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中秋風蕭瑟,明月照亮天涯,京城的夜萬籁俱靜,宵禁後更是噤若寒蟬。任何繁華在這權力之地也只是轉瞬即逝,有的人一出生便處在權力的中心,有的人為了爬到這裏,窮盡一生争名逐利。不管處于何種地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用來形容這權力的中心是再适合不過的了。
朝堂上的風雲變幻,不亞于任何一場戰争。不同于戰争的成王敗寇,朝堂之上似乎永遠沒有真正的贏家。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許上一刻你還是前任君主口中的“賢臣愛卿”,下一刻新君即位你就變成了必須拔除的眼中釘,或者是必須拿來祭奠新劍的祭祀品。
一陣稀碎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身着鐵甲的戰士騎馬行于一輛馬車兩旁,每個士兵的脊背都挺的筆直,森冷而又威嚴,每匹戰馬齊頭并進,整支馬隊井然不紊。正是西秦七王爺嬴政從北方邊塞衛江城回京述職,嬴政端坐于馬車內,正在用軟布細細擦拭着佩劍天問。狹長的鳳眼一如千年前,七分冷意兩分桀骜一分神秘。馬車停于王府前,侍從孟祺恭敬禀告“王爺,我們到了。”
嬴政推開車門,望着舊時的府邸,低低的說道“一別多年,本王終究是回來了。”一擡眸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如同手中寒光閃動的天問劍。
孟祺想到王爺母妃離去多年,多年邊塞的苦寒生活,磨砺出來的不僅是嬴政過人的膽色和武功,還有出色的智謀和鋼鐵般的意志。從一個當年備受冷落的皇子,到現在威名赫赫的将軍王爺。不過也才雙十年紀,而今好不容易憑着顯赫軍功站穩了腳跟,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念及此,看向嬴政的目光中的敬仰不禁又多了一分。
嬴政長腿一伸下了馬車,随即跨入了王府的大門,孟祺神情恭謹的跟在他身後。這七王爺府邸雖比不上其他更受寵的兄弟府邸,到底也還算是大氣。況且對于衣食住行,嬴政也一向不甚在意,或者說他總是把目标放在高處,旁的細枝末節還不足以入他的眼。
幾個仆人看着主子都進門了,立刻有條不紊地快步進府收整,生怕怠慢了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爺。
嬴政瞥見了他們的動作,随即出口冷冷道,“不必了,随便收拾幾間廂房便是。”
“是。”幾個仆人異口同聲,雖說是下等仆役,但面上卻無絲毫的奴顏婢膝,反而頗有不卑不亢的風骨。這對于地位等級分明的西秦來說也是異事一樁。
嬴政并未走去廂房,而是移步去了前庭。
“王爺,孟祺心中尚有一慮。”孟祺跟在嬴政身後突然開口。
“說。”
孟祺緩緩道,“我們一行入京時已是宵禁,雖已王爺身份,不必在意這些規矩,但若是被有些人知道了,大肆造謠王爺懷不臣之心,外加上今年王爺軍功顯赫,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你認為不妥?”
“屬下只是認為當今朝堂暗流洶湧,敵在暗我在明。”
“如今敵我不明,這是一個好機會,看看哪些人按捺不住。”嬴政緩步走進了前庭。“那支千年人參現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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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命人好生保管,明日和其他珍寶一起送進宮。聽聞如今太後身子不爽,陛下素來孝順,王爺的那支人參可是為太後準備的?”
嬴政伸手撫了撫庭中長得參差交錯的老樹枝丫,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即是千年珍寶,當然要孝敬最尊貴的人。”又轉過身來對孟祺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時辰尚早,本王自己轉轉。”随即便抛下了還想說什麽的孟祺,潇灑的走了。
孟祺看了看夜空中已升到中央的月亮,不禁搖頭苦笑,已經半夜了還叫早?自己剛想勸王爺去休息,不想這位爺人家壓根兒就不想睡,還快人快語先發制人堵住了自己的嘴。唉,雖說無奈但也習慣了。從前在軍中時,嬴政半夜不睡覺還跑去各大營地,親自查崗查哨,要是抓住敢打盹的士兵,那場面确實很“慘烈”了,上到營長下到小兵沒一個逃得過懲罰的。說來也是奇怪,嬴政就算一宿不睡,第二天照樣神采奕奕,豐神俊秀,反觀其他人,倒是被他整的眼底一片烏青,敢怒不敢言。不過就是因為嬴政治軍嚴謹,賞罰分明,所以軍隊戰鬥力頗為強悍,他自己也很得軍心。不過想想也是,有這麽一個夙興夜寐,連覺都不睡也要練兵的好将軍在,軍隊的警惕性,反應能力能不變強嗎?不過,這到底是故意試探還是只是嬴政半夜睡不着,心血來潮就跑幾趟這就不得而知了。
被孟祺無限怨念的嬴政正端坐于一方大理石桌前,面前放了一盞明燈,手裏正翻閱一本書。眼睛裏毫不避諱的欣賞,贊同。手指輕輕摩挲封面上的三個字,一字一頓道,“韓非子。”他說的極慢,語氣卻極為認真。一陣狂風吹來,明亮的燭火也随風湮滅了,只餘下一縷青煙,一時間滿地枯葉也紛飛起舞,仿佛又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嬴政站起身來注視這滿天的枯葉,伸手接住了一片被卷起的落葉,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狹長的鳳眼裏是明明滅滅的興奮,“有意思。”拿起了還放在桌上的書,轉身走入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