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腿

“書包呢?”

“...丢了。”

“手機?”

“在書包裏。”

紀冉站在看着很像休息室,又很像辦公室的這間屋子裏,傅衍白坐在一張擠滿了文件和兩臺顯示屏的白長桌前,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紀冉一根手指戳向門外十米遠的護士臺,剛才走過的時候前臺幾個小護士明顯心不在焉,不近不遠的還飄進耳朵裏一句:“兒子居然這麽大~”

可見醫院八卦傳播速度之快。

傅衍白看回電腦屏幕,那雙桃花眼的下睑揚着清冷的弧度,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不用吧,差不多。”

紀冉:“......”

哪裏差不多?

不過人二十幾單身的自己都不在乎桃花運,紀冉也懶得瞎操心。他朝傅衍白清了清嗓子便問:“那個...送來搶救的怎麽樣了?”

“暫時沒事。”

傅衍白點了兩下鼠标,像在做記錄:“還在聯系家人。後續可能要做手術。”

紀冉“哦”了一聲:“什麽手術?”

傅衍白:“病人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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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冉:“.....”

鍵盤的敲打聲停下來,傅衍白擡頭,目光先是掃過紀冉濕漉漉的劉海,然後是拉拽的有些散亂的校服,兩只略長的袖子都已經摞到了大臂的位置,下面的小半截手肘上隐隐泛着青紫。

審視的目光盯得紀冉不自覺撇頭,卻剛好看到牆上挂着的白大褂,上面還有一張工作牌。

江南大學附屬醫院心內科主任傅衍白紀冉盯着那張似乎年代久遠的一寸照:“工作牌挺好看的。”

“過來塗藥。”

“哦。”

傅衍白坐在椅子上,從抽屜裏摸出一只活血化瘀的軟膏。紀冉瞥眼便瞧見那裏面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看上去很齊全。

“過來。”

“哦。”

紀冉往前挪了一步。

“靠過來。”

“......”

不知道是剛才力氣使的太多身體有點脫力,還是站在傅衍白的辦公室裏有些緊張,紀冉感覺小腿肚一緊,下一秒就是一個趔趄。

“......”

而傅衍白居然沒有扶他...

非但沒有扶他,還像是沒事人一樣,特別自然的轉了一下椅子...

不偏不倚,紀冉剛好坐上一條大腿。

傅衍白表情平淡,沒事人一樣擰開蓋子,紀冉“騰”的一下站起來,義正言辭:“我要去診室。”

太不正規了!

什麽動作??

傅衍白掀起眼尾看着他:“那讓剛才的護士給你塗。”

紀冉一秒張嘴:“你塗。”

傅衍白:“......”

“那就過來。”

傅衍白難得帶一點無奈的語氣,同金貴的小少爺商量:“診室還要走。”

紀冉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傅衍白的意思是簡單的想坐着,不想站着走路。

他突然注意到傅衍白還穿着剛才從手術室出來的藍綠色單衣,沒來得及換。而且剛才很可能只是今天的一個意外,叫來的是最方便的醫生。也許在這之前他也一直站着,沒有機會坐下來休息過。

紀冉的目光垂下去一點。

“行吧。”

傅衍白還是剛才的姿勢,紀冉癟着嘴,屁股虛虛的挨上一點大腿,然後任由傅衍白往他手肘上抹藥。

“怎麽弄成這樣?”

傅衍白看着淤青低聲問。

紀冉被他圈着,隐隐能感覺到身側均勻的呼吸和溫度,低下頭道:“我在晶品廣場碰到她發病,跟着就被120帶過來了。”

紀冉撇過頭補充道:“就是送進搶救室的那個。”

傅衍白神色稍霁,帶一點恍然的表情,然後換了一只胳膊肘開始塗:“她叫程多多,在1207。”

言下之意紀冉如果惦記,可以去看看。

“哦。”紀冉順着他的動作彎了彎手肘:“她嚴重嗎?”

傅衍白的動作停了一下,随即道:“明天具體檢查完才知道。”

紀冉點點頭,但看傅衍白的神色,總感覺還很凝重,眉頭微微蹙着并不是很輕松。他多少對這種無力有一些理解。

紀冉:“咳,你...

傅衍白:“你為什麽晚上在晶品廣場?”

紀冉:“......”

蓋上藥膏蓋子,傅衍白一只手把要溜的人往裏帶了帶,紀冉屁大點的小身板扛不住精瘦的手臂...

瞬間就坐上了大腿根。

紀冉:“......”

傅衍白皺眉。他還沒開始拷問,小少爺臉就紅了,估計是一點沒好事。

“晚上幹什麽了。”

“沒幹什麽。”

“去廣場幹什麽。”

“購物。”

“物呢?”

“......”

紀冉索性閉嘴不理人。傅衍白掃了他一眼,談心問話這種活他也實在是不擅長,最後只能作罷:“晚上不安全,別亂跑。”

“哦。”

傅衍白随即站起來,拿起一身常服走到房間最裏的洗手間,紀冉這才松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眼窗外。

初冬的夜晚。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

好在這間辦公室還算寬敞。除了工作桌椅之外,還有一個床一半寬窄的沙發,上面帶一個枕頭和毛毯。最裏是一個帶浴室的洗手間。

與其說是傅衍白的辦公室,更像是醫生值夜班用的地方。

紀冉的目光若有似無的再次掃過牆上挂着的白大褂和工作牌,最初的那種驚詫又襲上後頸。

傅衍白居然當了醫生。

好巧不巧,還是心內科。

而且他剛才算了一下。從自己去世之後一共十二年,傅衍白最多不過二十八歲。

即使當初他是赫赫有名的高考狀元,江南大學附院算不上心血管最頂尖的醫院,但在這個經驗為上的行業,想要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紀冉心裏慢慢升起一絲異樣。

後頭一聲響。傅衍白已經換好衣服出來,深藍色的羊絨高領,襯的整張臉冷峻又貴氣,絲毫看不出方才半靠在椅子上的疲憊。

紀冉看着沙發床上的那個枕頭,突然反應過來一點什麽。

“你晚上都在這?”

“嗯,要值班。”

傅衍白拿了車鑰匙:“走吧,送你回家。”

紀冉:“你還要回來?”

傅衍白:“嗯。”

紀冉:“那為什麽當醫生?”

牛頭不對馬嘴。

紀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出來這句話,而且問完之後傅衍白并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應。

空氣像是凝固在這裏,安靜的連雨聲都一清二楚。

紀冉看着傅衍白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想從那裏聽到什麽,傅衍白越是沉默他就越是緊張,甚至一只手抓上了絨衫柔軟的袖口。

傅衍白垂頭,薄唇剛張開一線,門口卻傳來一陣響動:

“主任,207拉鈴了!”

傅衍白走遠的瞬間,紀冉發現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氣。

他在想什麽屁吃?

又冷又不近人情的傅大少爺,做什麽工作當然是自己的選擇。

說不定別人早就忘了自己,哪裏還記得自己高中婉拒的一衆莺莺燕燕裏...還有個帶把的。

紀冉不知道傅衍白什麽時候才能來送他回家,幹脆先爬上沙發床開始躺倒。

但這一天太累,小少爺一沾上枕頭就闔了眼,等他迷迷糊糊補了個小覺醒過來,轉身卻一下撞了牆。

溫熱的,帶呼吸的牆。

傅衍白居然就這麽睡倒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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