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喬映無所察覺,低頭随手攏了攏衣襟,布料又将圓潤的肩頭蓋住了,嚴嚴實實遮到了領口。
“林哥,這個你也會扣嗎?”喬映問。
這套衣服和先前那一套略有不同,盤扣居多,亂七八糟的帶子反而少了不少,看着更方便些。
林淮雲強迫自己回過神,低頭看過去,有些含糊地應了聲,“基本都會一些,你……側過來一點。”
喬映面對他站直了,林淮雲只覺得自己的指尖都開始發燙了,從最上面的領口開始,往下系着,一直到腰際。
最後好不容易把衣服穿好,林淮雲的手都有些抖。
喬映低頭瞥了眼,穿着戲服的感覺有些奇怪,但他并不讨厭。
喬映擡頭,看了眼林淮雲,陡然發現對方耳根處冒出了一層薄紅,從耳垂的地方往上蔓延,整個耳朵都紅了。
喬映眨了眨眼,問:“林哥覺得很熱嗎?”
林淮雲被他問得一愣,沒反應過來,“怎麽?”
喬映擡手,指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耳朵紅了,應該沒有這麽熱吧。”
溫度是沒有這麽熱,但林淮雲心熱。
他有些慌亂地避開喬映的眼神,手腳都變得無處安放起來,糾結半晌還是選擇垂在了身側,“是有一點熱了。”
喬映沒多想,說:“那出去吧。”
喬映穿着那身宮裝走了出去,陳念念正在跟化妝師閑聊,等回頭看見他,陡然瞪大眼睛。
“喬哥,我算是明白了。”陳念念誇贊道:“傳說中的人靠衣裝馬靠鞍,可能就是這樣,你剛剛那身烏漆墨黑的和現在這身比起來,差的還真不是一點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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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裏有半面牆的落地鏡,喬映聽他這麽說,心裏突兀有些好奇,他還沒有見過這身衣服上身之後是什麽效果。
喬映轉身走了幾步,正走到鏡子前。
鏡子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上面清清楚楚映照出喬映的身形。
他穿着身以藍色為主調的侍衛宮裝,鎏金色澤,卷雲紋路鑲邊,純白的布腰帶收在腰間,格外突出了截勁瘦的腰肢。發整整齊齊地束了上去,被一頂黑色的紗帽挽在了裏面,光潔的額頭跟過分冷的眉眼都露出來,端地是副不近人情的冷傲模樣。
喬映眨了眨眼,鏡子裏的人也跟着也眨了眨眼。
和往常沒什麽區別,也沒有陳念念說的那麽誇張吧?
008聽到他的心聲,頓了頓,小心地開口問:【宿主,您是不是臉盲或者認知障礙呀?明明很帥。】
喬映盯着鏡子裏的人,【有一點,不影響認人。】
008想,難怪站在他面前的人不管有多帥,或者多美,他都是一視同仁地面無表情。
有時候008都懷疑,喬映是不是面癱了。
見喬映站在鏡子前發了會兒愣,巫問眉走過來,打趣道:“怎麽,看自己看入迷了?這麽自戀啊。”
喬映說:“沒有,只是沒見過我穿這樣的衣服,感覺有些不一樣。”
巫問眉笑了笑,“哪有什麽不一樣,心理錯覺罷了,真人和上妝後明明都一樣帥,跟念念出去吧,盡量弄得快些。”
喬映點了點頭,“嗯。”
陳念念推開化妝間的門,邊走邊說,“喬哥啊,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标準的衣服架子,穿什麽衣服都好看,感覺什麽妝都适合你,當然只要你不這麽冷着一張臉的話,肯定會更好看。”
喬映随意點頭“嗯”了聲,沒有說話。更沒有說他為什麽一直冷着一張臉,也不喜歡笑的原因。
到了攝影棚,喬映餘光一瞥,發現周導還在照相機後面,甚至還搬了張椅子過來坐着,明擺着是要看着他。
見到他,照相師明顯愣了愣,側過頭去問周導,“這跟剛剛是同一個人?”
