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方慈駕馭着馬車一路狂奔，直至破曉時分，終于隐隐約約看到了大軍的大纛，為了避免暴露位置，大軍的駐紮地沒有任何火光。
“大人，看來我們快到了。”方慈壓低了聲音，朝馬車裏的人說道。
韓非應了聲“好”，坐了一夜的馬車，不僅一夜未合眼，連骨頭都快散架了。他身無內力，早已疲憊不堪。雖然身體勞累，但是韓非頭腦一直保持着最清醒的狀态。
方慈拉了拉缰繩，讓馬兒慢慢停了下來，道：“大人，我們密會龐将軍，得下馬前行了。”
韓非聞言，立即鑽出了車廂，雙腳剛剛接觸到了地面，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走路！坐了一晚的馬車，簡直太折磨人了！
兩人輕裝便行，慢慢朝紮營地走去。
兩人走了一會兒，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從地面傳來的強烈震動，強烈的幾乎連地面都開始嗡嗡作響了！霎時間，猶如萬馬奔騰而過的聲音一般。
方慈心中大驚，連忙看向韓非，問道：“大人！這是——”
“是騎兵突襲！我們快進密林躲避！”韓非果斷命令道。
二人連忙朝旁邊的密林跑去，所幸周邊密林叢生，騎兵又不會進入密林作戰。方慈見情形實在不妙，連忙抱着韓非飛上了一顆巨木的最高樹枝上。
韓非眉心愈發緊鎖，躲在巨木的高冠樹枝上，地面形勢皆收入眼底。
位于前哨的士兵早早敲響了警鐘，訓練有素的各營士兵皆嚴陣以待，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現在敵人占據有利地形，此戰是九死一生了！
雙方很快厮殺到了一起，霎時間血肉橫飛！整個山丘被年輕的熱血逐漸染紅，叫醒清晨的不再是陽光，而是突如其來的血戰！
嬴政看着漸漸湧上來的敵人，蹙眉道：“山峰制高點已被敵人占領，谷底亦有大量騎兵截殺，看來情形不容樂觀啊。”
龐遂臉色可真謂是難看至極！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那我們也跟他們拼了！”在山丘這種地形搞突襲，看來敵人打算放手一搏了！
嬴政忽然拔劍出鞘，鳳眼噙着幾分殺意，血紅披風在風中獵獵翻飛，道：“那我們兵分兩路，本王帶人奪下山峰制高點，山腳下的就交給将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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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遂重重點了點頭，便立馬與嬴政兵分兩路前去作戰。比起進攻下首，奪取制高點可謂更是危險重重！龐遂陰鸷一笑，現在嬴政這個傻瓜竟然自願選擇攻占山峰，說不定陛下交付的任務，此戰就可借賊寇之手完成！
韓非站在樹冠上，雙方的排兵布陣看得一清二楚。目光不自覺地跟着那抹紅色的背影游移而去，有些不确定的開口問道：“那是，嬴政？”
方慈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不錯，那人正是七王爺！”
韓非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與敵軍厮殺的背影，呼吸一滞，手指死死摳住旁邊的枝幹，內心忐忑不已。
突然驚覺于自己的所為所想，連忙放開了被自己緊緊抓着的枝幹，手中卻冷汗漬漬。垂下了眼眸，不由得失笑，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好緊張的。
“大人快看！七王爺快成功了！”旁邊方慈的一聲驚呼喚醒了韓非，韓非連忙擡眸看向遠處。嬴政正帶人厮殺至一處，雖然敵軍占據有利地形，但是他始終沒有後退半步，朝山峰上的敵人步步緊逼。
嬴政帶人漸漸攻上了高處，嘴角微翹，看來勝利始終站在他這一邊。敵人節節敗退，戰士們越戰越猛。
韓非不自覺地又攥緊了樹冠上的枝丫，心髒在胸腔內亂撞，凝視着那正在厮殺的人，為什麽？為什麽我要緊張？我有什麽好緊張的……
誰知嬴政仿佛心有所感一般，猛然回頭，向韓非所在處望去，一抹紫色突兀的出現在戰場上……
鳳眼望進了桃花潭，目光相撞間，我看到你了！一如從前！
剎那間，風靜雲止，千軍萬馬的殺喊聲也好，鋪天蓋地的血色也好，皆在天地中漸漸消弭……
韓非睜大了一雙桃花眼也在凝視着他。
那雙眼……
