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好,門神
佛祖真的保佑了丁自遠一行,他們向昆侖進發的時候,天氣突地就變得格外好。
向導伊萬斯是在克什米爾招的,是多西教的一個叛教徒,脫教之後又被克什米爾的其他主流宗教排斥,丁自遠他們找上他的時候,他剛被打了一頓,家裏最後一個碗都被砸爛了。他以為丁自遠他們也是來打便宜,抱着頭蹲在地上抖成個篩子。全員後撤一步,婦女主任周猴子拿了袋餅幹挺身而出。
“他們叫我叛徒,”伊萬斯拿着餅幹一邊說一邊噴餅幹渣,“我不是叛徒,我只是希望他們過的好。”
“對,是他們不識好歹。”周猴子誠懇地說,完全忽略噴到自己眼鏡上的餅幹渣。
“就是!電腦不好嗎?手機不好嗎?火車不好嗎?”伊萬斯大聲地說。
“你說的都對!所以咱們要去解放他們,讓他們認識到現代社會的好。他們認可你,你在列城才有立足之地,才能帶領多西教重回聖域,你說對不對?”
在伊萬斯被餅幹憋得滿臉通紅直點頭的時候,周猴子适時地遞上一口水:
“那……下午出發?”
伊萬斯又是一陣劇烈地點頭,周猴子把一瓶水都遞給了他。回頭沖大夥比了個“OK”。
衆人看了看那淳樸的原始人,默默地在心頭豎起大拇指。
有了明白人指路,末日後第三天,丁自遠一行就進入了多西教冬季活動的山域。幾人逆着風進了一個山坳,突然壓力頓失,風平浪靜。
丁自遠摘掉了護目鏡,一片雪色的冰湖映入眼簾,那冰湖并不是一馬平川,就像被狂風吹皺後突然凍結的水面,有一種時間定格的窒息感——
那種美是人造不出的。
“再往前走不到一千米,就是我以前居住的山洞了。裏面供奉着原始神,他有無窮的神力,保佑我們多西教徒長久安康。”
顯然丁自遠對長久安康完全不感興趣,伊萬斯向前走去,他帶回護目鏡,擺了擺手裏的短刀,示意隊員集合。
“一會兒還是周猴子先上,盡力說服他們配合檢查。”丁自遠壓低聲音說:“大雙陪着猴子。”
“擦,再給我派一個啊,一個大雙哪夠!”
丁自遠看了他一眼,接着說:“如果成事,大雙先出來;如果不成事,猴子先出來。我們後面接應。半小時之後,無論成不成,都會突破。”
“探測器呢?”大雙問。
“丁丁的手表,你敢帶到原始神的洞穴我可不敢。”周猴子邊脫衣服邊說。
“哈?猴子哥,脫衣服?”
