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誰是誰非
李三木也不再繞圈子,而是講了個事故。
一個富太太出了車禍,必須立刻進行換心手術,但匹配的心髒不是随時都有的,危急關頭有個醫生想要讨好富太太的先生,查詢了醫院所有的記錄,居然發現一個女病人能和富太太配對成功,可是人家根本沒有死。
于是,醫生想了個辦法,僞裝出女病人的病情惡化,需要手術,趁機把女病人的心換給富太太——計劃很順利,富太太活了下來,女病人死了,女病人的家人對此毫不知情。
直到一年後……
這個故事一講完,田甜就懵了,李三木絕對不會在這時候尋開心地給她和宋瑾川講故事,這個女病人……
田甜喉嚨發幹:“女病人是雪姨嗎?”
雪姨就是李宿白的媽,張雪。
李三木沒回答,田甜立刻望向宋瑾川,宋瑾川抿着唇,一聲不吭,宛如雕塑一般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下。
如果女病人就是李三木的妻子,那富太太是誰?
“十億元綁架案”,海頓集團支付了十億元的贖金,最終綁匪還是撕票殺掉了集團夫人,也就是宋瑾川的母親,只有宋瑾川活了下來。
富太太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富太太,富太太的先生,還有操刀的醫生,是不是都該死?”天臺上響起李三木的笑聲,他笑得格外的暢快,連眼尾的皺紋都松散開了。
田甜沒有作答。
宋瑾川擡眸,陰鸷的目光宛如黑沉的海水,海浪翻天:“李三木,難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李三木哈哈一笑:“我什麽時候說要你信了?”他意味不明地把臉轉向田甜,“你不是想知道你爸為什麽會參與綁架案嗎?”
“你知道你爸是個什麽樣的人,當他發現是我是綁匪,他不會去舉報我,只會偷偷放走宋家母子,等我告訴他這件事後,他猶豫不定,雖然最終站在了我這一方,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田甜沉默了良久,輕輕開了口:“既然你清楚我爸是個什麽樣的人,就該知道他根本不會真的去警局舉報你,他只會內疚沒有阻止你,最後他要去自首也只是想把所有的責任承擔下來。”
田甜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再一次哽咽起來,她的眼前一片朦胧,依稀浮現出童年時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畫面,爸爸媽媽溫柔的臉出現在暖融融的光暈裏。
眼淚毫無征兆地劃過臉頰,她的心情卻一點點地恢複了平靜。
“是嗎?”李三木神色微怔,到現在他都沒覺得自己有錯,甚至一直在心裏責怪田忠。
“田甜……”宋瑾川再一次想拉她。
田甜沒理她,擦掉了臉上的眼淚:“今晚又是怎麽回事?”
“這件事稍後再說。”
李三木不想談這件事,或者不想在宋瑾川面前談這件事。
田甜最後看了宋瑾川一眼,點了點頭:“我去看看手術結束了沒。”
她轉身要離開天臺,宋瑾川卻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相信他的話?”
“你錯了,”她轉過頭,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我爸,只有這樣的解釋,我爸才會對替李三木隐瞞綁架案,我爸才會去找你說明真相,我爸才會想要去自首。”
宋瑾川沉默地看着她離開,卻無法阻攔,他回頭看了李三木一眼,随後也匆匆離開了天臺,李三木在天臺又抽了一根雪茄,接了通電話後才離開天臺。
手術還在進行,田甜焦慮不安地在門口踱來踱去,手術時間越長她心裏的恐懼就越多,一點點的累高,越來越高,随時都被傾覆她的理智。
顱骨損傷可大可小,萬一傷到了腦,變成植物人都有可能。
如果李宿白真變成了植物人……
她只祈求他不要離開她,如果事情發展到了最壞的局面,那她就照顧他一輩子好了。
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李宿白才被推出手術室,田甜一發現指示燈熄了,立刻蹿到門口等候。
“醫生,他怎麽樣了?”她緊張地聲音顫抖。
醫生取下口罩,臉上雖然疲憊,聲音聽上去很振奮:“手術很成功。”
田甜的眼淚再次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她趕緊擦了擦眼淚:“那他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我們也不能确定。”醫生的口風忽然一變。
她愣了愣,傻了似的:“什麽意思?”
