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們,歸程
“小心!”
秦瓊涼涼的氣息襲來,丁自遠親眼見到子彈打進他身體的那個血洞。
他喜歡我什麽?
丁自遠按下控制器的時候,想到了這個從來沒有在丁自遠腦子裏出現過的問題。
直到現在,他還喜歡他什麽呢?這種喜歡會比榴彈的眩光更長久嗎?
戰後的叢林,血腥和濕氣混合在一起,仿佛一杯放久的番茄汁,隐隐地散發着鐵鏽地味道。丁自遠打掃了戰場,拿回了能找到的身份卡。剛剛,他抛棄了自己的底線,卻看懂了很多事情。師父是假的,館長是假的,他生活的環境也是假的,他的整個人生就像一個騙局,而他認定的騙子才是他最誠實的信徒。
像一只勉強塞進鐵罐中的枕頭終于得以釋放,丁自遠從來未覺得如此輕松。秦瓊見到他回來,攤着胳膊,示意他過去幫忙。
“你不要多想,這些兵出現的蹊跷,極有可能也是陳予白派來滅口的。”
“無所謂。”丁自遠一面用火機烤刀,一面問:“秦瓊,你喜歡我什麽?”
“哈哈,我總算沒白挨這一槍,你終于想到要問這個問題了嗎?”
“嗯,回答的好有獎。”
“丁自遠,你每一點我都愛,冷漠,天真,執着,兇殘,你有哪一點不是我愛的呢?小時候見你一次一直開心到下次見到你,無法和你見面的那兩年我想你了就吃方便面,有時候吃着吃着就很想哭,怕再見面你還是那副冷面,怕你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人。”
“我也不知為什麽那麽愛你,比愛我爸爸還要多。你救了我,你幫過我,都像是我自己找的借口,用來給自己一個愛你的解釋。實際上,即便你沒有那麽做,我還是會愛你,每一次見面,我都覺得自己重新愛上你一次,你是丁自遠啊,我沒辦法抗拒的。”
“為什麽今天想到問這個?”秦瓊笑了笑,“這顆子彈要不了我的命。”
“我知道。”
“哈哈……你是不是開竅了?如果我知道只要替你挨一槍,你就能開竅,我早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把自己射成一個篩子該有多好!”
“那你對我來說也就僅僅是個篩子了。”丁自遠扶住秦瓊的肩膀:“你不要說話,我把子彈取出來。”
“你慢慢的,我覺得有點疼。”秦瓊将下巴搭到他肩上。
彈頭深深地卡在秦瓊的血肉裏,好在沒有毒,沒有炸藥。丁自遠不是第一次給別人挑子彈,卻是第一次這麽驚心動魄。他開始正視自己心裏流露出的那些情緒,刀切開秦瓊的血肉,他的心裏是會感覺到疼的,就像以前兩人的一次又一次離別,也像他借着蛐蛐問“我的命不珍貴嗎”。
秦瓊歪着頭不斷地碰觸丁自遠的臉,丁自遠不理他,他便得寸進尺地吸吮起丁自遠的耳垂來。
“你不要命了?”丁自遠一面小心地處理傷口,一面冷冷道。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耳邊是秦瓊時而滿足時而疼痛的□□,丁自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仔細包紮着。貼好最後一塊膠布,丁自遠已經出了一身汗。他正過身看秦瓊,那家夥臉色蒼白,因為失血過多,眼睛失了僞裝,恢複了灰綠色,明明冷汗已經流到了下巴,卻還維持着玩世不恭的笑。這個人只有二十歲,他既虛弱又強大,既礙眼又美麗,既虛僞又真實。
這就是了,無論多少次砍光,都會再長出來的樹枝,他今生都無法擺脫的複雜。
丁自遠欺身而上,含住了他的嘴唇。在無數個他刻意忘記的夢裏,他都是這樣開始的,掐着他的下巴,舔舐他的上颚,扒光他每一件衣服,然後把他壓在床上、車後座、沙灘……第一次醒來時,他很震驚,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之後,他便學會了享受。夢境很美,真實的他居然更美。丁自遠摟住秦瓊的腰,撥開秦瓊的腰帶,卻被他一把按住,丁自遠紅着眼睛看他,他灰綠色的眼底除了欲望,竟有絲不快。
“很熟練,丁丁。”他涼涼地說。
丁自遠愣了一下,了然地親了親他上唇:“在夢裏,我遇見你很多次……不止這些。”
“這就是解除了封印的丁丁嗎?”秦瓊捧住了他的臉:“好像比我想的還誘人。”
丁自遠任由他撫摸,輕聲說:“把頭發養回黑色吧。”
“好呀,不過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出了這片林子,好好洗個澡,然後再找點工具,安心愉快地來幾次?我保證,你夢裏的那些場景都會實現,”秦瓊頓了頓道,“還有我夢裏的。”
“好。”丁自遠點了點頭。