他這話其實有點誇張了,周導說:“怎麽不是同一個人了。”
“臉上的神情跟眼神都一模一樣,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照相師描述着:“剛剛那個眼神不僅冷,還有點兇,臉上的疤再深一點就很吓人,看着就像個……好吧混黑的,而現在這個……”
照相師頓了頓,說:“現在這個眼神也冷,就是那種,清清冷冷的那種冷,不食人間煙火氣的那種感覺,倒是挺符合原著說的冷面青年。”
周導也有這種感覺,但他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能夠将回憶中的所有人,跟正常時間線的所有人都區分開來,都能夠有那種一眼就能看出的差別來,而不是憑着一張臉來認。
“拍吧拍吧,趕緊拍,拍完了我那邊還得過去盯着呢。”
喬映餘光瞥了下,劇組在兩個地方搭了攝影棚,分別拍兩個不同的時期,他現在站着的是另一處,而并非先前的攝影棚了。
一整套定妝照都拍下來,一天的時間差不多就沒了。
喬映卸了妝,換回原本的衣服,搬了張小板凳坐到周導旁邊,手裏捧着小影衛的劇本。
這是周導特別交代的,他的戲份都被調到了後面去,而前面的這些時間,他需要努力學習,學習別人都是怎麽演戲的:,琢磨走位,琢磨表情控制管理等等。
而學習最好的辦法就是多看。
這也就出現了現在現在這一幕。
喬映很安靜,平常也不會說話,遇到問題就記下來,等拍完了才去問,有時候周導甚至都不覺得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
往常喬映都是在劇組裏面坐着劃水,而現在不行了,他得仔細認真地觀察別人。
一連觀察了十幾天,喬映漸漸發現每個演員都有自己演戲時的習慣,好壞優劣之處。
譬如林淮雲,他對表情的管理控制很強,通常都是一秒入戲,身上氣勢很強,他的演技和他這個人相比起來,差了挺多,極偶爾的情況下他會壓戲,三個跟他的對戲的演員無所适從。
又譬如跟喬映同一個化妝間的杭安,她在劇裏飾演十三皇子的生母,冠絕天下、卻一朝被人陷害身死的妖妃。杭安在演戲時,演技屬于溫和的類型,和她所飾演的角色不盡相同,所以演到需要強硬的地方,她常常會NG,調整狀态重來。
再接着譬如一個飾演反派的演員,演技中規中矩,不過分出衆,卻也剛好夠那所謂的三分神韻;還有的演員容易忘詞兒……
每個人都有各自演的方法、習慣跟技巧。
喬映看着筆記本上記下來的條條款款,不自覺在心裏跟008感慨了聲:【我很久以前聽過一句話,人生是個戲臺,而所有人都是天生的演員,區別只在于“登臺唱戲”時的好與壞。】
008沒能聽懂他在感慨什麽,喬映也沒再解釋,撐着下巴繼續看。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上午剛跟008說完這句話,下午就得知,明天他也要“登臺唱戲”了。
周導拍完眼前這一場,看了下排戲,側過頭跟他說,“明天就到你了,看了這麽久的時間,你是個聰明人,怎麽着也能琢磨出點門道了。”他頓了頓,意有所指道:“我等着你給我個驚喜。”
小老頭的眼神裏有清晰的嚴厲,喬映發現他眼裏還寫了一行沒說出口的字,是:“演不好就趁早滾蛋,別給我驚吓”。
喬映點頭:“嗯,我知道了。”
“詞兒都記熟了嗎?別等上場了出現詞都記不住的情況。”周導說:“下場你跟林影帝的對手戲,我聽小巫說你倆關系挺好,人不嫌麻煩,你就去找他對對戲。”
周導想要驚喜,不想要驚吓的心情清晰傳到了喬映這裏,他只好點了下頭,說好。
“行了行了,回酒店吧,今天手工早,沒那麽多事情,趕緊回去,明天記得早點來啊。”
“好。”
林淮雲最近兩天都在趕通告,往往沒等劇組收工就走了,偶爾還會請半天假,提前走人,第二天回來後又加班加點地趕進度。
《千秋》原定的殺青日期是在九月,現在已經八月了,還差一個半月,因此時間有些緊迫。
喬映抱着記錄得滿滿的筆記本回了酒店。
最近這半個月之內,要說他最順心的事,絕對是楚虞跟常佼都沒有在他面前晃悠。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喬映還是松了口氣。
008倒是隐約猜到了一點,它估摸着,是因為楚虞和常佼之前打的那一架有點狠,所以才一直都沒有出現。
喬映發了條消息,問林淮雲現在有空嗎,他想對一下明天要拍的戲份。
林淮雲那一頭久久沒有消息,等到喬映打電話叫了份酒店配送的晚餐,手機才嗡鳴一聲,發來了回信。
短信是林淮雲發來的,上面只有簡短的兩個字:開門。
喬映一愣,放下酒店的座機,站起身,去把套房的門打開。
門剛一打開,就有個武裝得嚴嚴實實的人從門外閃了進來。
喬映的手還沒從門把手上松開,就陡然被另一只手覆了上來,按着他的手背,“嘭”地一聲把門關上了,門鎖和鎖芯合攏在一起,嚴絲合縫地扣緊了。
喬映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剛剛閃進他房門的人就開了口,“別怕,是我。”
是林淮雲的聲音。
喬映剛剛升起的戒心陡然放松下去,有些疑惑,“林哥,你怎麽……”他停頓下來,似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了。
林淮雲口罩跟帽子都戴得很嚴實,只剩下眼睛的部分還了露在外面,他微微喘了口氣,說:“先別說話,我待會兒跟你解釋。”
喬映老老實實地閉了嘴,放輕了聲音,“好,可是林哥……你的手還按着我的手。”
林淮雲愣了下,後知後覺他現在的姿勢有些不妥。
他的右手按在喬映的手背上,一同拉着門把手,手心的觸感微涼、滑嫩。左手則習慣性地撐在了門板上,喬映恰好就被他用這樣的姿勢,困在了門跟胸膛之間,瞧着像是半環住了對方。
林淮雲反應過來了,壓在鴨舌帽下的耳尖陡然紅透,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松開了手,低聲道:“抱歉,我沒注意到。”
“沒事。”喬映說:“林哥,你是在躲人嗎?看着好像是一路跑過來的。”
林淮雲摘了僞裝,把東西放在桌上,眉心難得蹙了下,仍然是溫和的,但卻能感受到他的煩悶。
他剛想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聽上去像是有很多人,與此同時,從門縫內傳來的還有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論聲。
喬映也聽到了這聲音,他有些奇怪,按理說,酒店樓層平時都是很安靜的,除了清潔人員之外基本不會有人在走廊上逗留。
外面那群人,明顯不是清潔人員。
喬映側着耳朵聽了幾秒,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叫林淮雲的名字,聲音很激動,亢奮極了。
再聯想到方才林淮雲的神情……
喬映回頭,對着林淮雲比了個口型,只有短短的三個字:
私生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今天、今天想不出來小劇場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所以今天的作者有話說成了作者沒話說ovo。(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