“不然呢?你滿身的現代氣息進了那洞基本就歇那兒了。脫吧,脫完有好的穿。”
12月高寒天氣,哈氣成霜,周猴子和大雙一會兒就脫剩了一條褲衩,丁自遠甩給他們兩件皮毛一體,選了個隐蔽的地方藏了起來。
等待的時間分外難熬,丁自遠将幾個槍手布置好後就一直盯着前方的洞口,二十分鐘過去了,周猴子還沒有出來,連大雙都沒有出來。丁自遠覺得不妙,卻又沒到和猴子約定的時間,而猴子的口才,他是信得過的。
“還有十分鐘。”大老黑說。
丁自遠百無聊賴地掃了掃腳下的積雪,露出了一塊冰面,他皺眉看了一眼,拔出了短刀:“小四留下給藍暖發信號,其他人走。”
“哦。”小四掏通訊器的同時瞟了一眼那冰層,那場景駭得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冰層底下露出來的赫然是一個人頭,只有一個空眼眶,嘴大張着,仿佛能聽到他死前的不甘的呼喊。小四硬着頭皮又踢開一塊積雪,馬上閉上了眼睛,對還未接通的通訊器一直念叨“藍姐,藍姐,快接,你是我親姐”,絲毫沒有看到冰層下緩慢移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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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靜寂,直到山洞入口,丁自遠才聽到了裏面的叫喊聲,多西教的語言他聽不懂,倒是能聽到周猴子在辯解:
“我們絕對不是印度、中國或者法國美國等任何一個國家派來的,我們只是普通人,因為你們是這世界的救贖,才來打擾。”
周猴子又反複說了幾遍,伊萬斯也在不斷地重複,又過了一會兒,洞裏靜了下來,丁自遠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伊萬斯,叛徒。”
難怪談不攏,敢情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周猴子的話。
多說無益,丁自遠看着大老黑點了點頭——
語言和導游都靠不住,只好用靠的住的。
大老黑向山洞裏扔出了一個暈眩彈,十五秒之後,一行人帶着面罩走了進去,分頭捆綁衆人。
“早知道他們這麽不配合,就不派婦女主任先出馬了。”大老黑說。
“可不是,就沒見周猴子那麽詞窮過,還‘才來打擾’……”
“他們的外衣都是狼皮做的,很會享受嘛……”
“哎,不搭理現代社會的人,可沒說不理現代社會的狼啊。”
衆人聊天的時候,丁自遠露出手表,開始挨個進行測試。
沒有。從第一個開始直到最後一個,都沒有。
小雙給周猴子和大雙打清醒劑的功夫,丁自遠又試了一遍。
還是沒有。
“館長真有趣,給你什麽當測試器不好,非給你個手表。”7屬的槍手老羅走了過來。
丁自遠看了看他沒有吭聲。
“哈哈,還是個不走字的,11點過15分,唔,好表。”
丁自遠剛要出聲,就被大老黑一把按住:“老羅,你也受過館長的恩,不用這樣吧。”
“館長有恩于我?那叫人才投資!他資助我,我給他出任務,兩廂扯平。誰跟他似的,捧着館長兩個字兒一捧就是十年,可別心裏有什麽歪心思!”
大老黑松開了手。他看了一眼丁自遠,那面癱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他不知道老羅能不能逃不過這頓,即便人是他介紹來的,他也只能幫到這了。
丁自遠心裏還真是沒生氣,這話別人不說,他也猜得到,老羅這麽說,也就沒什麽意外。老羅不是大老黑,他還不屑于跟他解釋自己對館長的感情。他只是不喜歡老羅将館長的恩情解釋成人才投資,這讓他替館長感到不值。丁自遠将手表攏回袖子裏,剛想說兩句,旁邊的周猴子和大雙就醒了過來。
“你們沖進來了?”周猴子說。
“是啊,晚來一步你們就要成人家的肉湯了!”大老黑說。
“小四呢?”周猴子看了一圈。
“外面給藍暖發信號。”大老黑答。
“糟了,快出去找他,多西教可不止洞裏這幾個人!”
丁自遠心裏一凜,快速跑了出去。遠處的冰面上,小四抱着通訊器暗自叨咕,他身後有一只高高舉起的鐵錘。丁自遠将手裏的短刀扔了出去,切中多西教徒握錘的手腕,鐵錘掉在冰面上,砸醒了小四。
“四!身後!”大老黑高喊。
小四迅速回了頭,掏出匕首架住那人的攻勢,足下用力,向丁自遠他們這邊滑來。丁自遠迅速和他聚到一起,周猴子看了看小四腳下冰面裏死不瞑目的人頭堆,不由感嘆:
“這原始神徒也太原始了……”
“&*(&(……&%”對面的多西教徒喊道。
“猴子,他說啥?”大老黑問。
“向導在洞裏暈着呢!”周猴子沒好氣地說。
對面受傷的多西教徒又喊了一通,回蕩在這一灘死水般的山坳裏,震得人腦仁生疼。
丁自遠看了看腳下的冰層,除了人頭,下面不知還有多深,如果動起槍彈,在多西教的地盤上,倒黴的還是他們這幾個人。
“師父,藍姐接通了,很快就到。”小四忐忑地說。
丁自遠點點頭,對大小雙比了進攻的手勢。幾乎是大小雙沖出去的同時,丁自遠腳下的冰層就裂了一個口子。丁自遠一腳陷了進去,正踩在一個人頭上,他迅速拔出了左腿。
“冰層下有人!”他喝道:“回山洞!”
