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打擾了,溫妮夫人,我來帶攝影師回去準備明天的采訪。”

他看起來出門很匆忙,連衣服都跟不上換,穿着墨綠色的絲綢睡袍就出現在了這裏。雖然他在179號可以一整天穿着睡袍,但見慣了在外整潔優雅的埃德溫,紮爾斯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出現在外人面前。

甚至連頭發都沒有梳,就像剛起床就跑出來了似的。

驚訝歸驚訝,紮爾斯沒有閑着不動,推開艾琳後就地一滾站起身來,趁後者沒反應過來前順手抄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匕首,朝站在門口的埃德溫跑去。

他受了傷仍然動作靈敏,艾琳即使與實際年齡不符,也始終是個少女外表的女性,想要追時獵物已經逃回到了埃德溫身邊。她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去整理已經滿是血污又亂七八糟的裙子,先朝紮爾斯伸出了手,急匆匆道:“還給我!”

紮爾斯愣了愣,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自己手裏的匕首。

他是怕艾琳用匕首繼續制造流血事件才把它撿起來的,現在當然也不可能爽快地還給她,先去确認了浴缸裏的少女還活着,然後才擡頭和她談條件:“現在給她叫醫生,我可以不報警處理這件事。”

“報警?”艾琳挑了挑眉,好像聽見了什麽笑話,“你覺得警察會到這裏來辦案嗎?”

這次回答她的人變成了埃德溫:“為什麽不?”

他還穿着睡袍,和穿着破破爛爛的背心的紮爾斯站在一起看起來格格不入,一個像剛從五十平米的床上醒來的貴族,另一個像軍旅片裏出來,剛從歹徒手裏救下無辜少女的退役特種兵。兩人都和這個邪神祭壇一樣的房間畫風不合,滿身血污還開始尖聲大笑的艾琳倒是和這裏非常相稱。

她一邊笑一邊看了埃德溫一眼,見他沒有動的意思,于是繼續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誰,自然能想到為什麽不會有人來。”

“你是在暗示約克市警局和你有利害關系?”埃德溫也笑了一下,不痛不癢道,“這可不是能随便說給記者聽的話,會對市長先生的從政生涯造成難以想象的巨大影響。”

“誰在乎他怎麽樣。”

艾琳翻了個白眼,倒是沒對他的假設作出否認。埃德溫和紮爾斯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都明白了這樣的事件已經不是頭一回發生的事實。

難怪市長要繞過她私下聯系他們,看來他的妻子已經徹底失去控制,聽不進他講的話,也不需要靠他庇蔭才能掩蓋自己犯下的罪行了。

既然如此,他們也不需要繼續繞圈子,可以無所顧忌地直入正題了。

埃德溫往前走了兩步,艾琳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麽?”

她從桌子上拿了另一把匕首——這張桌子上全是各種利器和帶有幹涸血跡的大小容器,看起來像是她用來虐待別人順便放血的工作臺——像是不願意和埃德溫有身體接觸似的後退了兩步。後者不以為意,又擡腿繼續往前邁,直到把她一步步逼到牆邊才停下腳步。

艾琳把匕首舉在身前,卻不敢輕易刺他,先看了他身後的紮爾斯一眼,然後立刻将視線轉移回埃德溫身上。

也是因為這個動作,紮爾斯才忽然發現,原來艾琳看他和埃德溫兩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艾琳看他時是放松的,像在看自己志在必得的獵物,眼神裏還帶着假模假式的少女般的甜蜜。而她看埃德溫的時候,則像是警惕地看一只帶着毒刺的蠍子,雖然自己高高在上,但如果這只蠍子要傷害她,下一秒就能舉起尾巴取她性命。

埃德溫慢吞吞地把她逼到牆角,還沒有下一步動作,但艾琳已經開始對他有所忌諱,注意力不再釘在紮爾斯身上。紮爾斯松了口氣,并不擔心埃德溫的安全,于是轉過身去順手扯下旁邊的桌布,用它蓋住浴缸裏少女的身體,然後為她簡單檢查身體狀況。他只學過一些簡單的急救手法,眼前的少女卻已經陷入深層昏迷,體表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除了手腕上那道半愈合的傷口。

如果這個浴缸和裏面的人在別的地方,紮爾斯或許會懷疑是少女反複自殺,但結合房間裏的擺設和艾琳剛才的表現,他不得不懷疑她被艾琳非法拘禁,傷口也多半是艾琳制造的。

傷口看起來就是被他撿來的這把匕首造成的,有反複割傷的痕跡,表層其實已經有愈合的趨勢,但中心還露着鮮紅的血肉,顯然是今天剛剛重新加工過。紮爾斯輕輕碰了一下傷口,她一點醒來的意思也沒有。

這女孩看起來不超過18歲,如果不是緊閉着眼,加上全身皮膚都是失血過多又長期泡在水裏造成的蒼白,應該是相當漂亮的一個年輕姑娘。

既然背心已經被艾琳割破了,紮爾斯索性把它脫下來,撕出布條來替女孩包住傷口,然後把她連人帶桌布一起從水裏抱了出來。

她身體冰涼,毫無知覺,如果不是還有輕微呼吸和心跳,看起來跟死了沒有什麽兩樣。聯想到艾琳剛才對自己做出的舉動,紮爾斯皺了皺眉,懷疑這女孩傷口裏流出的血可能已經都進了艾琳的肚子。

這種飲人血的習性,無論怎麽說都不是正常人類應該有的,她到底被什麽影響了?

