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紅燈

五月一過,天氣逐漸熱起來。

快臨近期末考試,傅衍白出了一趟差,飛美國的心髒移植新技交流大會,整整兩個禮拜才回來。

紀冉被蘇濘接到學區房呆了幾天,蘇濘走了之後又回公寓和孫阿姨呆了幾天,傅衍白回來的時候是清早,一開門沒人,推開卧室門才瞧見無法無天的小猴子已經稱了大王——

紀冉帶着兔頭在床上橫躺,賴床賴的格外香。

大夏天的太陽曬着屁股。床上只有一條薄薄的毯子,紀冉只穿了件黃色T恤和一條紅色短褲,兩條白腿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兔頭叉着狗爪,就抱着腿卧在旁邊。

“......”

五分鐘後,兔頭嗚咽一聲被扔下床,傅衍白在床邊立了一會兒,拎着毯子一角蓋了上去。

因為是周日,紀冉睡了個大飽,起來只看到自己床頭放個淡紫色的小盒子,反應過來跑下床,家裏已經沒了人。

“孫阿姨,叔叔呢?”

桌上菜擺了大半,孫阿姨笑笑說:“傅先生去醫院了呀,好像是要開會。”

“剛回來就走了?”

小少爺坐上桌,不滿的看了看門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冉覺得最近傅衍白在家呆的時間越來越少,一頭紮在醫院裏。

“聽說這次開會有不少臨床方面新突破,能參加的都不是一般人。”孫阿姨:“傅先生一回來就接電話被喊走了,都沒休息。”

紀冉癟癟嘴,但這是傅衍白的工作,他只能一邊不樂意,一邊開那個淡紫色的盒子,心裏念叨着,要是不喜歡,他今天晚上就不搭理這人......

一打開,紀冉徹底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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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一個透明小袋子,包裝倒是不廉價,只是紀冉怎麽看怎麽像學校的校徽,H打頭的英文單詞上網一搜,果不其然,是個某著名常春藤的校徽...

小少爺徹底萎了。

他沒想到傅衍白出去半個月,就帶回來這麽個玩意兒,就差把好好學習四個大字寫在他臉上...

他等了兩個月,一點沒有特殊的。

吃完飯,紀冉悶悶不樂的回房間,寫完一篇語文作文,外頭才響起門聲。

傅衍白沒倒時差,看上去模樣倦怠,襯衫解着兩粒扣子,低調暗黑的緞面一直被摞到關節處。

他先靠上沙發,又盯了一會兒書房門口,半阖的眸中靜的像一汪泉水,就在張口的前一秒,門突然開了道縫隙。

“......”

紀冉一臉剛聽到的模樣,從裏面閃出來,走到客廳,平淡的一聲:“回來了啊。”

“嗯。”

除卻早上那只睡死的小豬,兩個人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傅衍白的目光随着他的步子移動,紀冉感覺身上慢慢燒起來。

畢竟是長輩,他忙歸他忙,自己不能不禮貌。

做完心裏建設,紀冉的拖鞋不由自主掉了個頭,朝沙發邊挪步過去:“你怎麽回來也不叫醒...我......”

我字音還沒說完,紀冉的鼻尖動了動,而後皺了皺眉:“你、你喝酒了?”

“嗯。”傅衍白:“院裏的接風宴。”

說是接風,桌上除了院長還莫名多出兩名路陽市位高的領導,不知意欲為何。

最後不得不喝酒不說,氣氛也安靜的沉悶,而且一拖就到了這個點。

紀冉坐在旁邊,表情卻收了幾分刺頭。他突然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起,傅衍白諸如此類的小應酬也漸漸多起來。

好像長大的不只是他。從前青年才俊的小醫生現在眼看着就要高升,在這個動辄四五十的行業裏,傅衍白的将來似乎不可限量。

“那...你要不要喝點什麽?”

紀冉其實想說點別的,但張開嘴又只能換成最平實的句子:“吃、吃飯了嗎?”

“吃了。”傅衍白眉梢擡了擡:“今天彈琴了嗎?”

紀冉:“......”

幾乎是明示。

“沒,還兩張卷子沒做完。”

紀冉癟癟嘴,他估摸着傅衍白下一句就是去彈一會兒,或者叔叔想聽,剛想着怎麽撒嬌賴掉,耳邊卻突然沉默,半天都沒動靜。

傅衍白像是話到了嘴邊,又突然頓住,又冷又俊的眼尾眸光很燙,過後又歸于平靜。

“嗯,先做卷子吧。”

紀冉愣了愣。

旁邊的沙發已經彈起來,傅衍白往浴室走過去,只留下一道低沉的聲音:“一會兒看看你這段時間的作業。”

“......”

紀冉又摸到褲兜裏那個校徽,有人仿佛無情的學習督促機。

最後三張卷子做完已經快十二點,傅衍白洗完澡,套了件灰色浴袍靠在桌邊。

他一邊翻看紀冉這半個月的錯題本,一邊看做過的卷子,發現有明顯的盲區,就停下來拿筆畫上。

修長的手臂上兩條淡青色血管,微微凸起在小麥色肌膚下。

紀冉發現他在美國曬黑了一點,肌肉線條好像也比從前明顯了些,收緊的腰腹和寬闊的肩胸完全是成熟的男人體格...