“手術雖然成功了,不過他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自己。”
醫生這句話無疑是寒冬臘月裏再給她淋下一桶冰水,一旁的李三木聽得明白,臉色也沉得發青。
田甜不甘心地又追問了幾句,醫生的解釋還是那樣,手術很成功,但人類對大腦的研究還處于比較初級的階段,之後的情況他們并不能保證。
李三木立刻讓人辦理了轉院,把李宿白送去明德醫院,安置好病房後,田甜坐在病床前發呆,李三木在病房裏呆了一會兒朝她招了招手。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這裏交給你了。”
她默默點了點頭:“是今晚的事?”
李三木露出一絲微笑,沒有否認:“我讨厭背叛。”他的視線掃過李宿白,“他也讨厭背叛。”
田甜在心裏嘆了口氣,現在她只希望李宿白能平安,其他所有事情都要靠後。
“這個給你。”
她微微一愣,李三木把手上的一條項鏈放到了她手心裏:“這是宿白她媽的項鏈,好好保管吧。”
這是一條很有歲月感的銀質項鏈,項鏈的墜子是顆貓眼大小的愛心,墜子應該可以打開。
她點了點頭,沒有推脫:“謝謝。”她停頓了一下,嘗試着開口,“能把我的手機電腦給我送來嗎?”
李三木非常痛快地答應了,等他走後,她打開了那條項鏈,裏面是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中是李家三口,李三木二十多歲,笑得有點傻,模樣和李宿白有六七分相似,他旁邊還有個年輕溫柔的女人,笑容很溫婉,中間是才一歲大的李宿白。
她收好了項鏈,再一次坐在了病床邊。
“李宿白,好奇怪,你爸似乎接受我了,我也不恨你爸了……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你醒過來就足夠了。”
……
李三木一回到別墅,就把李耀叫了過去。
李耀猜測着李三木現在叫他過去肯定是要責問工廠大火,本以為會燒死那兩人,結果半路殺出了一個宋瑾川,功虧一篑,好在李宿白也受了重傷。
算他走運,居然撿回一條命。
李耀一邊冷笑一邊給李晃打了個電話。
“明德醫院全是李三木的人,不好動手。”
李耀皺了皺眉:“萬一李三木發現了怎麽辦?”
“怎麽辦?”李晃輕笑着反問,“我們不是商量好了嗎?”
“瘋了!”李耀罵了一句,想到李晃那個瘋狂的計劃,身體都要戰栗起來,可一想到成功後的回報,他的心滾燙得驚人,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逼不得已……
李三木坐在書桌後正在看書,李耀進門後他也沒擡頭,李耀弓着身子,低聲道:“木叔,我沒想到宿白會去那裏,幸好宿白沒事……”
李三木笑着搖了搖頭,李耀提着的心一松。
“錯不在你,錯在我我小看了你的膽量。”
李三木放下手裏的文件,語氣如常,內容卻讓李耀心驚膽顫,他攥緊了拳頭,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李三木再次笑了笑:“知道我為什麽讓你親自去嗎?”
李耀默不作聲地等待着下文。
李三木感慨地嘆了口氣:“再給你個十年,恐怕就是另一個我了,膽大心細,滴水不漏……”他撿起書桌上的一個USB,朝李耀點了點,“我只好先讓你去監獄裏住上一陣了,縱火殺人,怎麽也要判了十來年吧,李晃那個兔崽子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撇清關系,把孔江和財務總監的死都栽到你頭上,身上背了那麽多條人命,我不會讓你死,只判你個無期徒刑,你該偷笑了。”
無期徒刑?
他現在才28歲,他的人生巅峰剛剛要開始,他已經積累了不少的籌碼,怎麽可能甘願在這個時候放棄一切?
李耀臉色慘變,雙腿一軟,砰地一聲跪在地上,書房裏鋪着羊毛地毯,這一跪卻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可見他心中的恐懼有多深。
“木叔,你聽我解釋,我只是被李晃利用,他說一旦成功,就分給我10%的股份,和我共享興國集團,我是被利益沖昏了頭,才會幫他的,把宿白騙過去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孔江也是李晃殺的,他說這樣不但可以嫁禍你和田甜,還可以挑撥你和李宿白的關系,財務總監也是,他用財務總監的兒子威脅他,不自殺就殺了他的兒子,為的就是一石二鳥,李晃還想用這些‘證據’威脅李宿白去替田甜頂罪,到時候興國集團就是他的……”
李耀毫不猶豫地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李晃身上,倒豆子一樣把自己和李晃的計劃都說了出來。
李三木從座位上走到李耀面前,輕嘆了口氣:“我養了你這麽多年,讓你衣食無憂,卻還不滿足。”
李耀驚恐哀求地抱住他的腿:“木叔,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敢了,宿白需要我,不然他肯定鬥不過李晃……”
“我的兒子我自己清楚!”
