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空房

柔軟的床邊。

一只細白的手臂伸出來。

紀冉摸出一條新的內褲穿好,又鑽進被窩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從枕頭下把手機拿了出來。

他滿臉通紅,東瞥瞥西瞅瞅,仿佛那屏幕裏有什麽毒蛇猛獸,并不敢直視。

其實傅衍白早調轉了鏡頭,現在只有臉對着,身上也套了睡衣,完全不見剛才的流氓行徑。

但紀冉只要一想到剛才傅衍白哄他幹的事,就羞的恨不得把手機踩碎:

“我...我要睡了!”

“明天我給你打?”

低柔的聲音從微信那頭傳過來,傅衍白松散着眉眼,顯然是食髓知味,紀冉“咻”的一下小臉漲紅:

“不用!我不打了!”

“打視頻。”

“......”

他要鯊人。

小少爺憋紅了一張臉。傅衍白不敢再逗他,柔軟的目光聚焦在屏幕上,看了好一會兒才眯眼:“穿了睡衣再睡,冬天冷,容易着涼。”

紀冉微微一怔。

他才看到右上角顯示自己的小框,因為剛才脫光了衣服,鏡頭稍一晃蕩,脖頸連着鎖骨的一大片薄粉便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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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很香豔。

像是畫質不太好的某種小視頻。

紀冉臉頰一熱,不等人再說什麽,立刻關掉了視頻。

這一覺睡的雲裏霧裏。

不知道是不是傅衍白的聲音聽了太久,他竟然夢了一夜。

夢中傅衍白就在視頻那頭,哄着他脫光衣服,又自己動了手,溫熱的吐息打在他耳邊,但當他問他什麽時候回來,視頻突然就斷了,一片黑屏,然後杳無音信。

紀冉醒的時候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看着旁邊沒人睡過的,高高蓬起的枕頭,愣了一瞬。

片刻後,他把這歸結為突然放縱的後遺症。

跳下床洗漱完,紀冉又換好衣服,跟着出現在餐廳裏。

但桌上沒有熱牛奶。

也沒有人做早餐。

他擠着眉毛咬咬牙,打開冰箱抓了片吐司進嘴裏,又拿出牛奶倒了大半杯,放進微波爐裏轉悠。

溫水煮青蛙。

死于安樂。

他深刻的體會到了傅衍白不請阿姨這件事的玄妙,以及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熟的可以炒了吃。

七點到了醫院。

因為傅衍白出差停診,岳揚和顧暄和一個比一個躲的遠,壓根不敢使喚他跟來。紀冉沒有門診要跟,索性在手術室和病房來回轉,只要有能幫能學的,都一概攬下。

“小紀你聽沒聽到風聲?”

午飯的點,護士長沖他擠擠眼:“我聽說主任要升副院長了,咱們醫院最年輕的專家,年後就評。”

紀冉愣了愣。

“太快了吧,好年輕啊。”

小護士驚訝着眨眨眼:“咱們院的副院長,這麽年輕頭一遭吧...陳院好像都五十多了。”

“那有什麽。現在什麽時代,本來就是本事說話。我以前聽辦公室的說,他研究生來實習的時候,就當一助跟了消融手術。那時候才哪兒跟哪兒,但他就是比先來的幾批都厲害。”

護士長放下筷子:“而且剛好,那時還介入療法還在起步,不少老醫生不适應新的技術。傅主任年輕,接收鑽研的很快,再加上長成那樣,放哪個醫院都是活招牌。當醫生嘛就一個死理,治得好人就是厲害,治不了就是白瞎。”

小護士點點頭。末了,又笑眯眯道:“那咱們小紀也挺有天分,而且又努力。嘿嘿,今天早上還幫我換了好幾床的藥...”

紀冉聽傅衍白的事聽得有些入神,乍一下提到自己,還沒回神。

護士長便接着道:“那是,我聽說咱們院明年拿了兩個心髒移植方面的科研項目點。像小紀這種,畢業要做論文,最合适一起跟着了,聽到沒?”

紀冉一愣:“嗯?”

“......”

護士長一臉着急,壓了壓聲音:“我跟你說這種國家級項目名額有限的,什麽贊助企業指名啊大學裏教授推薦啊。你也上上心,別看主任平時器重你就不當回事...”

