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月初的電視節，因為去年的青黃不接，陳新童在年尾蹿紅之快堪稱業內奇跡，所以令人驚喜又意料之中地，斬獲了當年電視節的最佳新人獎和最佳男主角兩大獎項。
繼豐凱爆出醜聞後的後半年奧寰反而風光無限，他本人更是一時間名利雙收，不少導演紛紛投出橄榄枝要與他合作電影。
王璇很中意傅導的本子，奧寰身價最高的影帝江唯喬就是因為主演了傅導的電影，在內地、港臺拿遍了獎，在海外有了知名度。她曾當過江唯喬的助理，江唯喬也願意賣她這個面子，組了一次飯局。
江唯喬滴酒不沾，傅導也不愛好喝酒，所以整場氛圍安靜，傅導說：“我對你出演這個角色是很有信心的，其實這本子早就拟好了，只是對這個角色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演員，看了你的戲，覺得你在外形上很符合我的想象。但是你也需要試戲，畢竟你知道，有的人在電視上還可以，到大熒幕上了，戲就出不來。”
他似乎和江唯喬很熟，說的話都是些很私人的話題，江唯喬也不避諱，兩人很直接地談着：“現在別人都開自己的工作室了，你倒好，不願意當老板，只願意當員工。”
江唯喬抿了口茶，笑：“我可不想操那份心，奧寰又沒有虧待我。再說了，我自己開了工作室就得自己去挖掘演員，找一個好演員可比演好一部戲難太多了。這種事情就只有霍宜恒他們能做，我做不了。”
傅導點點頭，又搖搖頭，笑笑：“你現在功成名就，沒有事業心了，所以你這樣說，但是我相信新童還是想以後當自己的老板的是吧？”
陳新童頓了頓，忙說：“沒有沒有。”
“說說有什麽關系，王小姐不會因為這個向你老板打小報告的，大不了你把她挖過去就是了嘛。現在公司和藝人，合約到了和平解約的太多了。”
他們兩人很熟，又默契地覺得陳新童看着還很不圓滑孩子氣，互相笑着看陳新童反應，陳新童果然沉吟了會兒：“不會的，奧寰也沒有虧待我，霍總還給我那麽好的機會。”
江唯喬手指在湯匙上柄上撥弄，聽他這麽說，甚是新奇的說：“霍宜安還沒有哪部戲非要讓誰去演過，聽說你那部戲是他一手包辦的，你倒是和他很像，孩子氣，這麽一想我算想通了他為什麽相中你，他可真夠自戀的。”
王璇尴尬地低頭，用牙齒磨着嘴唇，江唯喬自然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她側頭對陳新童說：“江老師和霍總一直關系很不錯，偶爾約在一起打球。”
陳新童點點頭，勉強擠出個笑容。
江唯喬興致勃勃地說：“他經常輸的，每次我還得讓着他。偶爾贏那麽幾次，就會不肯罷休地纏着人玩兒。将來不知道誰受得了他。”
陳新童笑得更尴尬了，低頭時臉上已經沒了表情，怔怔聽着江唯喬說：“不過他向來也不是花心思談情說愛的人，更不可能放下身段，為他人着想，所以有時候我真懷疑他到現在，喜歡過什麽人沒有。”
陳新童不自覺握緊玻璃杯，一聲不吭。
Advertisement
飯局結束，陳新童和他們方向不同，道過別後上了車，王璇開車，陳新童照例坐在後座上。
王璇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他，說：“我可謝謝你了祖宗，雖然知道你只是說漂亮話，但是在那種場合你還是最好別說要從奧寰跳槽單幹的話。”??
陳新童淡淡道：“我說的是真的。”
“……”
“剛才，是真的，不過現在我不這麽想了。”
“陳新童——”
陳新童說完，低頭落寞地摳着膝蓋上牛仔褲的破洞邊緣。
王璇剛想開口，車載電視在播放娛樂新聞，提到奧寰時免不得的提到霍宜安，陳新童直起身來，立刻囑咐：“關掉吧，我現在不想看。”
王璇也不跟他争辯，他們做經紀人的，最會看人下菜碟，現在的陳新童不僅是奧寰最當紅的，短短半年時間，品牌就代言了六七個，他已經跻身娛樂圈同齡小生中最能賺錢的三四人，她不可能還像原來那樣對他的錯處發脾氣，得軟硬兼施地哄着他。
半個月後，陳新童去試了傅導的戲，新戲裏他的角色個初期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舉手投足間帶着質樸，這對陳新童來說難度不高，幾天之後，傅導的助理就打來電話和王璇确定他的檔期。
王璇知道這角色多半已經收入囊中，只是她無法做主，還要等周一的例會上向領導層報告。
撥通陳新童的電話，她小心翼翼地提這件事：“新童，恐怕周一你也得去見見霍總。”
陳新童估計又在打游戲，那邊本來有些噪音，王璇聽他不情不願地說：“我不去。”
“新童，你這種時候不要太孩子氣了……”
“傅導的戲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難道他會不讓我演嗎？”
王璇都能想到他肩膀夾着電話，手裏還不停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不是霍總讓不讓你演的問題，而是你已經很久沒有和兩位老板見過面了。他們連你的情況都不能當面問你一聲，不僅顯得你有些不稱職，而且連我都顯得很不專業。”
“……”
“我們就不能私人的歸私人，公事歸公事嗎？”
陳新童在那邊終于有了反應：“是他不想見我。如果是見大老板的話，我會去的。”