“木叔,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将功補過,再給我一個機會……”李耀臉色慘白地死死抓住李三木的褲腿,“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讓我咬誰我就咬誰,木叔,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李三木厭惡地把他踹到了一邊,不想再多說廢話:“自己去警局自首吧,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會讓人看着你點。”他轉身走向窗邊,似乎連看李耀一眼都覺得惡心。
李耀陰沉地低下頭,滿眼怨毒之色,他已經像狗一樣跪地乞求了,卻根本沒有任何轉機,情分?不過是給了他口飯吃,給了他件衣服穿,整天把他當狗一樣使喚,這也算情分,李晃說的沒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盯着李三木的後背,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第李55章 李先生有反應了
具體是什麽時候有意識的,李宿白也不清楚,反正自從有意識後,耳邊就一直有碎碎的聲音,那聲音熟悉得化成灰他都不會忘記,他想讓聲音的主人滾出去,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讓眼珠動一動都做不到,只能繼續聽着碎碎的聲音不斷地在他耳邊念叨。
“……李宿白,我知道你是個小心眼,有仇必報,你這麽恨我,難道就不想報複我?”
很了解他嘛!
“想報複我呢,你至少得先醒過來吧?”
這是送上門來的找虐?還是欠調↑教!
給他等着!
“……李宿白,對不起。”
李宿白在心裏冷笑,現在說對不起還有用嗎?是不是做錯事說句對不起,他就得原諒她?他願意自己受傷也要保護她,但并不代表他願意原諒她。
“李宿白,我愛你。”
李宿白心中的嘲諷更濃,哪怕她有一點點的愛過他,也不該是之前的樣子,她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他,根本就沒愛過他。
田甜嘆了口氣,托着下巴在趴在病床上看他,他緊閉着雙眸,眉眼依舊那般俊朗,她的手像有意識一樣撫上了他的唇。
李宿白感覺有點癢,偏偏她還在他臉上一直摸來摸去,一顆淚珠滴在他的臉上,他微微一愣,她哭了嗎?
如果覺得傷心,早幹嘛去了,他已經被她傷得再也做不到相信她了。
從李宿白被推進手術室起,田甜就一直在壓抑着,天臺上她也一直在壓抑着,看到昏迷不醒的李宿白,她的眼淚突如其來地落了下來,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哭聲很低,卻哭得肝腸寸斷。
李宿白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焦慮到了極點,拼命想睜開眼,拼命想擡起手臂,最終只有眼珠微微動了一下。
她一邊哭一邊說天臺上的事,李宿白的心裏也百味陳雜,真相李三木已經告訴他了,聽完這樣的真相,他無法指責自己的父親錯了,田甜的父親錯了嗎,他也沒錯,每個人都有心中的正義。
哭了半個小時,她才止住眼淚,去洗了洗臉,起身去給自己買咖啡。
李宿白聽見開門的聲音,有點不悅,口口聲聲說要陪着他,現在又要跑哪裏去?
病房裏靜悄悄的,李宿白開始想,她是不是知道他的意識是清醒的,才故意說那些話。
很有可能!
這個陰險,狡詐,心腸狠毒的女人。
……
病房門口守着七八個保镖,都是李三木特意留下來的,田甜自然清楚李三木的用意,是怕有人趁着李宿白重傷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她低聲叮囑了一聲任何人都不能放進來,包括醫生護士,這才走到不遠處的自動售賣機上買了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站在走廊的窗邊吹着風,拐角出現一個男人,急匆匆地朝她走來。
“聽說李先生出了事,你還好吧?”
“還好。”田甜朝曹旭笑了笑。
“嚴重嗎?”
“還好。”
曹旭沉默了幾秒,眼尾掃到不遠處的幾個黑衣保镖,輕聲道:“我陪你走走?”