她一心想提醒紀冉。畢竟這種事不關乎病人,整理文獻做研究,誰來都是來,能留在啓山醫院的也都是學霸。

紀冉被她這麽一咕哝,稍稍提了一點心。确實,如果最後一年多的畢業論文能沾上一點這種項目,對他的學業來說是一個完美的句號。

但一說到名額...

又是名額。

小少爺額角跳了跳,吃完晚飯,幹脆劃了值班表,留在醫院。

他先走了圈病房,而後又整理謄寫完電子病歷,等到快10點的時候一看手機,傅衍白那邊還沒打過來。

稍微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和學業息息相關。

紀冉想了想,幹脆摸出鑰匙去傅衍白的辦公室,尋思在醫院,這人總不能太放肆,提一些太不講理的要求。

但他一直等到十一點半。

手機才響起來。

紀冉從一堆病例裏擡頭,下一秒,一只手抓在自己薄薄的T恤上。他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脫了個幹淨,省的一會兒太麻煩。

視頻一接通。

倒是跟他想象的場景不太一樣。

他以為傅衍白還是跟昨天一樣,送他一副血脈噴張的男人身體欣賞,卻沒想到對面人穿的整整齊齊,白大褂上扣着筆,看背景還在醫院。

紀冉瞬間縮回被窩裏,只留一顆腦袋在外頭,打了個招呼:“幹嘛?”

他看着傅衍白往外走了兩步,走廊上不時有沒床位的病人,沿道躺着。

到了一處相對安靜的拐角,傅衍白才打開語音,聲音很低:“對不起,晚了,剛忙完。”

不用他說,紀冉也看得出來。

傅衍白的眼尾淡淡垂着,帶一絲疲憊,甚至沒等回賓館,那估計就是等能回去要過十二點,過了今天。

“你...忙可以不打。”

紀冉喉嚨緊了緊。

他突然有點心虛,感覺自己把人想的太流氓,腳在被子裏搓了搓:“我、我都打算睡了。”

“說了要打的。”

傅衍白背着光,淡聲道:“每天都要看一下,你答應的。”

紀冉臉一紅:“什麽時候答應了...”

傅衍白:“昨天晚上。”

紀冉:“.....”

人不能跟流氓計較。

紀冉跳過這個話題,他看到傅衍白的背後,這個點兒了醫院裏還燈火通明,不少人來人去的背影,頓了頓小聲問:

“你...那邊是不是很忙?”

“嗯。”

傅衍白坐在臺階上,找了個月光更亮的地方,看着屏幕道:“可能要晚幾天回去,這邊比想象的要嚴重一點。”

“哦。”

紀冉的睫毛垂了垂,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他突然不想提什麽名額的事,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又換了句:

“那你自己注意點...別生病了。”

傅衍白眯着眼,沒說話。

突然說了這種話,紀冉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又添了句:“

咳,別回來傳染我。”

傅衍白還是不說話。

紀冉耳朵一燙,含糊着就想挂,屏幕裏的人終于張口道:

“沒別的了嗎?”

“沒了。”

“你是不是在我休息室?”

“......”

傅衍白的唇邊動了動,低沉的聲音穿過耳膜:

“是不是想叔叔了?”

紀冉感覺心跳一下快了一倍。

但回答當然是沒有。

才分開幾天,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傅衍白,傅衍白又叮囑了幾句,紀冉才挂了視頻,然後就把頭埋進枕頭裏。

脫下來的T恤落在床邊,他松開一直拉緊的被角,清瘦的肩胛裸露在空氣中,是勻稱又漂亮的青年模樣。

紀冉閉上眼睛。

聞見一片薄荷的味道。

是傅衍白的味道。

——

無風不起浪。

傅衍白升職的消息趕在年前發了出來,同時明年的兩個科研重點項目也落地啓山醫院。領導層級的年輕化顯然是大家樂意看到的結果,這意味着更多的年輕醫生有了更好的機會。

薛樂給紀冉夾了一個包子,一臉馬屁的表情:“以後你就是副院長親戚了,記得提攜我。”

紀冉還了一個鍋貼回去:“老實貼你的化驗單。我吃完還得去掃手術室。”

薛樂:......

