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新童覺得霍宜安這個人真是難以琢磨,分明提議的是他,可自己真的答應了他,他對自己又是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回程的飛機上,霍宜安放松靠在座位上,似乎準備睡覺,長睫毛随着呼吸忽上忽下地抖動。

陳新童跟着他蹭到了升艙頭等艙,滿心的想讨好,見狀,小心翼翼過去把遮光板放下來,為了不碰到霍宜安,還刻意撐住一點扶手,前傾着身子,彎下腰去弄。

他自信他是無聲無息,可霍宜安的眼珠在眼皮子下面滾了兩圈:“你突然湊過來幹什麽?”

陳新童看他比自己還僵硬些,似乎十分戒備,霍宜安眼睛睜開了,漆黑的眼睛裏帶着審視的意味望着他。

這眼神活像要把他看出兩個洞,陳新童讓他看得雞皮疙瘩不自覺起一身。

幹嘛這麽警惕啊,自己又不幹什麽,只好陪着傻笑,佯裝不知,道:“老板,我就是想讓你睡得好一點兒。”

霍宜安聽了,似乎眼皮子抽搐,壓低了聲音說:“真有你的,知道這樣把安全帶解開來回走動不安全嗎。”

“知道。”陳新童哪還敢吭聲,悻悻坐回去。

下飛機後霍宜安很着急似的,提前走了,他氣壓太低,陳新童瞬間感覺呼吸都順暢許多,跟解脫了似的。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霍宜安就此失憶,忘了他們之間這種約定。他為自己寬心,按道理霍宜安是大忙人,每天24小時都不一定夠用,花不出太多閑工夫考慮他,懸着心過了幾天,發現霍宜安那邊果然毫無動靜,陳新童心又大起來,該吃吃,該喝喝,該健身健身。

正在他得意忘形之際,這天早上到公司例行見蘇娜,不巧在電梯裏碰上霍宜安。

今天的電梯格外空,霍宜安上來時他瞬間渾身僵硬,努力朝霍宜安微笑一下:“老板,早上好。”

霍宜安眼神瞟過他:“早。”

見霍宜安不是很想理他,陳新童趕緊就把頭低下,不過狹小的空間裏就就下他倆人,彼此很難忽視對方的存在。

難熬的片刻的安靜後,霍宜安低頭擺弄手表,這才開了口:“我倒把你給忘了。”

陳新童十分尴尬,撓了撓頭,這話他實在不知道怎麽接,霍宜安擡頭從電梯門上看他反射的影子:“你最近幹什麽呢?”

“從巴厘島回來也沒有多久,還在休整。”

霍宜安冷笑了下。

陳新童聽得渾身發毛,看他那雙桃花眼眨巴眨巴,不是暗送秋波,而像是圖謀不軌。

霍宜安卻想,也對,陳新童不過是個十八線,當然閑着的時候遠遠多于忙着的時候,頓了頓,随口一提:“找個網劇給你拍拍,怎麽樣?”

他說的太随意,陳新童有點難以置信,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拿自己耍着玩兒,可還是激動了一把:“真的?”

“那不然呢?”

陳新童疑惑全消,馬上點頭哈腰:“那我就謝謝老板。”

霍宜安點點頭,上下打量他。

他被他看的很尴尬,只能賠笑。

時間變得既漫長又難熬,片刻後,終于電梯門開了,霍宜安在他的鞠躬中走出門外,沒有再理睬他的謝謝。

剩下陳新童還想跟出去,結果走得慢了點,差點卡門上。

他過了幾天提心吊膽的日子,以為霍宜安“又”把他忘了,正覺得忘得好,突然有天蘇娜給他打電話。

他是蘇娜手下最不成器的藝人,蘇娜一般也顧不上他,今天卻打電話叫他去看本子,說有部戲要他演。

陳新童很高興地去了,當時蘇娜正在忙着打電話,見他進來,挂掉電話讓他坐,從抽屜裏掏出劇本,陳新童想要伸手接,她卻虛晃一下:“出息了。”

陳新童做賊心虛,撓着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跟蘇娜裝起傻問她:“娜姐,什麽意思?”

