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昏倒

風拂過蒼翠竹林,人間黃昏向晚。

秦修弈揮退了旁人,獨自一人立于湖前, 望着遠處波光粼粼,眼神悠遠。

一陣小心拘謹的腳步聲響起。

“陛下,遠峥将軍求見。”汪公公輕聲道。

秦修弈眼神逐漸清明,輕嘲地扯了扯嘴角,吐出兩個字,“不見。”

“是。”汪公公朝後退去。

秦修弈重新看向湖水,手指下意識摸上腰腹,驟然摸了個空,他微微一愣,旋即臉色歸于平靜,慢慢垂下手。

險些忘了,早就不是在風關随時能拔劍的日子了。

他晚膳小酌了兩杯,反應倒有些遲鈍。

耳畔又傳來腳步聲,秦修弈有些不耐的回頭,“朕說了,不見。”

汪公公吓了一跳,連忙俯首,“是,是......老奴這就去告知霍相輔。”

他手裏還抱着拂塵,說着爬起來就要走。

“慢着。”秦修弈頓了一下,狀似漫不經心地轉過頭,淡淡道,“宣。”

“啊......哎,是,老奴告退。”汪公公先是一愣,旋即連連點頭。

不一會,有人緩步而來,那腳步不疾不徐,給人一種不驕不躁的感覺。

冬日時瞧着漫天飛雪,聽起來歲月靜好,像是能去除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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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時如火驕陽令人心浮氣躁,便猶如碎玉撞冰,降燥解暑。

秦修弈聽過不少人的腳步,軍隊氣勢恢宏的踏步,汪公公恭敬拘謹的碎步,刺客如同蜻蜓點水的輕動......

但能令他心跳加速的,只有霍少煊的閑庭漫步。

即便早已過去多年,他們之間也變得面目全非,但他仍抵抗不了本能。

而本能又在告訴他,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發生多少事,無論秦修弈對如今的霍少煊抱有一種怎樣的情感。

一切與霍少煊沾邊的事物,于他而言,根本做不到不在意。

“陛下,碧落少城主那裏臣已經慰問過,并無大礙。”秦修弈沒有回頭,所以霍少煊也沒有垂眼,就那樣放肆地盯着他的背影。

“嗯。”秦修弈淡淡應了一聲,表示知曉,旋即便沒了動靜。

霍少煊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出聲,在原地安靜地陪伴他左右。

“霍愛卿,這京城的誘人之處不過三點,‘金’、‘權’、‘名’。”秦修弈手指無聊地撥弄着腰間的玉佩,情緒翻湧間忽然笑了笑,那雙多情漂亮的眼睛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笑意,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惡劣。

“這三樣東西,兩樣都看不見、摸不着,揣不進囊,帶不進墳,就那麽虛浮在人的嘴裏,說得是神乎其神,但其實,朕放眼望去只瞧見了‘金’字,奢靡無度,紙醉金迷。”

“陛下,臣認為還有一字。”

秦修弈轉眼看他,眸光顯得很專注,令霍少煊恍惚一瞬,像是回到了過去書房中教書的日子。

那時九皇子無論是否聽進去,都會用這種手段來迷惑他。

霍少煊避開他的目光,看向湖水,“還有‘清’。”

“紮根在這一片淤泥之中,待塵埃落定便會浮出水面的‘清’。”他低聲道,“正如陛下所言,這份‘清’才格外珍貴。”

秦修弈并沒有立即接話,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聽不出嘲諷還純粹想笑。

“是啊。”他淡淡應了一聲,話鋒急轉,“不知霍愛卿所追求的,是哪一字呢?”

霍少煊驟然一愣,瞬間汗毛倒豎。

只是不等他回應,秦修弈便又自顧自說起了話,像是方才只是一句無心之語,令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不知也好。”秦修弈負手而立,輕聲道,“朕十三歲便随林将軍出征,皇兄們皆笑我傻,說邊塞寒苦,他人避之不及,只有朕自讨苦吃。”

“但漫天大雪能落在廣袤的大地上,一腳下去踩得踏實,将士們震天的怒吼能順耳入心,手中的武器亦能刺穿敵人的命脈。”他的呼吸有些沉,喃喃道,“京城安逸,卻倒也并不安逸。”

霍少煊緩緩皺了皺眉,敏銳地察覺到秦修弈不太對勁,他沒有遲疑,立即大步朝前走去。

“陛下?”他繞到秦修弈的側前方,見他的眼神都有些迷蒙渙散,頓時心頭一跳,不顧上禮儀,當即握住了他的手腕,擰眉喊,“陛下!”

秦修弈眉頭微蹙,擡起另一只手按了按眉心,腦袋昏沉,身體無法控制地晃了晃。

像是很困,又有些犯惡心,秦修弈下意識反手握住霍少煊的手腕借力,“霍愛卿......”

只是話方才起了個頭,便再也無法支撐,意識沉淪,他頭一歪,徹底倒在了霍少煊身上。

這人瞧着修長,倒真不輕,霍少煊猝不及防之下一個趔趄,好在反應過來及時撐住了,他将秦修弈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一邊朝前走,一邊揚聲喊道,“來人,宣太醫!”

玄盛殿內。

“陛下并無大礙,只是重傷未愈,又勞心勞力,還需好好修養,切忌飲酒吹風。”太醫把完脈,小心翼翼地替秦修弈拉上被子,忍不住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汪公公前去煎藥,魏庭軒辦事未歸,此刻屋內只有太醫和霍少煊。

霍少煊眼中閃過複雜,低聲問,“陛下的傷,很嚴重嗎?”

“傷及心脈,先前似乎還有舊傷,若非遇見有些本事的神醫,恐怕......”太醫言盡于此,又嘆息一身,“陛下,福大命大。”

霍少煊瞳孔縮了縮,薄唇抿的更緊,聲音微啞,“好......多謝杜太醫。”

“此乃臣分內之事。”

杜太醫受寵若驚,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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