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鷺進組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第一場他們見面的戲是在學校游泳館,空無一人的午後,她在打掃游泳池時發現溜進來的陳新童,有場陳新童要高臺跳水的戲。
白鷺有恐高症,又害怕水,遠遠地站着,不敢過來。
陳新童也面色沉重,低着頭聽導演講戲。
“李導,這個底線我必須守住,如果非要拍,必須要用遠景替身。” 王璇堅持道,“他沒練過幾次,那麽高跳下來,很容易受傷的。”
“這不可能,新童他自己知道,這個戲,不僅僅是他跳水,這裏面也有他要輕生的成分,被白鷺救上來之後,對白鷺一見鐘情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從走到臺上一直到落水,我要一鏡到底,找替身這個戲你說怎麽拍?”
王璇有些沉不住氣,幾乎是忍無可忍,單刀直入:“那為什麽白鷺就可以用替身,那麽簡單的從旁邊躍入水池,游過來抱住陳新童她都做不到?”
導演有點不高興:“她入水我們是從斜後方拍,拍她的背影,你們何苦為難一個小姑娘呢?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戲出來效果好……”
雖然白鷺名氣大,且和李導頗有故交,可這片子的主要投資方是奧寰,所以王璇并沒有打算賣他這個面子。
“這不是為難。”王璇準備一個步子上前,卻被陳新童拉住了。
“好了,王姐,我不用替身。”陳新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自己身後。
“陳新童!”
陳新童轉頭示意她稍安勿躁,又朝導演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快拍,畢竟托得太久,光線也變了,看着不像是中午休息時間。”
導演拍着他的肩:“就是。”
他轉身朝王璇笑笑,那笑容沒有半分勉強:“我争取一條過。”
導演像是故意給他難堪似的,說:“別過分苛求,好戲還是磨出來的,不要有演得痕跡。”
王璇氣得沉着臉,想嗆回去,陳新童拽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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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知道這個時候多說無用,可咽不下這口氣,但看陳新童仍是笑,她真要被他給氣死了,只能轉身吩咐旁邊的助理:“你叫人去給新童買杯熱咖啡。”
陳新童拿着條浴巾慢慢往高臺上走,他何嘗不怕,只是不能表現出來。
現在他不是他自己,而是個從小與水為伴,性格孤僻的高中生。
他走到跳臺邊緣,沉澱着自己的情緒,自己與單親母親一起生活,生活對于自己來說壓抑又難熬,如果能就此落下,落在這片澄澈的水裏,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束,比起死,他更恐懼像現在這樣活着……
“三號機位特寫!”導演縱然挑剔,也不得不豎了個拇指,朝王璇道,“他很入戲嘛。”
王璇真想白他一眼。
“跳!”他做了個示意的動作。
王璇緊盯屏幕,只見陳新童縱身一躍,那跳臺很高,陳新童在窄小的監視器裏急速下降,她幾乎快沒了呼吸。
“替身準備!”副導演指揮,長鏡頭一氣呵成,女孩也躍入水中,飛快地朝陳新童游去。
“cut!很好!陳新童辛苦了!”
王璇等得就是這句話,和助理比片場的其他人率先沖到泳池旁邊,陳新童從水裏慢慢冒起,冷得嘴唇已經全然紫透,渾身發抖。
“哎呀,新童哥。”助理又是心疼又是敬佩,趕緊用毛巾把陳新童裹住。
陳新童張了張嘴,他們還以為他要說什麽,紛紛湊過去聽。
結果他只是露出半張臉,哆哆嗦嗦地笑着,“我說我就一條過吧。”
王璇遞給他咖啡,把他轟去休息了。
正在布場時間,氣氛比較輕松,她手機響起,原來是霍宜安打電話來,是囑咐她參加下周一的會,末了像是順口問道:“陳新童怎麽樣?在拍戲還是休息?”
王璇拿着手機漸漸走離人群,站在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在休息,你要他聽電話嗎?”
