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烹羊宰牛
被魏瑾客氣地送走後,劉琨二人一路沉默。
他們出堡與溫峤彙合,便見軍陣周圍圍着一數隊上黨士卒,這些軍容整齊,氣勢高昂,披甲帶刀,仿佛猛虎下山般逼人霸道。
劉琨二人立刻上前查看,崔悅更是怒喝道:“爾等意欲何為?”
為首的上黨軍卒舉着火把轉過頭來,并沒有一點要上前行禮的意思,只是冷淡道:“你家士卒想在我城中搶掠財物,按上黨規則,應處勞役,我倒要問問你家下屬為何包庇。”
就在這裏,劉琨那幾百人的軍陣中有人怒道:“一派胡言,我不過是上街為軍中采買,何曾有搶掠之行?”
上黨一方将領冷笑一聲:“那你采賣可有付賬?憑據何為?”
劉琨一方的将領頓時一滞,這才驚訝道:“既然為國征戰,幾曾需錢財?”
終于明白沖突何為的劉琨嘆息一聲,便上前去:“皆是誤會,這令狐都尉年輕氣盛,還請勿要計較,吾會節制軍下,必不會再犯此過。”
既然并州刺史都這麽說了,正做巡邏日常的游析瑜便不再計較,點點頭後,才道:“既然如此,郡守為您治下軍士準備了住處,請随我來。”
劉琨等人神色這才好了些許,因為擔心他們之間再起沖突,就随軍同去,然後便被帶去了離這些不遠的一家紡織廠職工宿舍。
自從上黨的水泥廠開始産出後,幾個大廠便暫時壟斷了水泥交易,給自己的大廠打造宿舍場房,還表示只要幹的好,便有房可分,大大的提高了員工積極性,今天這些宿舍員工都被放假回家了,而這些軍漢當然得不到四人一間房的好事,炕上的桌子被拿走,弄成大通鋪,一個房間裏擠進了至少十個人,塞罐頭一般塞進去了。
每人一個碗,去食堂拿了熱湯和餅,一大鍋湯裏加了一兩姜和一點鹽,對付上兩個面餅,對于大天寒地凍裏走了數日的士卒而言,簡直就是天堂。
劉琨溫峤和他們一起來的令狐将軍四人一桌,吃了一條酸菜魚和幾碗蛋炒飯,雖然沒有泡椒便失去了靈魂,但依然是好好的一頓飯,甚是滿足。
而他們當然也不住大通鋪,而是每人一間主管房,只是沒有伺候,劉琨的熱水還是侄兒幫着打的。
晚上,當然是說悄悄話的時間。
他們的讨論除了潞城的富庶,便是贊嘆起魏瑾治下的令行禁止,家家有鐵,戶戶有糧。
然後便是如何得到魏瑾的全力支持。
畢竟,她已經用實力證明了自己的經世之才,若有她相助,并州的局勢就遠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可是說到怎麽讓她幫助,衆人便有些束有無策了。
當年張華被處死的突然,趙王又蠢又殘暴,幫他說話的沒有幾人,其中當然不包括劉琨。
所以在知道她連弟弟都不想幫後,以前的關系怕是打動不了她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道儒,你覺将來便要去她治下,切不可因她女子之身而輕視之。”劉琨認真道。
前些日子,他這內侄溫峤被舉為秀才、灼然,随後又被辟為司徒府東閣祭酒,而在魏瑾升任上黨郡守後,朝廷派他來補任潞縣縣令。
其意當然是斷去她之後路,以後等并州平定,朝廷想換個無根無基的女郡守還不簡單。
但今天見識了魏瑾的能量和潞城的不同後,他們幾人都不認為溫峤能讨的了好去。
這種基業豈可輕易予人,真上任,怕不是要被打出來。
幾人愁眉不展,夜深人靜,他們不由自住聲音便小了些。
然後那隔音不甚好的門扉外,竟然傳來人聲,仿佛就在門後一般。
幾人對視一眼,皆心中起了戒備。
崔悅覺得聲音有幾分熟悉,倒先到門邊。
……
崔涞和崔鳶裹着羊皮披風,在門外雪地裏瑟瑟發抖。
“大兄你先……”妹妹輕撞了他一下。
“阿妹,阿耶平日最寵你啊。”崔涞不由自主地向後縮。
“我不太敢,你是兄長啊!父親一定最擔心你。”崔鳶抵着他上前。
“你就不能學學孔融嗎?”
就在兩個塑料兄妹相互推诿之時,門被猛然打開。
兩個兄妹頓時一驚,本能地抱成一團。
但門下的人卻在昏黃的燈光那樣熟悉,熟悉讓他們本能地鼻頭一酸。
“阿耶!”崔小妹哽咽地喚完一聲,便炮彈般沖了過去,大聲哭出來。
崔涞也忍不住沖上去,和妹妹一起抱住了父親。
雖然這一年多日子過得不錯,但在看到父親的時候,就仿佛想到了亂軍之中的恐懼流離,想到差那麽一點點,就再也看不到家人,他們這種夭折的孩子,便記不進族譜,只能是孤魂野鬼……
當然,在父子相見,抱頭痛哭之後,他們一家人便回到了屋裏,崔悅更是仔細問起了兩兄妹事情。
崔涞便實話實說,他與族人失散後,帶着妹妹穿越太行陉道,想去河東躲避兵禍,路上正好潞城招收流民,他略會算寫,便留在這裏做事,只是亂匪橫行,沒有商隊,當然也就沒法給洛陽親友送信,便滞留于此,聽說父親過來了,他們就急忙前來相見。
看着當初還是稚氣滿身的長子與長女,如今已氣度已與成人無異,崔悅甚是心痛:“辛苦你們了,今後便随我一同去晉陽赴任,必不會再讓你們做這小吏之事。”
兩兄妹的淚水同時一滞,崔鳶轉頭看哥哥,含淚的目光裏充滿了警告。
崔涞也果斷道:“父親,萬萬不可!”