紮爾斯把女孩安置在旁邊的地毯上,然後站起身來看埃德溫,後者仍然背對着他站在原地,面前的艾琳卻已經不複剛才的模樣。

她不再像個青春貌美的少女了,年輕緊致的皮膚逐漸變得松弛,即使臉上精致的妝容仍然不變,卻已經能夠看出明顯的老相來。

現在她看起來确實和網上的照片沒什麽兩樣了,無論怎麽看都是溫妮夫人本人,而不像先前那樣能夠謊稱自己是基爾薩市長的侄女,以此來欺騙紮爾斯這樣的無知客人了。

紮爾斯不知道埃德溫對她做了什麽,總之艾琳……不,溫妮夫人看起來非常生氣,舉着匕首就朝他刺了過去。

“還給我——!!!”

她嗓音尖銳,聽起來甚至有金屬碰撞的刺耳感,加上穿着一件帶血的白裙子,舉着匕首的模樣簡直像是瘋了。

又或者說,她可能早就已經瘋了。

正常人誰會把少女禁锢在房間裏,每天反複割傷她的手腕來取血呢?

畢竟她看着已經很不正常,紮爾斯下意識想要提醒埃德溫注意不要手上,正要開口,埃德溫卻朝他擺擺手,然後随意打了個響指。

像被某種外力襲擊,溫妮夫人還沒能碰到埃德溫,就很狼狽地摔在了地上。她捂着腳踝,憤怒地擡頭看向埃德溫,像是知道他做了些什麽,尖聲道:“你怎麽敢這樣,我可是貝麗坦大人的——”

“貝麗坦算什麽東西?”

埃德溫面不改色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嫌髒似的又立刻轉移了視線,他示意紮爾斯先帶女孩出去尋求救援,等後者抱起女孩離開房間後,他才擡起腳踩在溫妮夫人撐地的手指上,臉上是不變的冷漠。

被他踩到的手指火辣辣地疼,溫妮夫人尖叫着舉起匕首要刺他,那把尖銳得碰一下就會見血的匕首卻像碰到了無形的牆壁,發出“噌”一聲刺耳的聲響。

埃德溫環視房間一周,看到那些形狀奇詭的雕塑後挑了挑眉,即使剛進房間沒多久,他也已經知道了溫妮夫人究竟有什麽秘密。

貝麗坦,由水而生的邪神,有海藻般的綠色長發和曼妙的身姿,喜愛少女的鮮血和年輕英俊的男性,經常從水邊擄走自己看中的獵物。她本性邪惡,力量不強但擅于蠱惑人心,在南方各省的某些小村落裏,到現在還有不少她的信徒。

像這種等級的貨色,确實還遠不到能引起他重視的程度。

埃德溫松開了踩着溫妮夫人的腳,俯下身來和驚恐萬分的她對視,低聲說:“即使是她本尊在這裏,也別想動我的人。”

紮爾斯抱着女孩回到了別墅一樓,拜托先前為他指路的那名女傭去打電話叫救護車,後者先是驚慌地看了渾身是血的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抱在懷裏的那個女孩,失聲道:“艾琳!”

紮爾斯愣了愣,低頭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女孩,追問道:“她叫艾琳?”

女傭點點頭,前言不搭後語地向他解釋了一番,紮爾斯勉強從她的話裏拼湊出部分信息來:女孩名叫艾琳,是受溫妮夫人收養的孤兒之一,目前還沒有成年。她原本應該參加上個月的升學考試,卻在考試前幾天忽然失蹤,大家報了警,卻直到今天也沒有得到任何關于她的線索。

“上帝啊,她怎麽會在這裏……”女傭擔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奔向有電話的房間裏為她叫救護車。

紮爾斯不敢離開這女孩,生怕會出什麽別的意外,即使溫妮夫人已經有埃德溫去應付,萬一這裏還有別的她的幫兇呢?女孩已經足夠可憐,他不希望看到對方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他把女孩放在一樓的沙發上,自己在旁邊坐下,勉強松了口氣。

放松下來後,胸前的傷口又開始火辣辣地疼,女傭打完電話回來後帶了藥箱和寬大的男性外套,紮爾斯向對方道謝,接過外套穿上後開始自己處理傷口。

“您是怎麽找到艾琳的?她難道一直在莊園裏嗎?”

關于救出這女孩的過程細節,紮爾斯也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随口搪塞了幾句,正在思考要說個什麽樣的謊才能糊弄她,就看見埃德溫從走廊盡頭走來。

“埃——”

他正想叫對方的名字,卻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臉朝下栽向地面。

在女傭驚訝的目光注視下,紮爾斯直截了當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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