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紀冉

“打誰?”

紀冉手一垂就沒了音,黎夢把手機翻過來看了看,上面哪還有什麽號碼,早就被按成了鎖屏模式...

“醉了,說胡話呢。”

時岸皺眉:“你趕緊打你記的,別磨蹭了。”

“好好。”

黎夢撥通蘇濘的號碼,聲音滴到第8下才被接起來,對面的背景音很繁雜,蘇濘的聲音幾乎有些聽不清。

“阿姨,冉冉喝醉了,您能不能來接他一下,就在方屏四路的十字路口,定位我發給您。”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安靜下來,跟着傳來蘇濘有些焦急的音色:“好,你把詳細地址發給我。”

半分鐘後,傅衍白的手機響起來。

“蘇阿姨。”

“小傅。”

蘇濘語氣很着急:“剛才冉冉同學給我電話,說他出去玩喝醉了,但我...我現在在公司,一時間走不開。”

傅衍白的表情微微有些意外。

蘇濘:“你能不能幫我接一下他,客戶還在我實在走不開,就在市區。”

“您...”傅衍白聲音一頓,又重新道:“聯系電話給我,讓他們原地等。”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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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濘重重嘆了一口氣,語氣從焦急變成擔憂:“我以為他今天出去玩,應該不太用的上我......而且不知道怎麽,還喝了啤酒...”

傅衍白:“沒事,我過去。”

蘇濘:“那我把地址發給你,你等等...”

傅衍白沒等地址,先按定位上了車,蘇濘的地址随後發過來,他已經開了半途,到的時候離接到電話剛剛過去二十分鐘。

串店的大黃字招牌下,紀冉就泥一樣癱在時岸背上。

他旁邊還坐着幾個男生,後面是一桌正在自拍的女生,最邊上還有個已經在看書的,看上去場子已經散的差不多。

除了時岸不太意外,其他人都沒見過傅衍白,黎夢本來已經困得要睡過去,這會兒突然清醒起來...

畢竟這麽高,這麽帥的家長很少見。

“給我吧。”

傅衍白一只手從時岸身上把泥一樣的某人接回來。

紀冉早沒了意識,被傅衍白擺成最服帖的姿勢,然後攔腰一把抱了起來...還順帶打了個嗝。

“......”

傅衍白斜了一眼身上的泥,而後對串店裏剩下的人道:“謝謝,早點回去,以後少喝酒。”

幾個女生在傅衍白的車開走之後飛快的尖叫起來。

時岸愣了一瞬。

他看着傅衍白上車的背影,一個沒什麽道理的想法湧上來——

他感覺剛才紀冉遞過來的,可能就是這個號碼。

漆黑的車身行駛在路邊。

紀冉本來被擺成一個靜坐的姿勢在副駕,但泥塑完全沒有支撐,即使系着安全帶,腦袋也不住的朝旁邊落,打在右邊玻璃上,“咣咚”就是一下。

傅衍白皺着眉,一腳踩了剎車。

于是泥塑被恭請到後座。

但傅衍白剛開了十幾米,就感覺後座一陣喃喃喏喏的細聲,打開門把頭伸進去,跟着就是一聲“難受。”

祖宗皺着眉頭,叫了聲“難受”。

路燈撲閃了兩下。

傅衍白靠着車門,面無表情的站着。

喝醉酒坐車。

不難受才有鬼。

等了片刻,一雙長腿踏進後座。

庫裏南的後排十分寬大,傅衍白把紀冉的腦袋擺上自己的腿,然後抽了條毯子蓋上,打算就這麽應付一會兒,等紀冉睡着再說。

下一秒,祖宗就伸了腿。

那一雙小腿藏在巧克力色直筒短褲裏,穿了鞋的腳踝扭在座位下,紀冉不舒服的皺了皺眉,好像被扭歪的皮筋,帶着勁兒。

傅衍白難得動了動額角。

脫完鞋之後,紀冉終于整個人卧上後座。

雖然他腿的長度已經有些超标,只能曲着膝蓋,但傅衍白總算沒看到他皺眉叫喚,能安靜的閉上眼,躺一會兒。

他有時候覺得顧暄和那句話沒錯,紀冉就像是上輩子來找他讨債的。

車裏只有兩道一輕一重的呼吸。

讨債的偶爾會翻身,小豬一樣哼哼。紀冉呼吸不順的時候還會半張着小嘴,淡粉的下唇輕輕一抿…

“不搬…”

傅衍白眼皮動了動。

天光從擋風玻璃打進來,又被座椅遮去一半。

紀冉睡醒的時候,頭是裂的。

他直覺自己這張床十分不舒服。首先是十分擠,他翻來覆去想轉個身,一不小心腿就懸了空。

其次就是凹凸不平。

沒有一點柔軟的觸感,他摸到哪兒都是結實的硬邦,手再沿着床頭往上,一把就摸到一張人臉......

紀冉睜了眼。

片刻的呆滞...

他先花一秒迅速縮回手,然後看了一眼自己枕的地方——

一只修長的小臂。

腕骨的地方有一道淺淺的疤,已經褪了顏色,新長出一條白皙的縫痕,是傅衍白的手。

紀冉又挪了挪自己曲麻的腿,才發現自己的鞋被脫在座椅下,身上還蓋着一條毯子,整個人橫卧在車後座,而枕頭就是自己剛才看見的玩意...

傅衍白閉着眼。

紀冉莫名覺得那是一張很想打人的臉。

貼着手臂的半邊臉頰滾熱發燙,紀冉反應了幾秒昨天的情況,又慢幽幽的貼了回去...

