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滄瀾自以為将小天妃防備的很好,可是真的就能夠阻攔住小天妃的手段麽?
看着車廂漸漸遠去,小天妃臉上漸漸換了顏色,眼中閃爍着的狠毒的模樣與本身清麗的容顏并不相符,眼中熠熠的光彩中帶着的更多的是對權勢的勢在必得。
因為蛇柏身體的原因,二人回到桑洲時已經是半月之後了,蛇柏從車廂裏面出來的時候終于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覺得一陣恍惚,心裏止不住湧上終于到家了的感動。
這半月的行程實在太過折磨。
萬彥早就接到蛇柏的指令,候在桑洲等了十來日,此時見到剛從車廂出來的蛇柏虛弱至極的樣子,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蛇柏一番,随即皺緊了眉宇,上前攙扶住蛇柏道:“主上這是怎的了?”
不說這個倒還好,萬彥只覺得自己問完之後蛇柏的臉色越加難看,“還不是你沒用,連個怨煞之氣都清除不幹淨!”
萬彥聞言本就皺着的眉宇皺的更緊,臉上閃過不明神色,卻是嘆了口氣,“主上還是先回寝殿,待屬下仔細為主上查看診治。”
蛇柏點頭,認同了萬彥的話,可是他腳步虛軟,能站在這裏已經算是他意志力堅定,卻是沒有辦法前行了,滄瀾見此思考了一下幹脆矮下、身子就着蛇柏的臂彎再攬住腿彎将他抱起來,便往蛇柏的寝殿而去。
這樣一來萬彥便落後二人幾步,自然滄瀾也沒看到萬彥凝注在他身上那複雜至極的目光。
寝殿,蛇柏此刻斜靠在華麗大床上,輕紗緩緩漂浮,掩住他更加憔悴的臉色,看着萬彥臉色青白變換,心裏不覺湧上煩躁,“有什麽不妥直接說!”
萬彥聞言吓了一跳斟酌半晌卻是看向了滄瀾,蛇柏更覺得不爽快,直接道:“有什麽他不能知道的麽?”
“這……”萬彥收回如芒刺般的目光,低眉順眼道,“回主上,這脈象有些奇異,屬下想要詳細為主上檢查身體,恐怕不宜有多餘……”
蛇柏冷哼一聲,看着滄瀾根本沒有什麽想要出去的意思,心下稍微安然,想着滄瀾這般定然是很擔心自己,何況他對于滄瀾的些許心思,更加不想滄瀾離開,當然也未嘗沒有擔心滄瀾會誤會自己和萬彥間關系的可能。
滄瀾這邊只是有些躁動的看着虛弱的蛇柏,他不是沒聽清楚萬彥三番兩次的暗示,只是心裏有些私心,不想蛇柏與他人太過私密,終究他是一個男人,和蛇柏又有了某些說不清楚的關系,即便無關情愛,也是不願意蛇柏同其他男人單獨一起的。
自然,滄瀾根本就沒有察覺出這種類似于丈夫不喜歡妻子同其他男人走近的像是吃醋一般的心思有什麽不對,這一點倒是滄瀾當局者迷,萬彥旁觀者清了。
看着眼前這兩個人,萬彥覺得有些頭疼,他一點都不想明白兩個人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可是這已經成了事實,何況……眼神掃視到蛇柏的腹部,臉上更多了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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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您的脈象是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這是滑脈……”
蛇柏不明白什麽意思,聞言有些茫然,可是滄瀾卻是懂些許醫術的,雖然不能看病,卻對于此道有所了解,再加上常年處于戰鬥之中,時常受傷,也都是他自己處理,是以聞言便覺得心裏一突。
應着着蛇柏質詢的目光,萬彥繼續道:“滑脈成因有兩種……一種是痰飲、食滞、實熱等凡人中青壯年才有的病症……”
“哦……”蛇柏點頭,覺得萬彥所說的這種病症自己絕無可能得,因為自己是妖,這種凡人才會得的疾病,自己怎麽可能會得?既然這種不大可能,那大約就是另一個可能了,“另一個是什麽?”
萬彥看着尚無所覺的蛇柏,沉默許久方才再次開口,只是語氣卻無比沉重:“是婦人才有的喜脈!”
蛇柏顯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問道:“你說什麽?”
“是婦人才有的喜脈……”
“嘭!”
話說完的瞬間,萬彥便被蛇柏一掌轟到寝殿牆角,萬彥直接撞在了牆角處白骨煉成的屏風上,因為巨大的沖撞力,不僅萬彥癱軟在地上不住吐血,就連屏風都被大力之下撞得粉碎。
即便再不了解醫術,蛇柏還是知道喜脈是何意,周身都泛出一股凜然的殺意,直指萬彥,冷沉的聲音道:“本座再給你一次機會!”