霍宜安否決了:“不用,休息時間也很寶貴,沒有必要打擾他。”
王璇等了兩秒,聽他饒有興味地問:“他演得怎麽樣?導演有誇他嗎?”
“演得很賣力,剛才還親自上陣拍完高臺跳水的戲,一條過,連我都沒有想到。”
“他還會跳水嗎?看不出來。”霍宜安并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波動。
“不會跳,才找專門的教練練了幾次。所以我前面一直很擔心他。老板,這戲咱們是主要的投資人,可咱們的藝人在劇組卻沒有相應的待遇,快要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了。”她越說越激動,“小陳拼沒有錯,可是那不意味着他連請個替身的權利都沒有。”
霍宜安沉吟了會兒,最後說:“既然他首肯了,說明他不是應付不了,你不要過分激動,你比以前情緒化太多了。”
剛收了線,王璇仍有些悶悶不樂,可馬上聽到背後傳來聲音:“和誰偷偷打電話呢?”
聽到是陳新童的聲音,王璇立馬回過身,見陳新童走過來,他已然又補妝完畢,準備趕拍下一場。看到她的表情,陳新童頓了下,走過去逗她:“你難得顯得垂頭喪氣的,怎麽了?”
王璇只得敷衍開去。
兩個人站着,陳新童有一搭沒一搭地擦着頭發,他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幹透,所以有點冷,王璇看他欲言又止,分明是想要說什麽的樣子。
等了那麽幾秒鐘,陳新童終于開口了:“老板他……沒有打電話過來嗎?”
王璇看他的眼睛像小狗一樣,濕噠噠地泛着期待的光,實在不忍心讓他難過:“打了,本來他說想你聽電話。但我說你在趕拍很重要的戲份,可能顧不上。”
陳新童馬上綻開一個笑容:“哦,是嘛,原來他有問我,是打到你這裏來了。”
放下電話,霍宜安立馬就提起分機,要秘書給他把陳新童這部戲的拍攝班底拿來過目,可話只說了一半,霍宜恒進來了,他于是就此作罷,挂掉電話,轉頭去處理其他文件。
霍宜恒跟他溝通了幾件事,過程很短暫,幾乎沒有花去十分鐘。
可也就是這十分鐘,讓霍宜安剛剛略微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他手指在分機電話上摩挲,忍了忍,決定這個電話不打了。
既然陳新童已經很好地應付過去,那就不要再多此一舉。
忍住不悅轉而打開微博看娛樂新聞換換心情,可白鷺最近的通稿鋪天蓋地,點進去還有幾條關于陳新童的,幾條都非常有意思,都是誇白鷺不懼挑大梁,願提攜新人,奶小生。
白鷺隸屬繁花,更有躍居一姐的意思,繁花文化也确實把她當未來一姐對待,不惜發這種通稿和奧寰結怨,霍宜安只掃了兩眼就開始冷笑,順手把頁面關了。
雖然陳新童不出名,可給白鷺的片酬優待都足以讓白鷺本人,連帶繁花整間公司都偷着樂。
他決定不忍了,他的人什麽時候輪得到別人來欺負了?
他當即又抄起電話……
奧寰是業內巨頭之一,即便是豐凱都不敢輕易得罪,當天下午霍宜安緊急飛香港,起飛前一秘向白鷺的東家挂了電話,等霍宜安飛到,線上媒體的通稿就撤了個七七八八,風向全轉,紛紛發起了陳新童新拍的雜志寫真,霍宜安下飛機後随便掃了兩眼,秘書打電話過來,他也不同于以往吝啬贊美之詞,直接誇:“辛苦了,你跟Stella都做得很好。”
佳恩在這邊默默點頭聽,忍不住問:“那老板,要是繁花打電話過來?”
要出機場上車了,霍宜安不是很有耐心地回她:“叫他們老板宋建明親自給我打。”
收線後,他轉頭看向随行秘書:“下周我有什麽安排?”
秘書打開行程本翻找。
霍宜安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不用找了,周三,時間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