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車子在喬映的公寓樓下停下來,彙入車流之中。
秦以止側過身,發現喬映躺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胸口的起伏微弱,吐息平穩而清淺。
他熄了火,解開自己這邊的安全帶,煙瘾陡然犯了上來,喉結滾動一下。
秦以止想了小像,還是沒選擇抽。
他這三個多月跟犯病了一樣,因為別人随口一句話,硬生生戒了抽了這麽多年的煙。
現在人回來了,好端端坐在他身邊。
封閉的車廂內漸漸彌漫開的一絲甜味,椰米露沒喝完,好好放在牛皮紙袋裏,奶味跟甜味在空中彌漫開來。
秦以止兀自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餘光從後視鏡瞥到喬映安靜寧和的睡顏。
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頓了頓,俯身過去,把人叫醒了。
“醒醒。”
喬映睡得迷迷瞪瞪,陡然被他的聲音從睡夢拉回現實,迷迷瞪瞪睜開眼,眼裏是未睡醒的而氤氲開的淡淡水汽。
秦以止跟他對視了兩秒,陡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喬映一愣,眼睛徹底睜開了,長彎的睫毛尖端掃着秦以止的掌心,視野內一片黑暗,有光從指縫中露進來。
“閉眼,有東西給你。”
耳側的聲音低沉,詭異地帶上了絲溫柔,像在哄着不肯睡覺的調皮小朋友。
喬映看了看他指縫露進的光,又順從本意閉上了眼睛。
系統設置的時間已經到了,路燈“啪”地一聲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從前擋風玻璃落進來,車座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稍高大些的影子做着俯身的動作,頭往前探了探,在稍矮些的影子的額上輕輕碰了碰。
動作之間滿滿地都是輕柔跟憐惜,像在對待自己心尖尖上一塵不染幹幹淨淨的珍寶。
秦以止退開了,欲蓋彌彰地從另一邊西服口袋裏單手掏出一顆糖。
剝糖紙的聲音清脆,在寂靜到只有呼吸聲的車廂內被放大了數倍,喬映聽見秦以止說了兩個字。
“張嘴。”
他照做,唇瓣啓開了些,讓那顆糖能夠順着他的唇峰進去。
是青蘋果味的高級糖,不算太甜,回甘甚至有着青蘋果獨有的點點酸澀味,先甜後苦再甜,味道層次漸變,在舌尖上宛如炸開了一朵小小的煙火。
覆在眼睛上的手撤開了,喬映睜開眼,覺得自己吐息間都被染上了青蘋果的味道。
他的舌尖卷了幾道,最終選擇将那顆糖挪到了右側臉頰,那兒微微鼓起來一個不甚明顯的小包。
喬映松了安全帶,“我上去了,秦哥再見。”他從車上下去,身影逐漸淹沒在樓道內。
秦以止的耳根後知後覺漫上一層薄紅,心跳聲肆無忌憚地暴露出來,他微蹙着眉,在苦惱着什麽。
轉瞬,他擡起頭,在心口的位置捂住了,強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膛,傳到他的手心,明明白白彰顯了一個事實。
他心動的事實。
都說世上有三樣東西絕對有遮掩不住,噴嚏、貧窮與愛情。
已經很明顯了,秦以止有些漫不經心地想。
他拿起被青年握過的手機,撥通了下屬的電話。
“查個人。”秦以止說了兩個字的名字,“……他的過去和現在,我不希望任何的遺漏,所有一切,都事無巨細地查出來,一個星期時間,下周這個時間點之前沒送到我的辦公桌前,你就不用再來了。”
下屬堅定地應了聲,秦以止才将電話挂斷了。
第二天,他将車開到同樣的位置,問了喬映家的樓層位置,從車上下去,剛好趕上了一班空無一人的電梯。
秦以止對照門牌號前去敲門,手剛伸了出去,他就發現公寓的門是打開的。
