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紮爾斯·德雷克今年21歲,上個月剛從警校畢業。

他在學校裏成績優異,畢業後被推薦到約克市的警隊,本來應該已經從巡警做起,過着平淡的生活,卻在經過一系列堪稱嚴格的二次面試後收到了另一封錄用通知,讓他到別的地方去報到。

“你在那裏會比在警隊過得更有意思。”給他錄用通知書的警官這麽說。

這算是內部調動還是別的什麽,紮爾斯也沒弄明白,不過看過薪資待遇後,他覺得新工作和在警隊裏應該沒太大區別,大概只是換了個部門——畢竟連保密協議都是同一個模板,上面還蓋着同樣規格的印章,他總不會被人從警隊裏拐賣去打黑工。于是他雲裏霧裏地從警隊裏接到一條大黑狗,又拿到自己新的就職地點,第二天就到洛克希爾街來報到了。

事實證明,他可能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紮爾斯把狗牽到屋外去,打開狗屋的門讓大狗自己呆着,心情複雜地摸了摸它的腦袋:“夥計,你家看起來好像有點奇怪。”

大黑狗回到自己的地盤,趴在窩裏用腦門拱他掌心,眼神平靜,像在說他沒見過世面。

狗屋裏有一袋已經開封的狗糧,紮爾斯打開檢查了一下,發現還沒過期,于是給大狗把狗食盆填滿,嘆了口氣,起身上樓去看自己今天開始要住的房間。

灰房子的二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一側有四個房間,另一側則是挑高的一樓大廳,天花板上懸着一盞落了灰的水晶燈,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清理了。紮爾斯沿着走廊一路走去,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第一個房間房門大開,裏面有沙發茶幾和飲水機,顯然被當作會客室在使用。第二個房間則是紮爾斯剛剛被安排的卧室,門是關着的,他伸手去擰門把手,卻沒有擰動。

有人從裏面把門反鎖了。

他愣了愣,第一反應是自己走錯了門,可這确實是“左手第二個房間”,二樓只有這一排房間,即使是小學生也不可能數錯一二三四。

樓下倒是有人可以問,不過以對方剛才的态度,問得多了恐怕要被嫌棄,紮爾斯猶豫一下,還是先擡手敲了敲門。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随後忽然傳出輕微的響聲,像是有人在裏面走動——數秒後,反鎖起來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紮爾斯有心想要為自己敲門的行為解釋兩句:“抱歉,這裏……”

他的聲音在看見開門的人後戛然而止。

紮爾斯敲過門後,二樓左手第二個房間的門終于打開了,裏面站着一個人。

有樓下那位女士的前車之鑒,紮爾斯也不敢保證這位是人類,畢竟他看起來……比洋娃娃一樣的女性更不像人。

對方身材矮小,相貌看起來也像個小孩子,但頭上長着彎曲的雙角,蓬松的褐色卷發也沒能遮住它們,再加上穿得整整齊齊的小號西服三件套,怎麽看都像個被父母換上萬聖節裝扮,正在假扮小惡魔的小朋友。

但他表現得絲毫不像小孩子,甚至連人都不太像,面無表情地仰着頭看了紮爾克一會兒,然後突兀地咧嘴露出一個笑來,說:“是新來的孩子啊,在這裏等一下,我去給你‘關門’。”

他長得很可愛,如果不是張口說話的語氣比樓下的女人還要老氣橫秋的話,紮爾斯說不定會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還沒來得及思考對方口中的“關門”是什麽意思,紮爾斯注意到,男孩已經走出房間,轉身把門給關上了。

他動作又快又急,跳出門外再伸手關門的動作一氣呵成,門板被“砰”一聲匆匆合上,紮爾斯都沒反應過來,險些被夾到鼻子。

“好了,‘門’已經關上了,裏面是你的房間,可以先休息。老大晚上應該會回來,到時你再到走廊盡頭的房間跟他打個招呼就好了。”

男孩又朝他笑了笑,笑容的弧度仍然很僵硬,但已經比剛才自然不少,就像是……剛學會該怎麽笑似的。

紮爾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邊努力把它從腦子裏趕走一邊問:“呃,可裏面不是……”

剛才對方站在門裏,出于禮貌他沒有多看房間裏面的擺設,可也記得那是個會客室模樣的地方,只有沙發沒有床不說,還有個碩大的酒櫃立在牆角,怎麽看也不像是提供給員工住的宿舍。如果這是他的房間,那确實有一點不太對勁。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男孩笑容不變,又擰着門把手打開了房門:“來,看看你的房間。”

會客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大不小,布置得很舒适的卧室。裏面有床和衣櫃,窗邊還有單人沙發和小桌子,淺灰色的窗簾被挽起來,露出擺在窗邊的綠色盆栽來——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很正常的卧室,和紮爾斯先前設想的所差無幾。

真實得讓他以為自己剛剛産生了幻覺。

“還滿意嗎?”男孩仰着頭看他,這次像是已經能夠熟練牽動面部肌肉了,笑容變得非常天真可愛,“我是這裏的管家缪恩,有什麽需求都可以到樓梯口的房間來找我。”