“主子……”滄瀾輕聲喚了一句,他剛剛才反應過來滑脈是何意,再加上後來萬彥又重複了兩遍,他整個人都被這陡然獲知的消息轟的腦袋發暈,此刻見蛇柏如此大的反應,只覺得心裏苦澀不已。
滄瀾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第一想法不是覺得男人孕子怪異,卻是苦澀,明明這種事情任誰知道都應該是覺得奇怪,甚至不可置信的才對。
可是心底微微泛起的喜悅,以及看到蛇柏渾身戾氣模樣的時候,整顆心都像是置于寒冰之中,就連大腦都清醒了,從沒有哪刻這般清醒。
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對于蛇柏的感情。
原來不知不覺,他對于蛇柏已經産生了奇怪的感情麽?
滄瀾愣愣的看着蛇柏,不自覺的又喚了一聲:“主子……”
蛇柏才想起來此刻不只有自己和萬彥,身邊還有一個滄瀾,滄瀾呵……
他聽到了,聽到了自己有可能是像那些凡間女子一般懷孕了……
那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怪物?會不會讨厭自己?呵……自己本來就是狠辣嗜殺的妖怪啊,而且,自己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是脅迫着他将他當做奴隸般羞辱的該死的妖孽!
那麽,他一定很鄙夷吧!
鄙夷自己是個怪物,是一個可惡的該死的妖孽,他對自己的殺意是不是更加嚴重了?
“出去!”
蛇柏忽然開口,滄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相信他忽然就變得如此冷漠如此冷酷,可是蛇柏擡手指着門口,再次漠然開口了,那眼神中帶着疏離和寒涼,他語氣冷然,一字一頓道:“出!去!”
能夠看出來蛇柏眼中的情緒,那是一種屈辱,是不願将自己的狼狽展現于人前的倔強,滄瀾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可是他不能反駁蛇柏的話,能做的唯有轉身離開。
直到跨出寝殿的大門,兩扇門關合起來的時候,滄瀾終究還是紅了眼眶,他忽然明白了逆水灡的那些話,原來是因為這個,他知道一個男人懷孕了究竟是多大的屈辱。
而這屈辱是自己給予的,在死海海底意識不清的第一次,然後在寝殿,蛇柏的忍耐,天宮時被逆水灡下藥身不由已的承、歡,原本以為自己與蛇柏發生的那些都是身不由己。
可是此時此刻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他對于蛇柏已經産生了不該存在的感情,更何況蛇柏的肚子裏……
滄瀾相信,若是蛇柏的肚子裏真的有了他們兩人的骨血,即便蛇柏說了想要自己和他在一起,那麽也會毫不猶豫的除去那骨血。
這是對一個男人的折辱,就如同他在意自己是否在上面一樣,蛇柏哪怕允許自己在下面以留下滄瀾,卻不會願意讓自己承受着這種折辱。
因為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做!
或許下次再見蛇柏,兩人之間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吧……
滄瀾輕輕擡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也同時捂住心裏漫湧上來的冷意。
直到滄瀾出去,蛇柏才頹然的放下手,歪斜的靠在軟墊之上,将頭轉向床裏側,他不想別人看到自己眼中的脆弱。
“過來,給本座好好診治,若真的是第二種境況,那麽……”準備一碗藥!
未盡的話,兩個人都明白含義,萬彥顫抖着從地上爬起來,蛇柏剛才那一下,他已經受了重傷,可是妖畢竟是妖,只要妖丹不碎,那就不需要擔心會死亡。
萬彥跪在蛇柏的床邊,仔細的為蛇柏檢查着,随着檢查深入,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豆大得汗珠一滴一滴滑落,可是他根本就沒辦法伸手去擦。
“主……主上……是……是真的……可是……”
蛇柏不耐煩的看着萬彥,無視萬彥蒼白臉色以及唇角衣衫上的血跡,冷然道:“可是什麽?”
萬彥不敢直視蛇柏的眼睛,他想,自己大約是要沒命了,可是該說的還是要說,“主上是真的有了,可是這孩子……不能拿掉!”
預料中的暴怒和重擊沒有到來,萬彥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就看到蛇柏痛苦的臉色以及握緊床單的雙手,“主上……你哪裏不舒服?”
似乎是察覺到父親的不喜一樣,蛇柏只覺得自己的小腹瞬間絞痛起來,臉色一瞬間更加蒼白憔悴。
“他……呃……他!”
萬彥連忙查看了一下蛇柏的脈搏,随即迅速封了蛇柏幾處穴道,蛇柏的臉色終于好了些,也不那麽痛苦了。
萬彥松了口氣,因為這個連緊張的心情也有所緩和,“主上,這孩子不能打掉,且不說此子有什麽命格,但說現在若是主上拿掉這孩子,只怕也要連累的主上性命堪憂,若是嚴重,只怕連魂魄也要消散。”
沉默許久,蛇柏忽然開口了,“是魂魄相連?”