而自己還是細胳膊細腿,除了個子長高了些,到處都是白嫩稚氣的少年模樣。

“這兩個電路明天找題重點做一下,還有這個函數,總粗心。”

“哦。”

紀冉伸出一只手:“我真沒別的禮物嗎?”

他不相信傅衍白這麽沒情趣。出門回來送校徽,這大概是五六十望子成龍老頭子的行為。

桌邊的人不作聲,紀冉幹脆自己上手搜了起來,剛摸了兩下,就被傅衍白躲開:“日程緊,沒來得及。”

“......哦。”

真的沒有禮物。

紀冉困得眼皮打架。

好不容易等到傅衍白全部檢查完,紀冉抱着手機就進了卧室:“那我睡了,明天升旗得早起。”

他這會兒穿了條睡褲,模樣倒是很平常,三兩下鑽進被窩裏,抱着枕頭就閉了眼。

傅衍白立在門口。

不知道為什麽,頭頂的白熾燈像是過曝一樣,雪白的床面被照在陽光下,揮之不去一樣固執。

他靠着門等了一會兒,紀冉一副熟睡不會再睜眼的模樣。

“過幾天讓孫阿姨收拾一下,回去睡吧。”

傅衍白拉了燈:“長高了,擠。”

漆黑的房間。

沒人吱聲,只有雙睫毛顫了顫。

——

說是“過幾天”。

但也沒說具體過幾天。

再加上紀冉當時沒回應,傅衍白也沒主動再提。這麽一拖下來,幾天就成了半個多月。

高一最後的期末考試,紀冉發揮穩定,除了語文作文有點小失血,數學和文理綜都穩在拔尖的線上,英語還頭一回考了個148,除了作文全滿分。

最後總分算下來是年級第七,比上次又進步了兩名。

于漣對他的分數很滿意,畢竟這是大半年前還在40外掙紮的人,進步确實很理想。

“繼續保持。”她很欣慰道:“我覺得考年級第一不是沒有可能。”

于漣當了十幾年班主任,見過的學生不計其數。

最省心的莫過于傅衍白這種,幾乎什麽都不用過問,也不用操心,永遠都是年紀第一,想讓他掉,那都得是天大的事兒。

另外一種就是紀冉這樣。

雖然沒那麽變态,但聰明肯努力,教學的成就感其實要遠遠大的多,畢竟是自己看着一步步沖上來的。

于漣笑笑:“怎麽樣,有沒有打算沖一把?”

紀冉:“沒有。”

于漣:...

他确實沒有想過,自己一定要拿第一。

也許是上輩子和個變态坐了同桌的關系,紀冉深谙這世上天才大有人在的道理,沒必要揪着一個名次不放。

他笑眯眯的看着于漣,語氣很輕松:“于班,我多睡會兒還能長個兒。”

于漣愣了一下,也笑起來:“是,也行。其實我是看你初中一直是第一,又是提前中考,怕你會有包袱。”

她手下拿過第一的學生不在少數,但很多只是昙花一現,天才并不忌運氣,而很多普通的學生後來成績落下去,鑽牛角尖的不少。

出了辦公室。紀冉先給傅衍白去了條報告放假的信息,沒有回複,像是又在忙。

他等了一會兒又打開班級群掃了掃,裏面正因為放假熱火朝天。

趙正:咱班長怎麽又沒影兒了?暑假出去玩怎麽說啊?

豆泡兒:害,被老于叫去特殊慰問了呗,每次考完不都這樣嗎。

趙正:要不是老于眼睛小了點,我都懷疑班長是她哪個小親戚,真是忒上心了點。

豆泡兒:@別買了,你是嗎班長?

紀冉擡手。

別買了:是你個頭。

豆泡兒:快老實說,老于給你劃重點了沒?是不是你偷摸已經獲得了真經?

別買了:劃你個頭。

不過這些玩笑話也就是一掠,很快就在情報頭子趙正的冒泡下又翻了篇。

趙正:對了,咱們學校開抖音了你們看見沒?視頻還拍的挺漂亮。

李然:看見了,昨天推到我這兒的,你別說,有幾個高考的學姐真漂亮,聲音也好聽,激情點贊。

豆泡兒:滾滾滾。

......

紀冉看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過了會走到紅綠燈口,微信左上角突然多出一個紅點。

他伸手點過去,果不其然傅衍白已經回了信息。

。:成績還可以,繼續保持。

紀冉在心裏翻了個“第一滅絕人性”的白眼,手機很快又震了兩下。

。:今天有手術,回去很晚。

。:讓孫阿姨把你房間整理好了,上去睡。

紅綠燈口,紀冉呆呆看着手機,腳下無意識是邁出一步...

汽笛聲便接二連三響起。

刺耳的,斷斷續續的短鳴。

他擡頭,那個走路的小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紅色,路對面的交警沖他比了個止步的手勢...

得等綠燈。

作者有話要說:不敢說話,也許半夜……感謝在2020-10-14 21:01:41~2020-10-15 20:54: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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