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十一
窗外的蟬叫的越來越大聲,客廳的話音也越來越懾人。
“手術都做了,我請你通融???”
“你現在是不是要氣死我??!”
”是不是要氣死我?!
老爺子兩眼一翻,咳的震天響,紀冉忙端了茶幾上的水遞過去:“傅爺爺,是我不好,我…”
“跟你沒關系!”
“……”
老人家一臉羞于啓齒的語氣,指着電視牆:“你是不知道,你叔叔他現在……”
紀冉脖子縮了縮。
“他現在…他,”
傅老爺子一咬牙:“他現在人已經歪了!就是個歪門邪道!”
紀冉:。。。
牆頭的歪門邪道站的筆直,傅衍白兩只手虛虛插在褲子口袋,仿佛這些話已經聽得習慣,連眼皮都沒多擡一下。
那張臉從前怎麽看怎麽玉樹臨風,帥氣凜然,現在怎麽看怎麽禍水東引,招蜂引蝶。傅老爺子實在是看不得他,幹脆帶回墨鏡,用兩個大黑方框對着傅衍白:
“人家不計較,看的是咱們家的面子,你別以為就真沒事了。”
老爺子點了點拐杖,額頭兩道深深的紋:“人吶面子上不說,心裏都牢牢給你記着一筆,指不定哪天就會絆你一腳,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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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還像是從前悉心教導時一般,傅衍白靠牆站了一會兒,道:“會盡快安排手術,您不用太擔心。”
态度勉強像那麽回事。
紀冉瞥見墨鏡後的一雙眼袋動了動:“這樣吧,中秋放假,我喊人過來我這裏喝個茶,你爸也回來。你一起過來,解釋一下情況,有病人垂危什麽的,再賠個禮。”
客廳裏瞬間安靜。
紀冉眼角抽了抽。
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越聽越發覺得,老爺子這話跟傅衍白诓他住過來的沒兩樣,正想着,就聽見牆頭倏地一聲:
“能帶人回去嗎?”
“……”
拐杖一瞬間指上牆:“你想帶什麽人?!”
傅衍白:“對象。”
傅老爺子:“你做夢!”
這下像是真動了氣,老爺子連沙發都坐不住了,更顧不得談吐和氣韻,直接沖着牆道:“我告訴你,你做夢都別想把你那個…那個什麽黑屁股洋鬼子帶回家!歪門邪道!歪門邪道!”
說完又扭頭看向紀冉:“孩子,你聽爺爺的,別跟他住一起!趕緊收拾一下,到爺爺那裏去住!”
“。。。”
紀冉手心一抹汗,就聽見傅衍白輕飄飄的一句:
“也行,随您。”
随你大爺。
好在吵到最後,這人還是答應了中秋回去一趟“賠罪”,老爺子當即站起來,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這一個晚上,紀冉睡的極其不安穩。
夢裏,他站在傅家大宅的門口。正坐在裏廳的傅老爺子一聲下令,說要脫褲子看看屁股顏色,才能把人放進去。
他一着急,忙不疊喊了句“我是白的!”,兩個保镖便“咻”的扒下他的褲子,跟着大喊一句:
“老師,他就是黑的!”
“......”
清早五點,紀冉驚醒在床上。
為了消除心魔,小少爺下床進浴室,把自己脫了個光,打算先洗個澡。
淋浴間的磨砂玻璃正對着洗漱臺,紀冉對着鏡子再三确定了自己是白色,光溜溜的豆腐白,才長舒一口氣,拉上淋浴間的門。
嘩啦啦的水聲淋在耳邊,紀冉多沖了一會兒,平靜下心神,才剛擠出一泵洗發液…
“下面面池堵了。”
“......”
低沉的聲音突然鑽進來,化在氤氲的水汽裏:“我上來借一下洗手臺。”
洗發液從指縫露了個幹淨。
紀冉磕巴着:“你等...等會兒!”
門外的聲音呼之欲出:“我牙刷了一半。”
紀冉:“那你...”
“咣”一聲響動。
傅衍白已經端着牙刷和杯子走進來。
“。。。”
紀冉看着磨砂門外模糊成一團的黑影,心跳漏了一拍。
按理說他看不清傅衍白,傅衍白應該也一樣看不清他,不過是兩團隔着玻璃蠕動的影子,又都是男人…
紀冉安慰着自己。
卻還是感覺水溫變得滾燙。
因為是主卧的洗手間,面積很大很寬敞,當初裝潢的時候蘇濘想的是将來紀冉大了也能用,一直設的是兩個洗手臺平齊。
紀冉洗完出去的時候,傅衍白就站在靠門邊的那一個,他裹了裹身上毛茸茸的浴衣,一條毛巾胡亂的揉着頭發。
傅衍白早已經刷完了牙。牙刷和杯子就掇在左邊面池的臺子上,刮胡刀發出輕微的震動,兩分鐘之後,也被放在臺子上。
紀冉有種蝗蟲入侵的錯覺。
“怎麽好好的堵了。”
按說這是高級地段,水暖物業都很上心。紀冉不動聲色的擠牙膏,傅衍白側頭看着他,目光落在領□□叉的地方:
“不知道,可能掉什麽東西進去了。”
“哦。”
紀冉刷着牙,一回想覺得自己之前反映有點大,羞羞答答像小姑娘,突然就很想找回一點場子:
“我剛是想讓你等會兒,幫我帶兩件衣服進來。”
傅衍白已經收拾妥當,眯着眼看他:
“你現在沒穿?”