王璇簡直來氣，幾乎口不擇言：“不要老是他啊他的，他也是你的老板，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能有今天都是他一手成就的！”
“……”
“新童對不起，是我态度不好。我也是……”
“……算了，我會去的。”陳新童聲音恹恹的，“那你沒別的事，我挂了。”
周一的例會除了公司高層、資深經紀人及相關助理，也就是幾個秘書負責會議輔助工作，陳新童坐在接待室裏等候，他自成名作開拍後不常來公司，一群年輕女職員沒怎麽仔細與他打過照面，紛紛過來接着端茶倒水的名義和他攀談：“我們原來在公司都很少見您，您比在電視上更帥呢！哎呀，我們這麽花癡自己家藝人是不是不太好。”
“新童哥，給我簽個名吧，簽在我臺歷上好嗎？我工作的時候看到絕對動力滿滿！唉，我臺歷呢？！”
陳新童簽了幾個，王璇就把他拉走了，看來是散會了，陳新童跟着她踏入會議室，霍宜恒霍宜安本在交談着什麽，這會兒都不說話了。
“Stella，給新童倒茶。”霍宜恒笑容滿面地擡手，“來，新童，坐。白毫銀針可以吧？”
陳新童盡量避着不去打量霍宜安，沖霍宜恒恭敬地點頭：“當然可以，謝謝霍總。”
他落座在長桌的這頭，盯着桌子前面的某處，這桌子好像格外長，霍宜安離他很遠似的，陳新童連一眼也沒有看他，他們都一言不發。
Stella給他斟茶，霍宜恒爽朗地介紹說：“這是福建采的首日芽焙的，初春的茶格外清香，我覺得你會喜歡。”
其實他哪懂什麽茶，更談不上喜歡，他籍籍無名的時候在外面租房，喝一點粗糙的大葉子茶就是為了不困罷了，他和他們不一樣。
他如此作想，卻說不上為什麽，心裏說不出的困窘難堪。
霍宜恒好像是沒看出來似的，說：“傅導這部片子我們也很滿意，特別是我，看了劇本之後非常喜歡。不過你在這部戲不是男主，而是男三號……”
他不再說下去，陳新童感覺到一絲異樣，自然而然地擡起頭：“我沒有明白您的意思……”
霍宜恒幹笑了兩聲，抿了口茶：“前兩天去香港和杜導吃飯，他要拍一部警匪片，對你很中意，杜導指導的警匪片都是叫好又叫座，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畢竟你是個演員，你要有不同的戲路，不能困在一種性格的角色塑造上，你覺得呢？”
陳新童剛要回答，霍宜恒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随即起身，一副很是抱歉的樣子，順便拍了拍霍宜安的肩膀：“你跟新童講講，我接個電話。”
說完，他幾步走出了會議室，偌大的會議室少了一個人，空氣卻好像突然尴尬了許多，陳新童重新把頭低下去，用食指按住手機的一個角打轉。只轉了兩下，就聽見霍宜安輕聲吩咐說：“Stella，王璇，你們倆先出去吧。”
“是的，霍總。”Stella朝王璇一陣擠眉弄眼，兩人都跑了。
剩下他們倆，陳新童抿起嘴唇，低垂眼簾，正不知道說什麽好之際，就聽霍宜安的聲音冷冷飄過來：“和我對視那麽難嗎，你已經不想見我到這個地步了？”
陳新童受不了他這麽激自己，馬上擡起臉，面無表情地望過去，視線迎上霍宜安，他禁不住微微一愣。
霍宜安似乎瘦了一圈，許是陽光刺眼，從落地玻璃窗裏投進來，照得他臉色蒼白。
他工作有這麽忙嗎？似乎是很疲憊的樣子，他還和他在一起的那時候，他就算是出差搭晚上的飛機回來，也是精神抖擻，神采奕奕，現在卻略顯憔悴。
陳新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他一時間忘了所有，盯着霍宜安看，霍宜安也盯着他看，那雙桃花眼看人的時候，不管對方是誰，只要他視線稍微溫柔一點，都看得含情脈脈。
那樣令他目眩神迷的眼神，他原來就是因為他這樣一點點的溫柔把持不住，忘了自己是誰，陳新童不敢，也不願再看，移開視線，昂了昂下巴，故意放低聲音，生硬地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霍宜安也開口說話了：“兩部戲撞了時間，公司比較希望你選杜導的新片。”
“可是我想演傅導的角色，他說了這個角色非我不可。”
“他也許還對很多你的競争者都這麽說過，否則哪那麽多人有試鏡的機會。”
陳新童忍不住頂撞起來：“你別把別人想得那麽世故。”
霍宜安不為所動：“沒有什麽是非誰不可，你現在當紅，你聽到的都是贊美，我不介意做一次壞人，給你上一課。”
“……”
“只要你還是奧寰的藝人，你就要服從奧寰的決定。否則……”他低垂下睫毛，咬了咬牙說，“否則你可以另謀高就，也可以另起爐竈，全憑你意。”
陳新童怔了怔，冷笑了一聲，慢慢重複到：“沒有什麽是非誰不可……”
霍宜安僵着臉，面無表情。
“霍總忘了，你早就給我上過了這一課，我雖然不是個聰明學生，但還不至于連這點記性也沒有。”
“……”霍宜安眼皮跳了跳，陳新童看見他微微側了側身子，似乎是想揭過不談。
陳新童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态度，站起來，情緒太過激動，連聲音都在發抖：“你也說了，我現在當紅着，只想聽好的，沒錯。傅導的戲，我偏要演，否則不就是違約金麽？我付就是了，我不相信現在我從奧寰離開，還能無處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