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醉酒
霍少煊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好輕笑一聲。
恰好此時有個夥計匆匆跑過來,憨笑着擡手一揮,“三位客官,樓上請!”
秦修弈遞給羌明賦一個眼神,腳步未動,話卻是朝霍少煊說的,“阿兄,你與小羌先上去吧。”
“好。”
霍少煊挑了挑眉,并未多言,擡步離開。
秦修弈輕叩桌面,嘴角噙着笑意,“琴姑娘……”
“公子與那位倒是并不相像,小女覺得,那位像是喚我姑娘的,而公子你嘛……更像是會喚我琴娘的。”琴娘笑了笑,态度不卑不亢,恰到好處,顯然更心儀沉穩俊朗的公子。
而非睫毛比她還要纖長,身上的貴氣逼得人不敢多瞧的公子,他身上有種虛無缥缈的氣質,說白了大約就是……只可遠觀也。
一位像是令人向往的夫婿,一位則像是游于花叢中不被拘束的風流人物。
秦修弈聞言輕笑,搖了搖頭,“真是叫人傷心啊……那麽琴娘,我與阿兄游山玩水,途徑此處,如今可謂是饑腸辘辘,店內較受歡迎的吃食,看着上一些便好。”
琴娘眉開眼笑,調侃道:“公子這般說,那我可要緊着貴的菜肴上了。”
“貴自然有貴的道理。”秦修弈面不改色,張口就來,意味深長道,“反正......家中都是阿兄管賬。”
“行行行。”琴娘好笑地搖了搖頭,“公子放心吧,這就命人去準備着了,對了,我瞧你們舟車勞頓,不知可需要熱水?”
秦修弈略微一點頭:“嗯,勞煩你了。”
琴娘擺了擺手,“公子客氣了。”
小客棧的生意出乎意料的不錯,雖說不大,但座無虛席,而且衆人手邊都擺着一壺酒和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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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了,分明是個客棧,為何倒像是酒肆似的?
秦修弈在風關時一身反骨,有時便會潛入別國的境內打探消息,讓林将軍知曉了便是十軍棍招呼他,不過也正因如此,不動聲色地觀察也成了他的習慣。
秦修弈挑了挑眉,又回過頭,故意壓低聲音問:“這裏生意倒是很好,我瞧他們人手一壺酒,這莫非是什麽當地的風俗嗎?”
琴娘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哦,那個是‘蓮酒’,味道清冽淡雅,并不燒喉,但其實若非泡在酒缸裏長大的,尋常人兩杯下肚恐怕就趴着不動了。”
說起這個,琴娘眼中流露出幾分驕傲來,“放眼整個伴生,也只有我一家會釀此酒,這還是我早年遇到的機緣,遇上了位醉酒的老翁,那時我見他頭發花白,靠在牆邊瑟瑟發抖,便動了恻隐之心将其帶回家中,沒想到竟是我的貴人。”
秦修弈若有所思:“那老翁後來如何了?”
“我認他為師。”琴娘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難掩的懷念,“釀出這酒的那日,我歡天喜地的前去找他,但他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封江湖再見的信......不過興許哪天就提着個小酒囊進門叫嚷着來找我,老胳膊老腿也快走不動了。”
她說着繞到前方來,從一旁拿過酒,給秦修弈倒了半杯:“公子若不嫌棄,可以先嘗上一嘗。”
秦修弈接過酒杯,先輕輕嗅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
果真如琴娘所說,入口清冽潤喉,淡雅的清香令人回味無窮,秦修弈當機立斷,“待會兒加兩壺這酒。”
琴娘委婉道:“公子,這酒性烈。”
秦修弈點點頭:“我就是泡酒缸裏長大的。”
琴娘:“......好。”
—
他們要了三間上房。
但羌明賦因為身份原因,不好先行離開,于是只能和霍少煊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
霍少煊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不坐嗎?”
如今在外不好喚“羌統領”,霍少煊想了想直接掠過這個稱呼。
羌明賦面無表情:“不了,多謝公子。”
霍少煊并未強求,幹脆走到窗邊去瞧樓下的風景,否則這般僵持着,饒是霍少煊也遭不住。
“行了,回去吧。”秦修弈聲音響起,他跨入門檻,朝羌明賦點點頭,示意他回自己的屋子,低聲道,“準備了些菜肴......莫要貪杯。”
羌明賦雖說人木讷了些,但并不愚,立即看懂了秦修弈眼神裏的意思,知曉這酒恐怕性烈,他點點頭,“是,多謝公子。”
店裏的夥計上好菜後,貼心的将房門關上。
“阿兄,過來用膳了。”秦修弈喊得無比自然,嗓音懶懶的。
霍少煊動作一頓,旋即走過去坐下,低聲問,“陛......嘯北,不知你想住哪間屋子?”
其實屋內的布局都差不多,只是出于禮儀,他得問一聲。
秦修弈随手給自己倒了杯酒,“就這間吧,沒那麽多規矩。”
淡雅酒香萦繞在鼻尖,味道十分獨特,霍少煊下意識看向對方手中的酒。
秦修弈骨節分明的手提着酒壺,見狀頓了頓,将酒壺往他跟前送了送,“要嗎?”
霍家人酒量祖傳的差,但這味道聞着清淡,裏頭還含着一絲蓮的芬芳,霍少煊難得想嘗上一嘗,他遲疑道:“這酒......”
秦修弈略微一頓,旋即眼睛也不眨一下:“是那位琴姑娘自己釀的,我瞧堂前人人都有,便讓人上兩壺嘗嘗。”
他這句話,沒有一個字摻假。
霍少煊并未多想,若是自家釀的果酒,他喝上兩杯解饞倒也不成問題。
秦修弈看出他的想法,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慢悠悠給他滿上了,順道假惺惺的叮囑:“酒還是要慢些喝。”
霍少煊剛要點頭,就見他一飲而盡:“......”
這麽一襯當真像是瞧不起他似的。
霍小公子極少有沖動的時候,但似乎每每碰上秦修弈,就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
他下意識就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但擡起手時,卻又平靜了下來。
真是昏頭,在官場上這麽多年什麽氣沒受過,什麽時候竟然這般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這些年,倒也并非一帆風順,霍家被一場大火燒得只剩下殘燼中茍延殘喘的聲譽,從令官往上爬,沒了那令人忌憚的家族,達官顯貴瞧着熱鬧,哪個不想來踩上一腳?
蒙冤受辱,嘲諷譏笑,他霍少煊挺直了腰杆,在衆人瞧不起的最末端,堂堂正正地走到了最前頭,那偌大的朝堂之上,看似衆人在瞧他的笑話,但實則是他瞧了一路的好戲,每上一步臺階,那幫人的臉色都是精彩絕倫。
最後他穩穩停在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再一回頭,終于可以笑着回應一句。
“諸位,可還有異議?”
可只有他自己知曉,即便站在那,心中也是一片孤寂。
因為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因為那曾經只要一回京就歡天喜地圍着他轉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場大火之後,他就斷了自己的退路,他這一生,要麽死在半途,要麽活到頂峰。
只是偶爾也會懷念過去,天塌下來還有一衆先輩教他們如何頂天立地。
心中思慮着,不知覺間三杯酒下肚。
“砰。”的一聲輕響。
秦修弈眼疾手快地接住對方的腦袋,淡定地喝完杯裏的酒,才堂而皇之地将人攬入懷中,嘴角微勾,輕聲道。
“阿兄,事到如今還如此信我。”
“你該不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