秦瓊笑了笑,失血後的聲音越來越低:“真像做夢,一會兒你要一直抱着我,像以前我睡着,你抱我去沙發那時一樣。”
“你怎麽什麽都記得。”
“沒辦法忘啊,以前見面次數太少了……”
“再睡一下,藍暖很快來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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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瓊負傷歸來讓衆人震驚不少,丁自遠詳細将事情和衆人講了,也許是見慣了生死,大家的接受程度比丁自遠想得高很多。
“所以說,我們并不是正規軍,只是陳予白雇傭來挂靠在蘭州軍區的……殺手?我們為國家做的事情殺的人,其實都是為了他個人的利益?”周猴子問。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丁自遠答。
“并不應該啊,”大老黑說,“我媳婦和我兒子在地方都是軍屬待遇,沒有問題啊。”
“他在蘭州能辟出那麽大一個四三館,這點事還是難不住他的。”丁自遠道:“他借寧國輝手授予我密匙,寧國輝随後身亡,我猜那時候開始,四三館就是他手中的棄子了。”
“他,派我們出來尋人,然後在我們找到艾赫瑪之後,又派了更多別的人一路追着我們滅口?”
“嗯。”丁自遠點頭。
“他這是為了什麽?”
“為了很多事情,”一直窩在丁自遠懷裏的秦瓊緩緩開口,“這種心思極重的人,做一件事很少只有一個目的。他可能想試探你們的忠誠、能力,也想知道是否真的有健康人存在,再有,你們惹出一點麻煩,也可以轉移別人一部分注意力,他也好專注自己的事情。”
“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确實是不想讓艾赫瑪活着。”丁自遠裹了裹秦瓊身上的毯子,輕聲道:“你少說話,別牽到傷口。”
衆人忽的一靜,秦瓊從毯子裏探出頭來,洋洋得意道:“猜的不錯,丁隊長為了彌補對我的傷害,已經以身相許了。”
大家又看丁自遠,他将秦瓊按回自己胸前,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在一起。”
丁自遠說完這句話,本來沉重的氣氛突然就散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我就說,有問題,剛下飛機的時候,秦少爺就哎了一聲,我們丁隊整個人都抖了一抖,你還非說是踩石頭上了。”
“丁隊長談戀愛之後變得好溫柔啊,本來還擔心我們少爺天天挨打來着。”
“吵架是增進感情最好的方式。”
“還有單獨相處。”有人補充道。
“所以,門神到底是要當我師母了……”小四哀哀道。
“何止,”聽到這句話,秦瓊轉頭露出一口白牙,“以後四三館就平移到秦家來,你的工資就我來發咯!”
丁自遠揉了揉秦瓊頭發,給他喂了一口水,并沒有反駁他。
“陳予白要專注什麽事?”過了一會兒,華子挪過去悄悄問丁自遠:“我是一定要報仇的,哥你呢?”
“當然!”正在八卦的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位于人群正中間的周猴子撇過臉對華子道:“你這傻子,這也值得你說那麽小聲嗎?他還欠着咱們錢呢!給國家幹活和給私人幹活能一個價嗎?”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大老黑笑道:“哪條都得好好算。”
“眼下艾赫瑪是個問題,”丁自遠道,“如果帶她走,喝的還好,定期來砍冰山也不算麻煩,這個吃的東西就難控制了,但是如果不帶走,咱們也沒有足夠人手來照顧她。”
“我可以留下來種地。”一直都少言寡語的劉歡道:“反正四三館我回不去了,秦少爺雖然願意接納我,但我也并不想去,不如就留在這裏,我的槍法自保是沒有問題的,你們定期會來,也不會造成我與世隔絕,而且……等再以後,陳予白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們想來南美住一段時間也有個窩不是。”
“那這樣,以後四三館就建在這個地方,你來做我們的館長。”丁自遠道:“不論為什麽,我們這一大群孤兒,好不容易聚了起來,總不應該就這麽散了。”
“嗯。”劉歡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在這等着你們勝利的消息。無論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