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約會同聞柳而言已經是一件很陌生的事了。
上一次所謂的約會還是多年前，也算不上是多好的回憶，早就被聞柳丢在了腦後。
站在人潮洶湧的街頭，聞柳好似一尊雕塑，因為臨近冬日，就連空氣由于寒冷變得凝固了些許，聞柳只能将手揣入口袋，臉稍稍埋入圍巾裏。
他在等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聞柳很有耐心，就連心情都格外平靜，直到南亓的聲音從耳側傳來。
“聞老師，抱歉，我來晚了。”
稍稍喘息的低沉嗓音，聞柳将臉從圍巾中擡起，轉身看向對方，身穿運動服的男人手中舉着兩杯咖啡，氣息看上去有些不穩，看上去剛剛小跑過。
明媚的笑容在見到聞柳的那一刻便肆意顯露，身後大廈上的大型廣告牌上一支香水廣告正播放着，熒幕之上，少年一步步踏入神秘樹林之中，神情沉醉且試探。
他在尋找他所期待的珍寶。
最後他也找到了，在樹林的最深處，那朵沾染着雨露肆意綻放的玫瑰，只是很可惜，在觀賞斟酌後少年還是放棄了摘取，轉身離去。
香水的名字随即出現，将少年的背影完全遮擋，而這支香水，名為初次。
“聞老師在看什麽？”南亓将手中的咖啡塞入了聞柳手中，暖意瞬間鑽入了聞柳的肌膚，叫聞柳不自覺握得更緊。
擡起眼看到了那支香水廣告，南亓也是盯了許久，随後笑道：“這支香水廣告好像已經放了好幾年了，可即便如此銷量卻還是不好，也不知道E家的老板在堅持什麽。”
“這個模特不太行，應該是個新人模特。”
聞柳畢竟是演戲的，一眼便看到了整支廣告的瑕疵，提不起銷量很正常。
“算了。”聞柳收回視線，轉向了已經平複呼吸的南亓，“怎麽還去買咖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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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一送一。”南亓回答得真摯，叫聞柳寵溺一笑。
“走吧，說好了約會的。”聞柳跟着南亓朝着商場走去，其實兩人的約會也很是俗套，聞柳沒有參與計劃，全部任由南亓安排。
“我訂了電影，聞老師。”
“是嗎？哪部？”聞柳對于看電影還算有點興趣，這一點還曾被王浩調侃過，都說做一行恨一行，聞柳卻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龍力導演之前導的一部，好像審了很久，最近才上映。”
南亓一說聞柳便記起來了，龍力去年好像是拍了一部，拍了大半年，結果由于題材問題卡在了審核上，估計就是被氣的，這才給自己放了個假去參加了那檔綜藝。
“那确實應該去支持一下。”聞柳點了點頭，回想起先前龍力給他抛出的橄榄枝，他一直在猶豫，不知該不該接。
“龍導好像很喜歡聞老師。”這時，南亓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這句話叫聞柳有些詫異：“怎麽這麽說？”
“其實也不能這麽說，應該說不論誰都很喜歡聞老師。”
南亓低着頭喝了口咖啡，凝眸沉思，“不論是龍導還是小婉姐都是，還有學員們，聞老師的人緣真的很好。”
聞柳瞧着對方突然神傷的面色，頓時了然，放慢了步伐，問了對方一個問題：“所以你覺得我是個老好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南亓挑起眉眼，否認了這個問題。
“其實我沒有明面上這麽受歡迎，這個圈子，趨名逐利，你若有了地位有了聲望，那周邊便只會有好人。”
介于南亓只是個新人的緣故，聞柳也并未生氣，只是耐心地同對方解釋，“我早年和龍導合作過，龍導那時候也是訓斥過我的，但我依舊很尊敬他，我明白他的訓斥是真心的是好意的。至于你說的......人緣好一事就有些複雜了，我以前的脾氣其實并不算好，也得罪過很多人，只是現在我爬得比他們都高，這才沒了下文。”
人緣一事極為現實，聞柳還是聞柳，只不過站的位子變了，這人緣竟也變得好了起來。
“不用提防所有人，也不用在意這些，南亓，我只是個普通人，你別把我當作別的。”
聞柳提醒了南亓一句，他能感受到對方總是捧着自己，他永遠被對方放在一個高人一等的位子上，而對方卻無比低微，“其實我也有錯，你也不用總是聽我的，因為我說的不一定對。”
可其實南亓現在的路子很對，倘若南亓很強硬，那聞柳反而不會心軟。
按照王浩的話來說就是聞柳吃軟不吃硬，而南亓竟是剛好每一步都走在了聞柳的軟肋上，若不是知道對方最開始并不是圈內人，聞柳甚至可以懷疑對方是有備而來。
“沒有這樣的事......”