死刑不差再枕會兒。

他喝酒。

不光喝酒還被傅衍白捉到。

現在正在路邊等閻王醒了,好直接把他丢出去。

紀冉就着那只大手,後悔的揉了揉臉,頭頂上倏地一道聲音劈下來——

傅衍白:“太油了。”

紀冉:“......”

他想立刻被丢出去。

“醒了?”

傅衍白坐起來,清了清嗓子:“門框有水。”

“哦。”

紀冉低着頭,鹌鹑一樣摸上來一瓶,擰開礦泉水蓋子,倒了一點窩在手心,然後可憐兮兮的抹了一把臉...

傅衍白:“……是讓你喝一口。”

紀冉: “。。。”

等他收拾完穿上鞋,重新長回骨頭坐上副駕駛,傅衍白已經開車上路,恢複了一臉面若冰霜。

“那個...我,我昨天沒幹什麽吧。”

紀冉夾着小尾巴看過去,傅衍白沒說話,沉默更讓人抖出一身雞皮疙瘩。

“我...行李是不是收拾好了?我回去看看,一會兒喊我媽來。”

紀冉:“不好意思,你今天是不是要上班?”

“不用。”傅衍白打着方向盤:“本來是講座。”

“......”鹌鹑:“哦。”

回到家,紀冉按開電梯走進去,兔頭撒歡一樣奔出來,他突然有點心煩意亂,因為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回家一樣回傅衍白的公寓,他沒再朝裏走,蹲下來薅了一把兔頭,就這麽卡在玄關裏。

反正傅衍白會把他的行李都送出來,再敷衍的叮囑兩聲注意安全,然後敷衍的和他保持月卡籃球教練的距離...

“過來吃飯。”

“......”

紀冉覺得他耳朵應該還好使。

兩步蹬了鞋,掄着小飛毛腿奔進去,到了餐廳才發現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白粥和幾碟小菜,自己的位置上還有一杯蜂蜜水。

傅衍白就坐在對面:“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紀冉抱着蜂蜜水眨眨眼。

“你練琴,孫阿姨看着。”

“好。”

“到我回來。”

“?”

十分鐘後,忽略響徹整個停車場、飽含着憤怒和譴責的幽幽琴聲,傅衍白面無表情的開車離開。

車順着小路駛過一片老城區,到了路陽一中南側的一片公寓樓。

按完門鈴,迎出來的是蘇濘,她手裏拿着手機,像是剛挂斷,一看到是傅衍白,立刻伸頭往後看了看:“冉冉來了嗎?要不要我下去一起拿行李?”

“他在家休息。”

傅衍白一臉平靜:“我先來,有事想談談。”

蘇濘神色稍霁,她迎着傅衍白到沙發上坐下,阿姨很快端上兩杯水。

傅衍白:“之前紀爺爺說,您會結束工作,來這邊專心陪他讀書。”

蘇濘臉色緊了緊:“嗯...但是公司還有上個項目的單子沒有做完,我一下走不開。”

她知道瞞不過傅衍白,幹脆直接道:“我現在需要時間平衡,我會做好給爸媽看,他們就會放心了。”

這個服裝品牌是蘇濘留學回國之後的心血,突然要放手,當然沒那麽容易。

況且快到四十歲的女人,沒有事業只會越來越被動。在紀家這樣的望業,什麽事都不是沒有萬一。

傅衍白的話音很輕:“那我建議還是等平衡好,再讓他搬過來。”

蘇濘面色一僵:“我會照顧好他的,阿姨也來了,周末我都可以回來陪他…只是平常幾天——”

“他不喜歡家裏沒有人。”

傅衍白的眸色略遲,像是在回憶:“可能他自己沒有意識,不會提。但如果晚上家裏只有他一個人,他會很不安。”

這種不安的反應有很多種。

比如跑到醫院大鬧天宮,比如在家溜溜達達,薅狗找吃的…多到傅衍白想起來就頭疼。

蘇濘皺着眉:“可是以前在海雲的時候,我跟老紀晚上不在,冉冉也是自己在房間的。再說有阿姨,怎麽會一個人...”

但她越說越沒什麽底氣。

因為兩個人最多的時間還是用在打拼事業上,說起兒子來,難免有些心虛。

“阿姨只是工作,你們才是他的家人,況且別墅裏還有老太太。”

傅衍白沒再多解釋:“如果他搬過來要經常一個人,我不會同意。”

“......”

蘇濘知道這意味着什麽,耳邊甚至已經開始泛起唠叨聲。

“我知道了。”蘇濘垂眸:“我會想辦法多把工作轉移到路陽,或者...再和他父親商量一下,一起來陪他。我們以前倒是沒發現這些...”

客廳裏一聲輕微的嘆息。過了一會兒,蘇濘的聲音才響起來:“小傅,你...現在要回去嗎?我想晚上帶他去吃飯。”

“好。”

傅衍白看了一眼表,又頓一下: “不急,再坐一會。”

紀冉整整彈了三個小時的鋼琴,才聽到門口救命的“咔嚓”聲。

他就跟裝了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下一秒,就閃到了傅衍白面前:“你去幹嘛了?”

“見你媽。”

“你見我媽幹嘛?”

紀冉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麽:“送、送行李?呃,那我...什麽時候搬。”

“不搬。”

“?”

紀冉愣了兩秒。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直到傅衍白走過他旁邊,大手從柔軟的劉海上掀過去:

“從現在開始,再喝酒就搬。”

作者有話要說:通知一下~因為要上夾子,5號晚上不更,挪到6號晚上會三更,謝謝大家支持。感謝在2020-10-04 16:53:01~2020-10-04 21:26: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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