛族送的蛛絲布帛,花紋樣式奇異多樣,只是穿起來有些許的驚悚;

蠶族提供的天蠶冰絲,手感極好,只是裁剪起來有些許的困難;

……

池珂看得眼花缭亂:“八字還沒一撇呢,這麽早就開始做婚服了?”

鶴遷不悅:“八字都快寫完了。”

婚服工程複雜,現在開始準備至少需要半個月才能做好。

“我還沒有歷天劫,現在還算是個妖怪,如果我要在幾萬年後再歷劫,這婚服就一直壓箱底?”池珂掰着手指算,“更何況我父母還在蠻荒,見到他們之後還要再商議,按照人界的禮俗來,納彩、問名、納吉……”

話沒說完,鶴遷握住了她的手指,聲音沙啞:“幾萬年太久了,我等不了了。”

他掌心很燙,池珂下意識想抽出手指,低着頭不敢看他更加炙熱的眼神:“那、那至少等見到長輩之後吧。”

鶴遷松開她的手指,轉而将她整只手握在掌心:“那便定在見到岳丈岳母之後吧。”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父母不同意我嫁給你呢?”池珂困意全無,同他開玩笑,“我們這麽些年不見了,他們肯定不舍得剛見到我就讓我出嫁。”

鶴遷道:“那我便每日去珞山纏着你,纏到岳丈岳母同意你嫁給我為止。”

池珂咯咯的笑起來:“如果他們一直不同意,我就和你私奔,把你帶到丸山去,金屋藏嬌。”

鶴遷應了聲‘好’。

兩人這一番對話給鶴遷提了醒,若是晚一日見到岳父岳母,他便晚一日能和池珂成親。

徹夜難免後,為了早日娶到池珂,鶴遷打開了吟荷池上的機關。

時隔千年,他再次見到了宗岱。

偌大的地牢,陰暗空曠,四方都是深色的牆壁,沒有窗子,陽光透不進來。

因為是建在吟荷池下方,可以聽到頭頂池水流動的聲響和雜亂的腳步聲,若有微風,亦可以嗅到七景園飄來的花香。

這裏是特地為了宗岱所建,只住了他一人。

見到鶴遷,宗岱一點也不意外,他看上去是個三十歲左右人類的模樣,及地的長發被打理的極好,面容整潔,從容不迫,看不出一點犯人的頹廢。

宗岱率先開口:“地牢的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當年的小孩都要成親了。可惜你父母不在,見不到你成家的樣子咯。”

他在地下待了這許多年,聽的到頭頂的交談聲,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但從外界卻聽不到他的聲音,任他怎麽嘶吼咆哮,只在牢房中回蕩。

對鶴遷的恨意藏在滿臉的笑容下,一見面便拿他去世的父母來刺激他。

好在鶴遷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急躁的少年,他淡定地回答道:“既然你知道我要成親了,肯定也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吧?”

“不知道,不清楚。”宗岱無賴似的躺在了陰冷的地板上,“這裏太黑太冷了,腦子都不好使了。”

“老/共主死了。”

宗岱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去世百年,現在魔界的新共主是宗泗。”

地上的人沉默許久,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是宗泗那孩子啊……”

當年的宗泗看似玩世不恭放浪形骸,老/共主和他卻都覺得他其實是個可造之材,他比其他人要聰明也能狠得下心來,六位宮主中,宗岱最不喜他,因他滿心想着和其他族修好,與宗岱主戰的想法相背而馳。

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他能做這個共主,宗岱一點也不意外。

鶴遷又道:“宗強叛逃,和蠻荒的人勾結,試圖将你救出去。”

宗岱坐起身來看着他:“那家夥能幹成什麽事,你把他怎麽樣了?”

鶴遷坦誠直言自己殺了他,宗岱眼眸一沉,眼底似有殺意。

宗強再無能,也曾是他的手下。

宗岱:“你比你父親要狠心,将來肯定比他有所作為。”

鶴遷:“前輩謬贊,不敢比肩父皇。”

空曠的地牢中想起了鐵鏈摩擦碰撞的聲音,宗岱向他靠近,兩人隔着一扇門,氣勢完全不輸彼此。

“我不會告訴你的,他們若是想出來早就出來了。”宗岱身上的殺氣一瞬間收斂,他坐了回去,看上去人畜無害,“他們不出蠻荒肯定是有他們的道理。更何況我們當時立下誓言,絕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小輩。”

鶴遷諷刺道:“看不出來,你也是個遵守誓言的人。”

“我若是不遵守誓言,你這小小地牢可關不住我。”

宗岱話裏有話,鶴遷也不過多的強求:“你若是哪天改變了心意,可以讓那條金鯉魚告訴我。”

鶴遷篤定,不出三天宗岱便會來找他。

……

池珂在天界遇到了個那位救自己出魔界的上神。

那人突然出現在七景園,她還以為是哪個迷糊的小仙誤闖進來,轉身才發現是位童顏鶴發的老人,池珂一眼便認出他就是自己的恩公。

東平上神也認出了池珂,笑道:“原來天君要娶的人就是你啊。”

池珂有些不好意思,想說‘這都是謠傳’,但想到自己已經和鶴遷确定了心意,便改口道:“婚期還未定。”

“那定下來的時候要請老夫喝一杯。”

“一定一定。”

池珂如同學宮裏不聽話的學生遇到了最有威望的老師,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不自覺地揪着身旁的一株花,反應過來時那花的葉子已經被自己揪禿了。

“上神。”鶴遷從身後走來,恭敬地對東平行了師禮。

他看了一眼滿地翠綠的葉子,池珂默默地收回了手。

東平道:“司命跟我說你要成親,我便從北境趕回來了。”

鶴遷道:“老師費心了,婚期還未定。”

“新娘定下來就好了。”東平微微一笑,“池珂在我身邊修習過一段時間,這樣算來,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學生。也是緣分。”

鶴遷轉過頭來看池珂一眼,眼神交彙中明白了東平便是池珂的那位恩人。

數百年前,池珂受夠了魔界整日陰暗不見陽光,向往有四季更疊的美好人間,便趁着宗泗不注意的時候逃了出來。

她剛逃出魔界時無依無靠無處可去,經過魑魅河時還被毒鱷咬傷,是路過的東平救了她把她帶到丸山,還把自己的仙宅送給她居住。

宗泗對她很少管教也不甚在意,等宗泗發現時,她已經在丸山混的風生水起。

東平在那時給了她落腳的地方,讓她能開啓新的生活,這是一輩子的恩情。

池珂再三感謝。

東平道:“舉手之勞不足挂齒,若是知道我救的是鶴遷未來的天妃,我可能直接把你帶到天界來了。”

池珂臉上一紅,對着自己尊重的前輩,半句玩笑話都說不出來。

對池珂的身份,東平已然知曉,也從鶴遷口中知道了兩人要去蠻荒的消息。

他卻說讓兩人再等等。

“宗岱不肯開口,那就別急于一時。”他的目光落在池珂身上,語重心長道,“這幾日你在天界待着,不要離開鶴遷身邊。”

他似乎意有所指,鶴遷再問時,東平找了個借口便走了。

池珂與鶴遷面面相觑:“上神這是什麽意思?”

鶴遷道:“可能是想讓你多關愛我一下吧。”

池珂:“我對你關愛的還不夠?”

鶴遷:“不夠。”

說罷,鶴遷環上池珂的脖頸,另一只手輕輕一揚,一陣風帶起地上零碎的葉子,飄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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