自我介紹過後,沒等紮爾斯對房間發表什麽評價,缪恩已經松開門把手,慢吞吞地邁着步子走出去,進了他口中“樓梯口的房間”,也就是這個房間的隔壁。

紮爾斯看看他消失的背影,又看看貌似毫無異常卻處處透着詭異的房間,最後還是試探性地往裏邁了一步,走進了房間裏。

地板很牢固,其他東西看起來也沒有問題,他又往裏走了幾步,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床邊,一切都正常得讓他懷疑自己剛剛看錯了。紮爾斯把外套脫了挂在衣帽架上,環視一周後走到窗邊,推開了虛掩着的玻璃窗。

來到這裏以後遇見的人和物都不太尋常,他不是無神論者,但也不是動不動就聯想超自然事件的人,雖然樓下的女人和缪恩說的話都很奇怪,紮爾斯還是願意相信他們只是在跟新同事開玩笑。

……但願如此。

他往敞開的窗口外面看了一眼,見大黑狗已經趴在狗屋裏睡着了,于是打消了下去看看它的念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是約克市本地居民,父母家在郊外的農莊,所以帶過來的東西不多,只有幾套換洗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來之前紮爾斯以為雇用自己的會是什麽特殊部門,但洛克希爾街是再普通不過的住宅區,這房子看起來也其貌不揚,進門前他已經打消了自己的猜想。

不過現在看來,可能現實比他想象中更讓人難以相信一些。

還在警校的時候,他就聽一些教官和已經畢業的學員隐約提及這樣的秘密機關——和警察不同,他們不公開行動,也不對公民負責,不承擔人們日常安全的責任,而是和一些“別的生物”打交道,作為溝通的橋梁存在。

這樣的機構不會需要很多工作人員,但偶爾會有分部要走像他們這樣的畢業生,通常是擔任保镖或者善後者的工作,具體工作內容他不清楚,不過去了這些機構的學員,工作後幾乎都不太和他們來往了。

紮爾斯忽然覺得頸後有股涼意,或許他有必要了解一下工作內容,以決定是否增加職業保險的金額。

這麽想着,他還是先把自己帶來的行李收拾好,打算出門去問問缪恩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以及晚餐他是否需要自己解決。

缪恩正在隔壁房間整理大堆大堆的書,見他敲門來問,想起什麽似的哦了一聲,道:“晚餐會送到房間裏,沒有工作的時候你也可以自己出去吃,房間裏沒人的話不會送餐的。”

紮爾斯幫他把整理好的架上,接着問:“那有工作的時候呢?”

“嗯……”缪恩皺了皺眉頭,“有工作的時候,我們通常很難按時吃飯,幾乎都是結束後再一起解決。”

見紮爾斯還不理解,他又道:“等老大晚上回來你就知道啦,沒有助手,他這次只能自己一個人去處理事件,以後你跟他一起行動,不會有問題的。”

缪恩表現出一副解釋不清楚的樣子,紮爾斯也就沒有多問,幫他整理完那一地的書就回房間洗了個澡。等他從走廊盡頭的浴室回到房間裏,準備好的晚餐果然已經擺在桌上了。

晚餐比他想象中更豐富,有烤得正好的面包片和火腿,還有一份海鮮焗飯和爽口的小菜,幾種不同的醬料擺在盤子的另一側,準備晚餐的人似乎拿不準他的口味,還在旁邊放了幾罐啤酒和果汁。

紮爾斯開了罐冰啤酒,一邊喝一邊走到窗邊去看狗屋,卻發現門前不知什麽時候停了輛車。

是輛越野車,車燈還亮着,有人從駕駛座裏下來,正從後備箱往外搬東西。缪恩從門口小跑着出去幫忙,和車上下來的人一起往房子裏搬東西——看起來是好幾個沉甸甸的箱子,一個人很難搬得動。

“需要幫忙嗎?”紮爾斯揚聲道。

缪恩擡起頭來,看見靠在窗邊喝啤酒的他,很高興地朝他招了招手。

他穿了件外套下樓去,和缪恩一起搬箱子的是個生面孔,點了點頭算是和他打招呼,便無言地和他一人一頭搬起下一個箱子,往大門的方向走。

小個子的缪恩得以解放雙手,跟在他們旁邊道:“來得正好,我還在想一會兒去敲你房門請求支援呢。”

紮爾斯低頭看他:“嗯?”

“我們老大在車上睡着了,”缪恩嘆了口氣,“麻煩你等下跟桑切斯一起把他擡到樓上去,可以嗎?”

紮爾斯的腳步頓了頓,回頭去看還停在原地的越野車。

車不新不舊,但車身灰撲撲的,輪胎也全是泥,像是剛從野外開回來;車上燈還亮着,後備箱大開,剛才缪恩和桑切斯搬東西時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看起來實在不太像有人在上面睡着的樣子。

但他也沒多說什麽,只點了點頭,就跟桑切斯一起繼續往前走,把剩下的箱子搬進了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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