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入套
賢親王也若有所思地看過來。
只見霍少煊鎮定自若的一行禮,仿佛沒看見他眼底的懷疑與探究,語氣帶着淡淡的嘲諷,“回禀陛下,依臣之見,如今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将那刺客捉拿歸案,而非在此衆說紛纭,抒發己見。”
“不知戚大人與周大人可有其他線索?”他說着看向另一側臉色都有些微妙的二人。
他心知肚明。
昨夜太晚,想必事發派人入宮禀報後,就急忙抓捕刺客。
他人是否酣睡霍少煊不知,但這二位……定然難以入眠。
昨夜秦修弈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他,霍少煊忍不住感嘆。
這二人倒也真是不易,一個在潘大人那發現了遺落的玄京衛令牌,一個在潘大人之子那找到了賢親王信物。
恐怕此刻心裏打鼓,不知該如何措辭。
果不其然,哪怕是剛正不阿戚大人也頓了頓,沒有立即開口,周尚書面露難色,下意識跟他對視一眼,支吾着垂頭。
秦修弈挑了挑眉,“怎麽,二位愛卿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周尚書悄悄看向戚大人。
戚大人瞥見他窩囊的模樣,便知曉自己沒了指望,清了清嗓子,語氣遲疑,“臣......的确不知該如何是好。”
“臣,臣附議。”周尚書小聲跟了一句。
秦修弈擰眉:“但說無妨。”
戚大人沉吟片刻,還是直言道,“此事疑點重重,昨夜辦案中,臣等在潘大人之子懷中發現了趙令官來信。”
賢親王平靜的面容微微一變,心中頓覺不妙。
果不其然,戚大人接着道,“趙令官來信中提及賢親王......在屍體附近,臣等尋到了禦賜賢親王府的令牌,以及一箱印着公章,本該發往風關的軍饷。”
衆人瞬間屏氣凝神,遠峥将軍的臉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垂頭。
誰人不知當初淵帝忌憚風狼營,暗中苛刻了不少,只是此事若與賢親王扯上關系,朝堂的風向必然要變。
明裏暗裏,恐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是嗎?”
秦修弈沉默片刻,神情令人瞧不出喜怒,像是随口一問,“皇叔可有話說?”
“簡直是無稽之談!”賢親王面不改色,冷嗤一聲,沉穩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枚令牌乃先帝所賜,臣擔憂被有心之人觊觎,便又仿制了一枚贗品,真正的令牌如今尚在府內,還望陛下明查。”
他說着,眼神隐晦地朝霍少煊瞥去,卻發覺霍少煊若有所思的垂頭,眼神微訝,像是毫不知情。
賢親王收回目光,兀自擰眉,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秦修弈瞥了一眼身側的魏庭軒,魏庭軒心神領會,“将東西先呈上來。”
忽然,周尚書咬牙上前一步,“陛下。”
“喲,周愛卿終于肯開尊口了。”秦修弈挑眉,語氣訝異,“朕當真好奇,究竟是何事令你如此難以啓齒?”
周尚書一閉眼,“回禀陛下,臣在潘大人牢獄附近,發現了......玄京衛遺落的一枚令牌。”
朝堂之上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在氣氛即将凝滞之際,秦修弈忽然笑出了聲。
他笑得極為放肆,仿佛聽見了這世上最為好笑的話,嗓音輕柔地喃喃自語,“玄京衛的令牌......”
“當真是荒唐可笑啊。”他臉色驟然冷了下來,語氣淡淡的,垂頭輕輕拍了拍扶手,“看來諸位之中,還是有人中龍鳳的,連朕身邊的人都能買通,那下一步......豈不就是朕身下這把交椅?”
諸位大臣連忙俯首,一句“陛下息怒”尚未出口,就見秦修弈嘲諷道。
“夠了,朕早已聽膩了這句息怒。”
“若真想讓朕息怒,倒不如幹脆将那些野心勃勃的白眼狼揪出來,大卸八塊撂在朕眼前來的有誠意。”
秦修弈眼睛微眯,語氣輕飄飄卻暗藏殺機,“還是說......朕應當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才能令這朝堂安穩幾日?”