他不死心,噘噘嘴:“那你家傅院長有沒有跟你說過科研項目名單的事?有你...咳,和我嗎?”

紀冉塞着包子搖搖頭。

他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從他看到傅衍白半夜還坐在臺階上,就知道這些并不重要。

對于一個好的醫生來說,這些也許是錦上添花,但一定不是康莊大道。

“你要想問,我可以幫你問問。”紀冉滿口包子,嘟囔着:“但得等他回來,他現在...挺忙的。”

也挺累的。

“行,謝謝我紀爸爸。”

薛樂大方的又送過去一個包子。紀冉吃飽整理完手術室,晚上又回了趟洋房。

他原本是打算拿條毯子去值班室,再好好泡個澡。但剛打開門進去,門鈴又跟着響了響。

這裏一般沒有客人會過來。

今天又是剛過兩禮拜。

紀冉愣了愣,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動...

可惜一開門。

就見傅老爺子一張冷臉,正往天上瞧。

“......”

過了足足兩秒,老頭子終于反應過來,開門的人不是他的邪道大孫子,甚至人都沒在玄關。

愣了片刻,才換上一副慈祥卻略繃不住的笑容,對紀冉道:

“冉冉啊,爺爺來看看你。”

“。。。”

紀冉擠出一臉相信的表情:“爺...傅爺爺好。”

老爺子的架勢跟上回差不多,帶着兩個助理,二話不說往裏走。他走過鞋櫃的時候瞅了瞅,在看到灰黑色拖鞋的時候落了落眼神。

“他人呢?”

老爺子站着,沒往沙發上坐:“聽說傅主任升職了,我路過,順便看看。”

紀冉摸了摸鼻子,小聲道:“叔叔去南口了。”

“南口?”

老頭子臉皺的像紙,沾過水的衛生紙,一沒注意調子就提上來:“都兩個禮拜了還沒回來?”

“.....”

紀冉沒好意思拆穿,幹脆點點頭:“說是病人多,還要晚幾天。”

“再晚幾天??”

老爺子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再晚幾天就過年了!”

紀冉眨眨眼沒說話。

老爺子喊完,也反映過來自己這個态度有些不“端正”,臉上一臊,掇着拐杖找補:“算了,過年也用不着他!”

“。。。”

“就知道氣我,連個家都不成!”

老頭子帶上墨鏡就往門口走,拐杖咚咚咚直響:“他就沒一點稱心的!”

“我覺得他挺好的。”

猛不疊這一聲,老爺子差點沒剎住拐杖,一條腿已經跨出了大門,另一條還在裏面。

他回過頭,就瞅見紀冉不樂意的癟着嘴:

“叔叔一直是我的榜樣。”

他想要成為和傅衍白一樣的醫生。這是毋庸置疑的。

也許初衷不盡相同,但這念頭早就在他心裏生根發芽,慢慢浸入了人生軌跡。他一直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又何嘗不是因為他見過最好的,就在身邊。

“你不要說叔叔壞話。”

紀冉對着他,倒是要比傅衍白小的多,再加上他素來是讨長輩喜歡的,知道老人家的痛點在哪裏:

“他比別的叔叔厲害多了。”

“......”

老爺子鼻孔裏冒出兩簇白氣,嘴角倒是揚了幾分:“他有什麽厲害的!你個小東西,被騙了還數錢!”

紀冉:“。。。”

話是這麽說,但傅老爺子走的倒是緩了許多,步伐也輕起來,末了還留了兩盒老茶餅給“紀冉”,說是順手。

好容易送走了人。

紀冉臉一紅,瞬間不想在這個玄關多呆,拿了毯子就往醫院跑,打算等這幾句狂言浪語徹底消失在記憶裏,再回來。

他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十點多。

月色爬上樹梢,在走廊裏留下一個孤長的影子。

紀冉把毯子放進值班室,又在幾個病區轉了一圈,最後穿過護士臺,不知不覺又走到辦公區。

傅衍白的辦公室黑着燈。

一點微風吹過門口的幾盆綠植,葉子動的很安靜。

他莫名停了腳步,手剛在白大褂的口袋裏打轉,鑰匙就像生了腿,自己跳進掌心裏。

紀冉感覺自己還沒摸,就已經握住了。

好像有些事情會上瘾。

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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