“為何?”崔悅和劉琨等人同時疑惑。
已經為此做了兩個月準備的崔涞侃侃而談:“魏郡守才華橫溢,氣度不凡,雖是女子,卻有治世之能,這一年來,吾受遣使,得獲良多,如此機會,實不願意錯過,再者……”
他話風一轉:“将軍與父親初入并州,于潞城上下皆不熟悉,若我留于此地,也能遙遙相應,為您出謀劃策。”
願意和劉琨來并州冒險的,絕不會是那些只能談玄論道的廢物點心,他們年輕敢做,一時間,連崔悅也是欣慰不已,但又不免擔心:“你還小……”
崔涞猛然一跪下拜:“還請父親成全!”
“罷了,”晉陽離上黨不遠,崔悅也知道自己這一行很危險,“你便留在此地吧,至于二娘……也先留你身邊,這待我在晉陽安定下來,再來接她。”
崔涞大喜:“謝過父親。”
天色已經漸漸晚了,崔涞把父親請去自己的家住。
崔父欣然應允,和主上告個罪後,便在衆人恭喜中,和兒女一起回家了。
然後自然也對這兩層的樓鋪和神奇的玻璃窗感覺到了喜歡。
接着,崔家兄妹更是甜言蜜語,各種迷魂湯下,讓崔父覺得兒女們能自己打下一片家業簡直是太厲害了。
見火候十足了,兩兄妹圖窮匕現。
“阿耶,我買鋪時欠了些錢財,現在還在還債呢,梳子都只能用木頭的。”崔鳶拿着自己寶貝的梳子,委屈,“為了還錢,哥哥和我都不敢吃羊肉餅,只能吃點豚肉。”
“豈有此事?”崔父心疼了,他的兒女怎麽能受此摧殘,“還差多少,為父為你們補上。”
……
把父親哄休息了,兩兄妹悄悄在樓下嘀咕。
“嗯,差不多了,父親這次也沒有多少財物帶在身上。”沒有負債後,崔涞甚至感覺有點飄。
“是這樣,但是,大兄,你不覺得我們鋪子貨架有些空麽?”崔鳶幽幽道,“那些管事喜歡華服,我們若是開一間衣鋪,怕是能再賺一間鋪呢。”
“可是父親已經被我們掏空了啊?”崔涞疑惑。
“你不覺得,可以讓父親找伯爺(劉琨)借點絲絹麽?反正那些絹他拿到晉陽也沒人換。”
“有道理哈。反正一家人,我們的也是他的!你明天再多撒撒嬌。”
“交給我吧!”
論壇裏全是讨論着這次更新,但因為時間太短,暫時沒有更多的內容。
潞城中,徐策四人開了一個小會,他們研究着去晉陽的路線,還有和劉琨的合作模式。
“劉琨,才華橫溢,善于交際結納勢力,和各方勢力都能維持不錯的關系,有他在并州的敵人就只匈奴,但是他的缺點也十分明顯,做事三分鐘熱度,喜歡音樂,而且以後會有一個叫徐潤的小人因為擅長音樂而被他重用,從而惹下大麻煩,把晉陽都丢了。”
“這個交給我!”風景黨林游舉手,他微微一笑,“我有一個好朋友,國家級的古琴演奏師,精通七種樂器,更重要的是,他會記譜。保證那個徐潤沒有一點機會。”
他的綁定機會一直沒有用掉,這次正好用掉。
這時代還沒有曲譜,廣陵散會的人彈完就死了,從而失傳,他相信以後世的音樂力量,絕對不是一個小人可以抵擋的。
“你這朋友不錯啊,”孟靜深驚嘆,“這批玩家裏簡直卧虎藏龍啊。”
“過獎過獎。”林游謙虛道,“其實我也會樂器,只不過最擅長的是唢吶。”
“那東西好像還沒傳過來,肯定能讓人耳目一新啊。”
他們一番商業互吹,然後便定了軍事上的事情不讓劉琨插手的準則,靜深更是保證只要出征,能抓的俘虜都盡量轉為我們的人。
王二只需要一路上打打醬油,教幾個徒弟就好。
徐策帶兵是非常熟練的,各種地形地貌訓練成就有目共睹,加上潞城的裝備,還是很有一戰之力的。
商讨好後,王二與林游去準備出遠門的材料了。
孟靜深卻沒走。
這位看着嬌小玲珑的姑娘坐在徐策對面,也不說話,只微微一笑。
徐策紅着耳根,面色卻不變:“我雇傭你只是合作,請不要提出其它的無理要求。”
他的政委還沒來,但這次幫助劉琨的貢獻卻是真的想拿到,所以才會找上靜深,但沒想到肝娘會答應的那麽痛快。
“嗯,你這話我便聽不懂了,”少女笑着問,“你想讓我提出什麽‘無理的要求’呢?”
徐策起身就去一邊研究地圖了。
孟靜深輕輕轉着的筆,胸有成竹道:“我最近發展了幾個匈奴的同志,想知道他們的大致分布,勢力範圍嗎?”
徐策轉頭看她。
四目相對間,一者嚴肅,一者溫柔。
過了一分,兵哥故做平靜地坐到她面前。
“嗯,那我便說了。”
……
現實世界裏,專家主一邊詢問着政委多久可以來,一邊讨論着讓徐策雇這孟靜深是否靠譜。
讨論結果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先用着,等正式工來了再替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