秦修弈并沒有殺潘大人的理由,這點人盡皆知。
眼見着陛下面色可怖,仿佛随時暴怒的模樣,衆人埋頭苦想如何穩住陛下。
好在霍相輔及時為他們撐起了一片天。
“陛下,換句話說,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若非如此,恐怕臣等再也想不到,如今朝堂之上還有這般狼子野心之徒,出現疏漏,想必也是陛下整日忙于政務,這才讓亂臣賊子鑽了空子。”
霍少煊面不改色的硬誇,半點不顯得谄媚,“陛下憂國憂民,反倒忽略了身邊之人……臣懇請陛下先保重自身,潘大人之事臣深感遺憾悲痛,同時又難免憂心于陛下的安危!”
“陛下深明大義,事必躬親,令人無不嘆服、欽佩,有陛下在,定等帶臣等重見輝煌!”
霍少煊背脊挺直,一身白金官袍莊重儒雅,一張口卻又鋒芒畢露,強勢且令人信服。
這一席話盡顯誠懇,就連一向秉公無私的戚大人都忍不住投來驚嘆的一眼。
衆人心思各異,但此刻都暗自松了口氣。
魏庭軒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仿佛沉思自省的秦修弈。
他清晰地看見對方被手擋住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後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賢親王,只見他一拱手,附和道,“相輔所言極是,陛下定能帶我等重見輝煌!”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臣齊呼。
陛下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覺得有些許丢人。
他沉默片刻,故作感動地擺了擺手,聲音微啞,“諸位平身。”
玄京衛将大理寺與刑部尋到的證據呈上。
但此刻無人在意那一堆證據,而是苦思冥想,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
賢親王暫且不說,陛下的人也敢收買,難不成是過于想念列祖列宗,想早些下去盡孝嗎?
魏庭軒先将趙令官的信件呈給秦修弈過目,秦修弈一目十行後,輕輕晃了晃信件,笑了一聲,“皇叔可知,這信裏寫了什麽?”
賢親王神情不變,從容一笑,“臣大抵能猜到些。”
秦修弈若有所思:“皇叔似乎并不關心?”
“比起這信中的虛言,臣更關心的是,這發往風關的軍饷是被誰所貪,收買玄京衛對陛下意圖不軌的亂臣賊子是何許人也。”
賢親王垂下頭,忽然屈膝要跪,“而若是那幕後之人費盡心思只為陷害于臣,潘家父子受臣拖累死于非命,那臣又何嘗不是罪人。”
秦修弈立即起身,快步上前将人扶起,語氣鄭重。
“皇叔早年骁勇善戰,數次深入敵營,戰功赫赫,而後因沉疴舊疾無奈隐退,至此都不忘百姓。
”民間有難,少不了皇叔解囊相助,若朕單憑尚未明了的線索便懷疑于你,豈不是平白無故令人心寒?”
霍少煊附和道,“陛下所言極是,不如先傳召趙令官,确認來信真僞。”
謝大人上前一步,“臣附議,懇請陛下另派守衛,以确保陳大人與謝侍郎的安危!”
“的确如此,陛下,不如暫且先依霍相輔與潘大人所言。”賢親王立即接茬,嗓音沉穩可靠,透露着威嚴的氣息,“臣已派人回府取真正的信物,那贗品與真物的确相像,唯一所缺的便是令牌下方的一個‘玄’,那是先帝親手所刻,極少有人知曉,但陛下恰好是那極少數人之一。”
“這是自然,那便依諸位所言,即刻增添守衛。”秦修弈接過魏庭軒呈上的令牌,随意把玩着,忽然眸光一頓,眼神驟然變得淩厲。
賢親王自然沒有錯過他這一神色,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
發覺那位置正是刻字之處。
他當即心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時,殿外有人腳步匆匆地走來,神色急切,貼在賢親王耳邊低語幾句。
“王爺,假信物仍在,但真的......似乎不見了。“
賢親王臉色倏地一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