劇本挺沉,蘇娜拿着一本在桌面上輕敲:“這戲指名讓你演。”

陳新童知道,這是霍宜安又把他給想起來了。

蘇娜見他不吭聲,拍拍他的肩膀,慧眼如炬似的,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好好表現,別讓我失望。”

陳新童臉上微微一紅。

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自己這資源怎麽得來的,不過既然她不提,自己也不會主動開口。

“我會的,蘇娜姐。”

坐在回家的車上,陳新童把手頭的劇本翻出來仔細讀了讀,确實是個适合自己的本子和角色,心裏有點複雜,怎麽謝霍宜安呢?

雖然說老板給自家藝人接戲是理所當然,但要不是有霍宜安對他的重點關照,排着隊的人演呢,哪兒輪得到他?

結果陳新童還沒想到個好主意,霍宜安到先給他打電話了——

“下午有事兒嗎?沒事兒我過來接你。”

“沒事兒,不過我自己可——”

霍宜安簡潔地說:“地址發我手機上,我這會兒忙。”

陳新童很想跟他要個見面地址,自己坐車去,不過霍宜安沒有給他說這個話的機會,直接就把電話挂了。

他沒那個膽子專門發條短信駁老板指示,只好把地址發過去。

下午三點,霍宜安來了。

陳新童住在窄小逼仄的居民巷子裏,霍宜安的車都開不進來,他想着霍宜安肯定會打電話叫自己出去,沒想到門咚咚作響,他從床上坐起來,走過去開門,門外站着霍宜安。

房子太簡陋,陳新童馬上收拾出僅有的一張布藝沙發讓霍宜安坐。不過也許是因為那布藝沙發面料陳舊泛黃,霍宜安不肯坐,踱着步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仔細參觀着:“你這地方也太差了吧。”

陳新童可不這麽覺得,他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不知道A市蝸居才是普通人的常态,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到A市飄,不住地下室就不錯了。”

“是嗎?”

“是呀,一個月三千七百五,我剛開始住這兒還是靠我大姑贊助給我錢。”

說完他就有些後悔,好端端地跟霍宜安說這個幹什麽。

霍宜安當即敏銳地抓住話頭,:“你大姑?那你爸媽怎麽不贊助你。”

陳新童倒騰着茶杯,放了點綠茶,邊放邊跟在霍宜安背後解釋:“我爸早不認我了,聽說我要當明星考藝校以後。”

“因為你當明星就不認你?”霍宜安轉過臉來,滿臉的荒唐,哼了聲,“怎麽,瞧不起戲子啊。”

陳新童苦笑了下,馬上就搖搖頭:“不是,我爸都覺得電視上的女的跟仙女似的不會老。只因為沒錢,我爸原來是開出租的,後來出車禍了,改到修車行修出租。”

“……那你媽呢?”

“我沒有媽。”

陳新童當然不是沒有媽,只是他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別人走了,不要他了,他爸不讓提,自然而然就成了“沒有媽”。

霍宜安盯着他看了片刻,低下頭略微思忖:“學藝術考藝校的确費錢,你爸也沒說錯,你有點任性了。”

陳新童不止被別人一次這樣質疑,所以很坦然地解釋:“我成績不好,如果和別人一樣考文化課的話,更沒學上了。”

“我想當演員,我喜歡演戲。大學期間我一直打工,現在每個月還能托我大姑給我爸打一點兒錢,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願意和我和好。”

“……”霍宜安挑起眉毛,無言地凝視了他一會兒,陳新童大剌剌地把泡好的茶遞給他。

最便宜的綠茶,葉子挺大,沒有茶味,霍宜安不想喝,也不肯伸手接。

他以為陳新童能看出來他對這種不能稱之為茶的東西的嫌棄,可陳新童卻又把手往他跟前遞了遞:“喝一點吧,你開車過來不渴嗎?”

他略腼腆地笑着歪了歪頭,霍宜安看得出他是真誠好客,就不好意思再不接了,那樣顯得不太禮貌,拿過來勉強喝了兩口,說:“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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