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淑妃韓沁坐在鏡前,換上寝衣,任丫鬟一一取下頭上的珠翠,她那黑色的長發如綢緞般美麗而有光澤,洗去臉上的脂粉,露出本來豔麗無雙的面容,屏退左右,往榻上走去,準備午睡一會兒。正當她撩開床幔時,韓非從寝殿珠簾後,緩緩踱步而來。

韓沁看到來人,也不覺得震驚,對他柔笑道:“怎麽了?可是前幾日嬴鹄之事将你吓壞了?”

韓非看着眉眼與自己相似的淑妃,緩緩道:“這件事,是你授意的嗎?”

淑妃走到茶桌前,執起一杯茶,又指了指自己對面,示意韓非坐下說話。“是與不是,也沒這麽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不會改變。”說話間又給韓非倒了一杯茶。

“是啊,嬴鹄被貶,他的母妃、舅父皆已失勢。放眼宮中,再無哪位嫔妃、皇子可以與您和八皇子争鋒了。萬事盡如你所願,對吧?娘親。”最後兩個字,韓非說的很緩,很輕。

韓沁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擡眼看了看韓非,又道:“宮中耳目衆多,小心謹言。”

“所以這件事,就是你授意的。”韓非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

“這件事是你舅舅的主意,我确實也知情。但是我也借機向你透了密,要不然你以為你的人能這麽輕易就打探到如此重要的消息?”

“照你這麽說,我還應該感激你了。”韓非嗤笑看着眼前這個他所謂的“娘親”,冷情至此,都說虎毒不食子,但是自己的娘親卻是個例外。

“我只是想借韓夜之事給你舅舅提個醒,別以為他幫了我們很多,就可以越俎代庖。”

“你可知,我也差點變成韓夜那樣。”韓非喉嚨有些發緊,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

韓沁似恍然大悟般,眼神淡漠如琥珀,笑着說:“那孩子我也好多年不見了,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想必已那孩子的性格也不敢出門見人了吧。這孩子蠢鈍如豬啊,此刻不好好利用陛下此刻的愧疚,讨個一官半職,還躲在家裏兀自垂淚,實在是愚不可及。”

韓非覺得血液正在一點一點冷卻,你可知,你口中的沒什麽大不了差點成了你親子的下場……

韓沁啜了一口茶,又接着說:“夜兒那孩子,雖說清譽被毀,就成天這樣,蠢啊。就像你舅舅一樣,以為掌控了一切,最後還不是要依附于我。”韓沁眼中的不屑,根本沒打算掩飾。

韓非覺得今日自己來質問她根本就是自取其辱,明明就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如果構成威脅,你會殺了我嗎?”韓非目不斜視,認真盯着韓沁,大概自己有些不死心吧

韓沁聽完一笑,“你該不會真的想站在嬴政那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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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他心中真的有你?

韓非目光堅定,“如果我說是呢。”

韓沁眼神深了幾分,緩緩踱步走到窗沿,“只是,你們鋪開了這個局,要如何收場呢?”見韓非有些不解,“我殺了他母妃,他要如何面對你這個殺母仇人之子,你可有想過?”

聽到這話,韓非也略感驚訝,不由微微瞪大了眼。韓沁見狀,嘆了口氣,“非兒啊,你雖聰慧無比,但是你始終對世間太過溫柔。若你硬要與嬴政一處,我也不會反對你。只是你要明白,你可以站在他那一邊,但是最後你一定會選擇嬴悅。因為只有悅兒上位,你才能活下去。”

“為什麽?”

“因為嬴政本質上和我是同類,我們都明白遵從一個道理——人生在世,他人的心是最不可捉摸的,可以愛別人,但是到最後只能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韓沁目光逐漸變得陰沉,“所以嬴政發現我們的關系,他一定會殺了你的。如果到時你還要站在他那一邊,我可以保證他就一定會知道我們的關系。況且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背叛了他的信任。”

韓非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母親,難道她已經在嬴政身邊安插了細作了?那嬴政的安危……

韓沁看見了韓非臉上的冷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覺得好些好笑,“我沒有在他身邊安插眼線。我只是比較了解你,你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孩子,別人對你一分好,你便報以全部。所以你愛上嬴政,我不覺得奇怪,你還不敢承認自己的心嗎?”

韓沁聲音如玉珠落盤,但是說出的話卻如冷如蛇蠍,“在權力面前,人會變得貪婪,多疑,霸道,狠毒,目中無人,失去自我。就算他現在心裏真的有你,當他被權力之毒浸染過後,你又該以何種立場去面對變了的他呢?”

韓非沉默了片刻,轉頭認真對她道:“你們,不一樣。”似是指責一般,“被權力之毒浸染的人是你才對!”

韓沁對韓非的指責充耳不聞,反而饒有興趣,問道:“何處不一樣?”

韓非站起身,“胸懷。”他心懷天下,亦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絕不是兔死狗烹之輩。不因善良而軟弱,不為惡而沉淪,不因憎恨而遷怒。

韓沁也不出言反對,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韓非,“我知道你內心是極讨厭我的,可你就是會被與我相似的人吸引,由不得你不承認。如果你這樣放任自己沉淪,嬴政就是你命運的終結。”

韓非默不作聲,看着對面自己稱作“娘親”的女人,自己犀利的口舌和強大的思辨便是遺傳自她。與自己不同的是,她始終站在權力的高處俯瞰一切,遠離感情,嘲笑着人間的愛恨情仇,無法着眼于現實。只要自己能大權在握,就算是親子的意願、生死也根本毫不在意。來之前韓非尚且對自己的母親還存有最後一絲期頤,而如今……得到了答案,與自己所想的也相差無幾,可是為什麽還是會傷心呢?韓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韓非轉身欲走,韓沁不帶一絲感情的靡靡之音從後面響起,“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希望這句話不會成為你的宿命,這是我給你最後的,善意的勸告。”

韓非想起了以前她對自己那些“善意”的勸告,不由覺得有些諷刺,“強加于人的善意,與惡意沒有任何區別。悅兒會恨你的。”說完,韓非一揮衣袖,頭也不回地出宮了,不帶一絲留戀。

作者有話要說: 非非的腹黑就是遺傳的他麻麻,只是他麻麻黑的更徹底、更冷血。韓沁回答關于韓夜之事的時候,韓沁根本沒管非非話裏的重點,這也是非非态度轉變的關鍵。而且其實她和政哥一點都不像,可以猜一下他們哪兒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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