看見他，嬴政竟一時忘卻現下此處是殺機四伏的戰場！身邊不斷傳來陣陣殺氣，天問倏然顫動，多年從戰場上歷練而來的警覺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了戰場。
只是，終究晚了一步。
“咻——”一支劃破空氣的箭矢，抓住了他剛才一瞬間的破綻，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朝他疾速射去！
利箭穿透了堅硬的铠甲，在胸口綻放出了一朵美麗的花。嬴政最後朝那抹令自己魂牽夢萦的紫色深深望了一眼。
“韓非……”
再堅強的意志也敵不過生命的流逝。山峰之巅，風雲之邊，嬴政的身軀逐漸向後面的懸崖倒去，無可奈何的，堕入萬丈深淵。
宛如一只折翼的雄鷹，只能在天空中隕落……
“不……”韓非輕嚅。
明明被射中的人是他，不可名狀的痛卻從自己的胸口傳來！那種，仿佛被別人在最柔軟的地方狠狠捅了一刀的痛。
這種結果，自己不是應該喜聞樂見才對嗎？一直期待的事終于發生了……
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那麽痛？
明明感覺不到悲傷……
為什麽還會為你心痛？
霎時間，空洞的腦海麻木的痛着，滿是那個折翼的身影！
雖然站在萬丈深淵之畔的人不是他，但他卻清晰地感知到了深淵底飄散上來的冷峻氣息。那冰冷刺骨的氣息，淩刮過心髒，激起了一陣劇烈的抽痛，那痛楚，直擊靈魂深處。
“你要去哪兒？”
溫潤如初的嗓音卻帶上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韓非下意識地便想去追尋那抹墜落的身影，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此刻正身在高處樹桠。
擡腳便想追上去！猛然一動，韓非整個人突然從高處樹冠跌落！
“韓非——”方慈一聲驚呼，方才他全神貫注地盯着嬴政，卻絲毫沒有覺察到身邊韓非的動靜。來不及多想，立馬朝韓非跌落的身影飛去。
霎時間，衣袂和發帶在空中胡亂翻飛着。韓非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亦不知該歸于何處……
瞳孔微顫，好像有什麽從美麗依舊的眼中流出，随風滑落。
耳邊唯有呼嘯而過的風聲，你在哪兒？這樣，就可以找到你了嗎？
方慈向那抹墜落的紫色奮力飛去，眼看着韓非的身影的就快砸向地面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條鎖鏈劃破空氣，緊緊纏繞上了韓非的腰，立即停止了下墜，被人用力往上一拉，韓非又被拉向了另一棵樹的樹杈上。
“你在幹什麽！”方慈将人拉回樹杈後，狠狠扣住韓非的肩膀，厲聲質問他。
韓非眨了眨眼睛，胸膛劇烈起伏着，麻木的頭腦中，理智正一點點回歸。
是啊，我在做什麽？
方慈打量着他蒼白的臉色，接觸到他淚濕的眼角，眉心倏然蹙起，聲音低啞，“你，哭了？”
韓非這才恍若隔世般的，微顫的手指摸上了發紅的眼角，依舊濕漉漉的。
我為什麽要哭呢？
方慈目帶憐惜，安靜地看着他拭淚的動作，輕嘆一聲。
“你，在悲傷？”
韓非失力般一笑，倚在枝幹上，“我亦不知。” 他的身影，自己竟想去追逐！莫不是魔障了？
“若不悲傷，為何要流淚？”方慈又問道。
韓非看着不斷發問的方慈，并未回答他，凝視着他漆黑的雙眸。年輕的面孔，但這雙眼不該出現在他身上，如此古波不驚，仿佛經歷了無數滄桑……
眼底劃過一絲警惕，“你到底是誰？”
方慈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唇邊溢出了溫和的笑容，搖搖頭，“看來是瞞不下去了。”
韓非雙眼微瞪，“你……”震驚地看着方慈撕下了臉上的“皮”，“雲崖子先生？”
“好久不見了。”露出了本來面目的雲崖子朝韓非溫和一笑，“當初嘉山一別，贈你們面具時，我曾言有緣再見，現在是時候了。”
“什麽？”韓非腦子仿佛又亂了，什麽嘉山一別？什麽叫做“你們”？
看着面前的韓非困惑難解的模樣，雲崖子無奈般扶了扶額，輕輕一嘆，道：“也不知韓沁，你那個‘好’娘親！到底對你用了什麽藥！”
“你！”韓非心下大驚，他竟然随口提起了娘親！他竟然知道！眼底閃過一絲殺機，此人究竟是敵是友？
雲崖子毫不在意此刻韓非一臉警惕的模樣，笑道：“別怕，我是你爹，親爹啊。”
作者有話要說： 非哥哥暫時失去理智系列（ps：本來沒打算寫那麽長的，為什麽最後變成大長篇了郁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