已經來不及了。剛剛風平浪靜的湖面上裂開了四五十個冰洞,幾十個多西教徒拎着各色人頭從冰洞裏爬了出來,将他們團團圍住。
“丁哥!還跟他們講道理嗎?”華子問。
“講他媽道理!看看你腳底下的人頭吧!”大老黑喊。
“聽老黑的,冰層不穩,小心行事。”丁自遠說。
“近身肉搏,真期待!”
“我這麽弱,你們還來欺負我,真是該死。”周猴子說。
幾人分着方向沖出去,一時間人頭滿天飛。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将幾十人制服,用繩子捆好。
“@#¥…………&”多西教徒一直在高聲喊。
“話不投機半句多。”大老黑随手撿了個人頭将他們挨個敲昏。
世界終于清靜下來,一個小時前還純潔無暇的冰面上四散着人頭和血跡。丁自遠心裏有點惋惜,又有點覺得理所應當——有人住的地方,怎麽可能純潔。
咔嚓。
清靜的世界中傳出一聲清脆的破裂聲。衆人臉色一變——這湖怕是要塌陷了。
咔嚓。
破裂聲皆次響起。
“藍暖還有多久到?”
“半小時。”
“原地待定。”丁自遠挪開一只腳,又迅速放了回去。
“擦,沒想到最後死在壓強不均上。”周猴子暗自嘀咕。
遠處傳來“嗡嗡”的飛機聲的時候,幾人覺得似乎已經站了一輩子那麽久。
“藍——”小四看了一眼飛機,就閉上了嘴。
那不是館裏的飛機。
丁自遠僵着身體看着那兩架直升機,和那個探出半身的人。
“丁丁——你在哪兒?”
男人渾厚的聲音自空中傳來,丁自遠聽到後渾身更僵。
“艾瑪,萬裏尋夫啊!”看了一眼豔黃的機身,大老黑暗自吐槽。
飛機聲音越來越大,那人的樣貌也越來越清楚,丁自遠感覺到腳下的冰湖整體隐隐地顫動——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提着短刀,仔細打量空中那個人。一年不見,他還是那副招人厭的模樣,金發碧眼,哪裏有半點混血的樣子。
“哎!丁丁,天涯何處無芳草,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那人眼睛笑成一條縫,丁自遠莫名地煩躁。
“隊長,先上飛機要緊。”老羅說。
“藍暖呢?”丁自遠問小四。
“還要半個小時,剛來的通知,北面下雪,南坡派來的飛機被法國兵攔在半路了。”小四搖了搖通訊器。
“丁哥,射擊麽?”實心眼的華子悄悄問。
丁自遠擺了擺手。
遠處冰湖的雪層龜裂開來,飛機上的秦瓊臉色大變,他不再說話,放下了梯子,不斷地沖丁自遠比手勢。
“上飛機。”丁自遠說。
十個人分兩批上了直升機,丁自遠是最後一個上機,他看了看空中一臉期盼的秦瓊,登着他那架的梯子爬了上去。秦瓊一把握住了他拿刀的手腕,來回磨蹭了兩下,又迅速松開,意猶未盡地說:
“丁丁,好久不見。”
丁自遠皺着眉點了點頭,他向下望了一眼,那片冰湖變成了一個蔚藍的深潭,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成冰,吞噬了一切過往的痕跡,美麗如初。
作者有話要說: (⊙_⊙),盯,更新慢還想要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