田甜搖了搖頭,“我不方便離開這裏。”
曹旭環顧了一圈,十幾米外就是李宿白的病房,那群保镖偶爾看一眼這個角落。
自從田甜搬入李家城堡後,曹旭基本上很難再跟她單獨見面,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對田甜的催眠方式是不動聲色地種入一個信念,這個信念原本就存在,他只是把這個信念強化到了一個極端。
曹旭想把田甜領到比較偏僻的地方再來一次清醒催眠,奈何田甜不願意離開,他猶豫着是否冒險,冷不丁地,田甜卻先開口了。
“曹醫生,我發現最近我的精神好像出了問題,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前段時間覺得自己稀裏糊塗就跟李宿白結婚了,婚姻大事我居然會這麽的草率,我自己都很難想象,今天吧,我突然發現當時一點都不糊塗,反而覺得這段時間比較稀裏糊塗,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呢,就好像被人施了蠱一樣。”田甜嫣然一笑,“曹醫生,你說我這是怎麽回事?”
曹旭抿了抿唇,淡淡道:“我需要再詳細了解一下情況,才能做出判斷。”
田甜擡起頭,剛被眼淚清洗過的雙瞳清澈又透亮,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曹旭,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微笑。
“曹醫生當了我這麽久的主治醫生,我今天才知道曹醫生擅長的是催眠,”她歪了歪頭,好奇地問,“被催眠的人,是不是就是我那種狀态?”
曹旭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承認道:“其實這件事是李先生要求的,希望通過催眠治好你的病。”
“他也要求讓你催眠我去複仇了?”
作為心理醫生曹旭的心理素質非常的好,到此時他依舊淡淡一笑:“田小姐,說笑了,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看來田小姐的病很嚴重。”
田甜在心裏感慨了一番,如果不是她找到了自己被催眠的證據,恐怕都要相信曹旭的無辜了,這演技這表情,她是拍馬都趕不上,她看了看天色,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放李宿白一個人在病房,她還是不放心。
“既然這樣,那我們下次再聊。”以田甜的性格,絕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曹旭,不過,現在沒工夫找他算賬。
病房裏靜悄悄的,李宿白安靜地躺在床上,她托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睡顏,越看越好看,腦中時不時浮現出和他相處時的一些片段。
她爸媽死後,她總是想為什麽好人沒好報,原來她的好報是落在李宿白身上了。
她欺騙他,利用他,背叛他,在李家城堡他依舊在維護他,他讓她滾要跟她離婚,如果他真那麽絕情,也不會那麽容易就被人騙到工廠。
這樣的男人,珍惜還來不及,她怎麽能那麽無情地傷害他?
“對不起……”她把吻印在他的眉心,又親了親他的鼻梁,然後是薄唇。
李宿白:……
又親,他跟她認識這麽久,她主動親過他的次數還沒今晚的三分之一多……
他把她裏裏外外都吃了那麽多遍了,難道這種小親親就能讨好他?
至少也要是……
田甜的視線無意中朝下一瞥,輕薄的被褥頂起了一個小帳篷。
她:“……”
她掀開被子,又無語又尴尬,但轉念一想,這是好事,代表李宿白有反應。
“以前看一個新聞,丈夫失去意識但有生理反應,妻子就跟他……最後丈夫醒了過來,咳,難不成這種方法真有用?”
“要不要試試呢?”田甜在屋裏臉紅心跳地轉了好幾個圈。
李宿白有點惱火地想,這有什麽好考慮的。
田甜糾結地考慮了十分鐘,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她迅速地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又把門給反鎖上,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接近病床。
“李宿白,你不出聲表示你同意了……”
李宿白:……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她把手伸向他的腰,然後又收了回來,揉了揉紅彤彤的臉。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他是我老公,這是很正常的……”她一邊說一邊咽口水,若無其事地脫掉了他的褲子,然後用被子把其他部位蓋住。
她爬上床打算直奔主題,結果太幹涉捅不進去。
總不能讓她自己摸自己吧。
很快她想到一個辦法。
她偷偷摸摸地環顧了一圈靜悄悄的病房,一張小臉豔如朝霞。
她輕咳了一聲,又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含住了他。
李宿白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病房內的儀器嘀嘀響了一聲,田甜大喜過望,果然有用!
結束後,她趴在他身上叫他的名字,李宿白還是沒什麽反應。
她想了想把醫生叫來。
“李先生有反應了?”
田甜臉一紅:“我就是一直跟他說話,他的身體好像動了一下。”
醫生點點頭:“那你繼續跟他說話,說不定李先生就能清醒過來。”
醫生走後,田甜盯着李宿白發愣,她是和他那啥他才有反應,難道她還要繼續跟他那啥?
“那要不要再來一次?”她的臉又開始發紅,做賊似的反鎖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