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夢遺

“沒什麽個人情感。”

“......”

傅衍白隔開湊上來的祖宗,幹脆放棄上樓,改往自己房間走。

小少爺拖鞋一拐就跟上去:“什麽沒什麽,你...之前說了,因為,咳,個人情感。”

傅衍白:“随便說的。”

紀冉:“......”

一擡頭,他已經跟着傅衍白到了一樓的套房門口,再往裏就是傅衍白的地盤,他還從來沒進去過。

紀冉臉色刷紅站在原地。傅衍白推開門就往浴室走,沒一陣就是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蓋過了門口的喋喋不休:

“到底什麽個人情感?”

裏頭隔着水汽砸回來一句:

“我個人對病患的情感。”

“......”

呸。

磨砂玻璃門很快拉上。

紀冉站在門口,隔着玄關打量傅衍白的房間,沙發和茶幾都是冷調的深灰,空氣中是淡淡的木調水香。卧室半掩着一道門,還要往裏。

踟蹰片刻,紀冉對着浴室咳了一嗓子:“你喊我?我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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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反應。

“啪叽”一只拖鞋踏進去,套間的門被關上。

長羊毛的地毯觸感很好。紀冉走在裏面,一點點打量着傅衍白生活的地方,目光最後停在客廳正中挂着的一幅畫。

那是一張黑白的海影。

白暗的光影和浪紋交織在牆面,寧靜又暗雅。

品味不錯。

小少爺在客廳來來回回轉了兩圈,他沒往卧室走,而浴室的水聲一直蕩在耳邊,最後終于忍不住往玻璃房看了一眼。

其實什麽也看不到。

只有一個模糊的光影。

紀冉卻感覺從頭到腳都像打了雞血,呼吸都熱乎起來。

傅衍白就在裏面洗澡...

他居然自己走進來了。

紀冉正站在原地自我淨化,浴室裏的水聲卻突然停了,傅衍白的聲音透過水霧傳出來,仿佛帶着3D音效:“你在外面嗎?”

紀冉脫口:“我沒看!”

傅衍白:“......”

過了三秒。

“幫我拿一下無菌敷貼。”

“哦。”

小少爺臉紅的像西瓜。

傅衍白站在淋浴頭下才想起來他現在是個病號,不能碰水。讓人幫忙洗澡倒是不至于,但為了防止感染,怎麽也得貼一下。

紀冉在客廳裏翻出醫藥箱,又從裏面翻出巴掌大的敷貼,撕下一塊便往浴室走。

拖鞋在地板上拍打出略微僵硬的步調,他正想摳開門縫伸進去,耳邊就是“嘩啦”的一聲。

“......”

氤氲的熱氣撲上臉。

“謝謝。”

傅衍白拿走他手上的東西,又“嘩啦”一聲,重新關上了門。

紀冉呆站在原地。

如果他眼睛還好使,那具身體上只有一條白色毛巾。寬闊的胸肩和結實的線條從肩膀順下,水滴挂在每塊肌肉的腹溝中,一臉潮濕。

紀冉“轟”的一下炸在原地。

下一秒,屋裏就響鬧起來。

“你...你怎麽不穿衣服!”

“......”裏面的聲音又懶散又無奈:“因為我在洗澡?”

??

洗澡就能不穿衣服?

洗澡好像是能不穿衣服。

紀冉差點對着門跳起來:“那你門、門開那麽大幹什麽!我...我還在外面呢。”

沒回聲兒。

紀冉憋紅了臉。

“你以後在家裏注意一點影響——”

“別仗着年紀大就不規矩——”

“我什麽都沒看到——”

隔着水聲,傅衍白無奈又好笑的閉眼,等沖完澡開門出去的時候,發現紀冉還站在沙發邊。

“你不回去睡覺?”

“...不困。”

紀冉同手同腳跟着傅衍白進了卧室,目不斜視的盯着地板,仿佛一只豎毛的小雞:“你、你還沒告訴我個人情...”

下一秒,他就和轉身的傅衍白迎面相撞。

“......”

紀冉看着他的表情,心一下提到嗓子口,生怕自己的小名兒下一秒就從那片單薄的唇縫裏蹦出來...

傅衍白會不會說他對自己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你是不是害怕?”

“?”

傅衍白看着他,平靜道:“你害怕的話,今天可以跟我睡。”

紀冉:。。。

對面俨然一臉看穿的表情,畢竟遭遇了程遇這樣的事,害怕也很正常:“櫃子裏有多的被子。”

傅衍白推開卧室的門:“洗完再上床。”

紀冉:“............”

紀冉從來沒想過,他第一次躺上傅衍白的大床,會是這副光景。

一套睡衣裹得嚴嚴實實,旁邊響着自己最讨厭的貝李斯特回旋曲,枕頭邊還躺着一個娃娃,美其名曰:放松心情。

“我不想聽了。”

紀冉扭頭看着傅衍白,對方正坐在書桌前,剛吹幹的濕發搭在前額:“放松下來了嗎?”