南亓打斷了聞柳的話，但随即有些害羞地斂起睫羽，躊躇開口，“我覺得聞老師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對。”
聞柳停下腳步，捏緊了手中的咖啡杯，眉頭輕蹙，就好像在想什麽。
這叫南亓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又不敢問，只能站在一旁安靜地等着。直到聞柳松開了眉頭，擡起眼看向他：“走吧，電影應該快開場了。”
“好。”南亓也沒問聞柳剛剛在想什麽，又恢複了燦爛的笑，帶着聞柳一同朝着影院走去。
電影院裏的人很多，卻也沒有一人認出了聞柳和南亓。其實熒幕之上的人都是虛構的，一旦落于現實兩人不過也是普通人而已。
燈光一滅，兩人便徹底融入人群，成了觀影之人。
龍力的這部電影延續了其一貫的荒誕作風，主人公落入了一座奇怪的殺戮迷宮之中，友情，愛情，甚至底線在這裏都變得不堪一擊。
經受了一次次背叛，主角終于走到了迷宮的終點，可那所謂的出口卻只是一堵牆，那邊也只是寫了一句話。
它寫的是：入口即出口。
電影的結局只是主角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剛剛走過的路，腳卻沒再挪動一步。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最終化為碎片墜入無盡的深淵。
看完的那一刻，聞柳便明白龍力這些年的心态也轉變了許多，早些年他一直執着于細節的摳弄，可如今他卻愈發的大膽了。每一步都在意料之中，可每一個結果都在意料之外，就好像是随意想的結局。
“覺得龍導這部怎樣？”聞柳很喜歡讨論電影，這一點從他家中那一摞摞的電影碟片就可以看出。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聞柳總是看電影消耗時光。
“很好，龍導的思維還是那麽跳脫，很藝術性。只是......看得有些壓抑。”
南亓也是實話實說，他其實理解不了這麽超前的故事，“這叫我不是很喜歡。”
“不喜歡是對的，龍導很明顯是故意的，他看上去那般嚴肅，實際上在拍電影時心思很多，就喜歡和觀衆開玩笑。”
聞柳幫着龍力解釋了一句，莞爾一笑，“這個圈子其實很多人走的路子都不一樣，比如任導，他對于劇本的鑽研很是嚴謹，追求極致的完美，可龍導不同，他認為藝術就是需要瑕疵，沒有瑕疵的作品不能稱為藝術品，這就是每個導演的不同，很有趣。”
“我明白了，那聞老師呢？聞老師走的路子又是怎樣的？”南亓顯然對于聞柳更好奇一點，其餘人怎樣都與他沒什麽幹系，“我見過各式各樣的聞老師，就像我說的一樣，聞老師是我的偶像，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聞老師和我以前在熒幕上見到的每一個都不一樣。”
“失望了？”聞柳反問道，他沒有很詫異南亓的這些話，畢竟熒幕裏的誰又是真實的呢？
“沒，聞老師比我想的還要好，我很喜歡。”南亓湊近順勢牽起了聞柳的手，順着人群往影院外邊走去，面容看着無比乖巧，可話語卻截然相反，“我想吻聞老師，可以嗎？”
“可以，但得換個地方，我明天不想上熱門。”聞柳讨厭麻煩事，雖然這些事也伴随着熱度。
“那聞老師，我......在隔壁定了酒店，今晚......”
男人的話語試探，惹得聞柳無奈搖了搖頭。同他想的一樣，年輕的戀人比他所想還要大膽，還要主動。
聞柳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就能體會到戀愛的快樂。
“今天是約會，你想做什麽都可以。”聞柳毫不猶豫地應下，感受着包裹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收緊。
誰的心在不規律地跳動大概不用猜便能得知。
誰想剛走到影院門口，兩人竟是撞上了一個身影，對方瞧見二人停住了腳步，随即竟是喊了南亓一聲。
二人擡起眼。
聞柳見是一個女人，穿着很是漂亮時尚，微卷的栗色長發披在肩側，長相是很标準的東方美人。
雙方對視了片刻，女人的目光還是挪回了南亓身上，臉色有些驚訝。
只是還沒等她開口南亓便先一步笑着朝她走來：“小楠？你也來這看電影嗎？”
女人聽到如此弱智的稱呼眉頭一緊，剛想詢問便聽到對方朝着聞柳解釋說：“聞老師，這是我表妹。”
表妹？
聞柳因為手被突然被松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将手收回，接着露出一抹笑容看向兩人：“你好。”
“......聞柳？”女人很顯然認出了聞柳，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句，随即就被身旁人扯了一下。
看向南亓那一臉做作的笑，女人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對方在做什麽，因為詫異而張口的嘴也最終合上。
“表哥你在約會？你男朋友長得可真好看，和明星一樣。”
一邊笑着一邊湊近聞柳，除卻最開始的詫異，女人的神情變得自然極了，就連離開的時候都高興地和二人揮了揮手。
“聞老師，走吧。”等姜楠走後南亓上前想帶着聞柳繼續走，卻不想沒能成功牽起對方的手。
“說吧，剛剛那個到底是誰？”
聞柳很有耐心地詢問，他不怨兩人一起騙他，所以他願意給對方一個機會，“說實話，當然如果你想撒謊我也管不着。”
聽到這話，南亓頓了頓，最終收斂了神色嘆了口氣：“抱歉，騙了你聞老師，她确實不是我表妹。”
遲疑片刻，男人還是說出了實情：
“她是我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