“……”
紀冉吞了口牙膏:“穿了。”末了又找補了句:“拿過在架子上,我忘了。”
傅衍白:“哦。”
紀冉:“裏頭也看不見外面。”
傅衍白:“嗯。”
紀冉:“你嗯什麽?”
傅衍白:......
小少爺扭頭,一臉不滿:“你看得見?”
傅衍白沒敢頂嘴:“看不見。”
紀冉松氣,又吞了口牙膏,傅衍白把他的牙膏蓋好,開門走出去:
“但感覺挺翹的。”
——
紀冉足足在洗手間呆了半個小時,久到早餐桌上的小馄饨已經變涼,才頂着一張紅臉走下來。
沒有阿姨,目前都是傅衍白做飯,紀冉負責吃,兩個人再各洗各的碗。紀冉問過一次要不要喊個阿姨,但傅衍白沒同意。
“不用,不方便。”
這人是這麽說的。
現在紀冉覺得,有個室友也挺不方便的。
他目不斜視的從傅衍白旁邊走過去,後面的人跟上來,倒沒張羅那碗被抛棄的馄饨,而是問了句:
“今天早,要不要下去走一圈?”
“不早。”
“......”
沒辦法,傅衍白只能請上更有面子的兔大爺。他剛把狗繩從櫃子裏拿出來,兔頭就威風凜凜的抖着一身棕毛沖過來。
傅衍白給狗套好狗繩:“之前你沒來,我也忙,他早上好久沒出去了,這兩天飯都吃的少了點。”
兔頭:“嗷!”
紀冉:“......”
才六點一刻,确實還早。
短誰不能短了孩子,紀冉牽着狗繩出門,打算帶兔頭好好跑兩圈,傅衍白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其實他從沒在這棟別墅區溜過彎,跑了一陣,狗大爺便嫌熱的趴在磚面,紀冉只好拉着它慢慢走,沒一會兒,身邊就多出個人影。
紀冉牽着狗轉了個彎,打算往回,傅衍白看着他:“那邊有個面包房,走吧,買點帶着。”有人沒吃早飯。
清早的陽光穿過兩排綠蔭,路面漸漸燙起來。
這種感覺很神奇。像是回到了幾年以前,傅衍白送他上學的那個時候。早上五分鐘的路程,他總能找出花樣,走成半小時。
紀冉沒吱聲,但卻能琢磨到這人在想什麽,傅衍白牽過他手裏的狗繩,帶着就往別墅區的側門走。
兩個人很少經過這一片,齊長的影子落在路面。沒一會兒,路前就多了道車燈。
一點嘈雜的響動。
紀冉看到車上下來兩個人,男人戴着頂略閃的黑帽子,女人長發披肩,模樣似乎是宿醉,這個點才回來。
車燈亮了一瞬又熄滅。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處,像是沒想到這個點路上會有人,又像是喝多了,并不在意。
在門口熱吻了大半分鐘之後,戴帽的男人才抖着手摸出鑰匙,兩個人跌跌撞撞的開門進去,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這是天北市最高檔的地段之一,私密性很好。紀冉多少能理解,但這麽看着,還是有些面紅耳赤。傅衍白牽着狗往前走了幾步,越過這段出聲道:
“十一放假怎麽安排?”
按照醫院的通知,十一應該能有三天的假期,雖然不長,但也不短。
“想不想去哪玩?”
傅衍白轉彎進面包店,讓店員切了一條楓糖牛乳,拿了一個小熊牛角包,又拿了一瓶奶:“我帶你出去轉轉...”
“不了。”
紀冉的聲音莫名軟下去一點:“我那個...我有安排了。”
傅衍白沒說話。
紀冉撓撓頭,他倒不是要避着什麽,但他先前不知道自己如今還會和這人走的這麽近,放假的行程是早就定好的:
“就是去看演唱會,跟時岸一起,早就約好了,音樂節嘛,那個...票也買了。我元旦,不是,過年,過年應該...”
“過年醫院忙。”
“......”
紀冉心裏一抽抽。
塑料袋隔着兩層,發出沙沙的摩擦聲,裏頭的小熊吐司癟了張嘴,被壓在底下,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傅衍白把袋子遞過去,眼尾垂下去一點:“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1-10 21:17:32~2020-11-11 21:38: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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