萬彥艱澀的點頭,眼中的驚懼做不得假,蛇柏愣愣的再次沒了反應,不知道多久後終于揮手讓萬彥下去了。
待萬彥下去以後,蛇柏緩緩低頭看着自己腹部,眼中神色漸漸複雜起來。
忽然一陣淡藍色光芒亮起,蛇柏将那發光的物體拿出來,正是當日從死海海底帶回來的藍色珠子,這珠子自打蛇柏出現在死海就一直跟着他,一直到現在,只是蛇柏平時不注意,這珠子也沒什麽動靜,一時間也就忘記了。
可現在……
蛇柏疑惑的拿着這珠子,只見珠子閃了幾閃,便将當初蛇柏和滄瀾初入死海海底的場景顯現如來,從兩人出現在死海海底宸殿門口的時候開始,景象一直到他們離開死海海底。
蛇柏看着因為自己重傷陷入昏迷之時被滄瀾趁虛而入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戾氣,周圍白骨雕成擺件因為受到沖擊開始移動發出細碎的聲音。
本來蛇柏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孕子,當看到那在死海海底宸殿幻境之中出現的那個小東西飛入自己腹部的時候終于明白了,死海海底本就神秘莫測,更何況那個神秘的宸殿,空置了那麽許多年也不知道衍生出了什麽東西,竟然就這樣将自己暗算了!
蛇柏氣的想要将藍色珠子扔在地上,可就在這時藍色珠子顯現出的景象再次發生變化,像是生怕自己被摔碎一樣讨好的亮了亮,随即上面顯現出一團初顯形狀的小龍。
那小龍只是有了一個大致輪廓,沒有長角,身上也沒有鱗片,軟軟的抱成一團,小爪子有時候會動一下,可是更多的還是安靜的沉睡,還不具備神智,只是有些微意識的它又怎麽知道孕育他的父親剛剛還想要将它殺死。
藍色的珠子顯示出來的幼小雛龍,卻因為形狀大小和雛龍抱團的模樣相差無幾,看起來更像是小小的雛龍正孕育在珠子內部一樣。
蛇柏看着藍色珠子內部小小的雛龍時心裏一時間接受不了,可是随之而來更多的卻是柔軟的情緒,這小小的一團讓他體會到了血脈相連的悸動,以至于他竟然不知不覺的伸出手指想要去觸碰那小小的還沒有完全成型的一團。
可是還不等手指觸碰,那藍色珠子再次閃爍一下,猛地向蛇柏的腹部沖去,蛇柏下意識的雙手護住腹部,可是那藍色珠子已經進入了蛇柏的體、內,蛇柏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腹部,能夠感覺到腹部彌漫的暖意,不禁有些愕然。
“你是……想要保護它?”
腹部從內而外的閃過一陣溫柔的藍芒,似乎是對于蛇柏的答複。
蛇柏愣愣的,随即才想到自己剛才想要保護腹部的舉動,心又開始亂起來,至現在他已經明白了這個孩子無法打掉,而且他還因為那藍色珠子而在短短時間對那個孩子産生了一種怪異的感情。
倘若真的能夠将孩子拿掉,他現在也存了舍不得的情緒。
大約,血脈相連的孩子不會背叛自己吧?那樣的話留下來似乎也可以……
滄瀾心情起伏許久,也一直在門外等着萬彥,他想知道最後究竟如何了,蛇柏是不是真的有了兩人的孩子,可是當看到萬彥出來時狼狽的樣子後,他的心忽然就像是被狠狠攥住一般,只覺得疼。
萬彥瞥了滄瀾一眼,擦身而過的瞬間說道:“我去煎藥,一會兒,你送進去吧……”
是真的!
滄瀾現在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念頭,這竟然是真的,而且看萬彥的樣子,所謂的藥定然是落胎用的……
心狠狠的抽痛起來,不知道是為了那可憐的還來不及出世就要消失的孩子,還是為了自己對蛇柏産生的不容于世的情感。
他想去阻止,可是卻忽然發現他沒有任何立場去阻止,他本來就是那人的奴隸,更何況若不是自己的話他又怎麽會如女子一般孕子?
若是換做他屈辱的孕子了,那麽也定然是一刻都不想耽擱的拿掉那個本不該出現的孽種!
滄瀾捂住臉,頹然的靠在白骨煉成的柱子上,心裏的混亂讓他的思緒不甚清醒,這個孩子他究竟是希望他留下,還是應該痛恨!痛恨自己竟然和要親手除掉的妖孽有了孽種……
而出了如此事情後,即便那個孩子消失了,可是他還能夠坦然的将蛇柏擊殺麽?
毋庸置疑,蛇柏如今的身手下滑許多,不過只有全盛時期五成的力量,倘若他想要擊殺,還是可以得手的,可是他真的想要殺掉蛇柏麽?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對于蛇柏的殺機竟然已經消失了……
滄瀾苦笑一聲,枉自己是天界上仙,卻原來也難逃一個‘情’字,而今他想的除了可以陪在蛇柏身邊,竟然再沒了其他鬥志,所謂的為民除害,到如今也只不過剩下私心的想要陪伴蛇柏了。
可是……那小小的孩子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