“......”

紀冉咬牙切齒:“放松了。”

傅衍白寫完最後一點手術記錄,熄燈關了音樂:“這首怎麽沒聽你彈過?”

床邊凹下去一塊,傅衍白睡上來,但幾乎和紀冉挨不着邊。因為這張床實在太大,還能多睡上二十個娃娃。

“你喜歡這首?”

紀冉扭頭看過去,傅衍白随即搖搖頭:“我看挺難的。”

“......”

他想叛逆。

傅衍白兩下躺進被窩,被子在紀冉身上輕輕的挪動了兩下,卧室很快就恢複了安靜。

紀冉毫無睡意。

兩只眼睛對着漆黑的肩影,隔着一只娃娃和寬大的床,傅衍白好像躺下就沒了動靜,空氣中只剩下均勻的呼吸。

他不知道傅衍白睡着沒有,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睡不着,并且很想要說話: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

傅衍白沒動。

今天反正已經破了戒,紀冉幹脆大手大腳的爬起來,大蟲一樣爬上傅衍白的肩膀,一只腦袋湊過去:

“你的個人情感是什麽?”

傅衍白回頭,一雙漂亮的小鹿眼直直的撞進眼睛裏。

“結、結束了嗎?”

大階梯教室門口,十幾年前還是生鏽的菱形拉門。

紀冉氣喘籲籲的站在臺階下,手裏捏着一張寫滿英文的講稿,漂亮的小鹿眼暈着一層稀碎的光:

“傅衍白,對、對不起。”

“我當、當時找你借練習冊,沒注意你的演講稿在裏面,然後...然後我帶回家了,你比賽...還好嗎?”

紀冉的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這已經是他跑過最快的一次,從家到學校,有一段幾乎真的跑了起來...

但還是沒趕上。

英語演講比賽已經結束,傅衍白沒拿到這張演講稿。

站在臺階上的男生穿着校服,臉色冷清。傅衍白伸手拿過紀冉手裏的紙,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嗯。”

紀冉心裏的小碗啪一下碎開。

“我,我不是故意來這麽慢的。”

“沒事。”

“我從家裏走...我走的有點慢。”

“知道。”

紀冉沒穿校服,身上只有一件白色毛衣,高高的領子裹着本來就小的臉,格外白嫩:“那你比的...怎麽樣?”

他看着傅衍白寫這張演講稿寫了一個禮拜,早讀和自習課都在看,每個班就只有一個名額,比賽前三名可以拿到加分。

“不怎麽樣。”

傅衍白半垂着眼尾,只留一點縫隙看過去,紀冉的目光很快暗下一半,像是被剪了燈絲的燈泡。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邊一條腿已經跨下階梯,紀冉連忙小步跟上去,腦袋湊到人跟前,不休不撓的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很快跑過來了。我...心髒不好,從小就是這樣。”

傅衍白步子一頓。

他回頭,正對上這雙眼睛,那裏面的表情有些局促,紀冉像是第一次對外人提起這些:“我有心髒病,上不了體育課,也不能跟你們一起打球,所以...”

傅衍白的眉梢片刻微動,随後重新挪開步子。

“但是我晚上看到你的稿子就跑出來了,我還追上了一班公交車,就差幾秒就開了,我好不容易才上去。可惜路上堵了,我又讓司機大叔放我下去,然後跑過來的...”

紀冉跟在他後面,小尾巴一樣喋喋不休,他沒察覺到身邊人的步子越來越慢,反而趕緊趕慢的走到傅衍白前面:“這是我跑的最快的一次,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背下來了。”

“?”

傅衍白站定在原地,看着身側的人道:“稿子,我背下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紀冉才反應過來:“那你剛才說不怎麽樣...”

傅衍白:“騙你的。”

“......”

“騙你的。”

傅衍白對着那雙眼睛,一板栗敲上紀冉的腦門:“睡覺。”

紀冉:“......”

他看着漆黑中傅衍白的表情,想反駁,卻又說不上來。

好像這人這樣惡劣也很正常…

不對,就是這麽惡劣。

半大的山頭,紀冉氣的彈回枕頭上。

到底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小少爺的眼皮實在撐不住倦意,再沒能鬧出動靜來。

紀冉沉沉的睡過去。

傅衍白房間的味道很好聞,他感覺自己落入一片滿是清新的雨後森林,到處都是粗葉茁壯的參天大樹。

選了一顆最粗最長的樹幹,紀冉靠着樹枝就眯眼躺下來,午後的太陽曬在臉上,空氣溫潤又濕涼。

紀冉不知道自己眯了多久,舒适的空調溫度延遲了人的清醒,他睜眼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

傅衍白房間的灰色窗簾靜靜低垂着,而那顆“又粗又長的樹幹”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沒了身影。

“......”

紀冉愣了一瞬。

他動了動腿,一片濕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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