秦以止沒過多的反應,徑直擡着長腿走了進去,喬映不在客廳,卧室隐約傳來聲響。
“喬映。”
秦以止提高聲音喊了聲,卧室半掩上的房門被人拉開,喬映從裏面露出半邊穿着睡衣的身子,“秦哥,等等,我換一下衣服,你在客廳随便坐。”
他身上穿着深藍色的絲質睡衣,在熟悉的地方比較放松,半邊領口都是松散的,白皙精致的鎖骨露在外面,一瞬晃了秦以止的眼。
然而青年只是在門後一晃而過,一秒都沒有讓他多看,便順手将房門關上,進去換衣服了。
喬映才睡醒沒多久就接到了秦以止的信息,他昨天罕見的失眠了,早早地上了床躺着,卻翻來覆去一直到後半夜才堪睡着,後面睡熟了,等再睜眼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這就是為什麽秦以止會看到方才那一幕的原因。
喬映揉了下太陽穴,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還是身體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最近他經常頭痛,導致太陽穴一直都是滿脹的,難受得緊。
喬映順手挑了兩件衣服換上,再揣上手機跟公寓鑰匙,打開房門出去了。
秦以止坐在沙發上,兩腿交疊在一起,雙手則随性地放在膝蓋上,看着就是個危險狠厲的商場風雲人物的模樣。
“秦哥,我好了,走吧。”
被喊到的人起身走了兩步,卻沒有朝着門口而去,反而在他面前站定了,居高臨下地垂下眼皮,神色有些捉摸不透的冷淡。
他垂着眼皮看了兩秒,突兀伸出手。
喬映站着沒動,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秦以止的手落到了喬映的脖頸處,捏着他側翻過來的衣領,将之抻直了。
喬映呼吸微微停頓兩秒,垂下眼皮看着面前動作慢條斯理的手動作,最後又收了回去。
“走。”秦以止淡聲說到。
喬映的手下意識按了按他翻過來回到正軌上的衣領,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一路上車子兩邊都是飛速倒退的街景,從鮮少有人經過的街道,一直到了熱鬧的市中心。
喬映沒問是那家餐廳,在哪兒,秦以止也就沒有跟他解釋。
餐廳坐落在市中心的繁華地帶,就算今天還不是節假日,四處也都是擁擠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車流。
到了地方,喬映擡頭掃了眼。
這是家非常有名的餐廳,與昨天他看見的那條被譽為“地上星河”的大江一樣,都是A市十分著名的地方,是旅游手冊上每每都會被提起的地方。
這家中式餐廳的菜品特殊,廚子手藝精良,就算是普通的家常菜,用料跟烹饪手法不一,做出來的味道也是不一樣的美味。
喬映從前就想着來這嘗嘗看,一直沒有找到時間。
他微側過頭,說:“這間餐廳我聽過,非常出名,他們的招牌菜随季節而變,秋季的招牌菜剛好就是大閘蟹。”
秦以止點了點頭,算作首肯他的話,帶着他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
這兒的服務生顯然對秦以止非常熟悉,禮儀小姐的迎賓詞前面都尊敬地加上了稱呼,更是有經理小跑着過來,在他們面前鞠躬。
秦以止的面色淡淡的,對阿谀奉承早已習以為常。
喬映也面色淡淡的,安靜跟在他後面,一路到了訂好的座位旁,那是個靠窗的位置,觀景視野絕佳,旁邊幾桌都被清空了,專門空出來隔開距離,不會被人打擾到。
端着托盤的服務生如流水般過來,又腳步輕盈地離開了。
秦以止說帶喬映出來吃飯,竟真的只是吃飯,餐桌上一字排開地都是餐廳的名菜,冒着氤氲的熱氣,正中央則是當季作為招牌的大閘蟹。
喬映瞥了對面的秦以止一眼,拿着筷子嘗了點,味道很鮮,肉質嫩得不像話,烹饪得非常入味,難怪能夠被奉為招牌。
一頓飯吃到尾聲,喬映低着頭,右上角的實現範圍內陡然出現了什麽東西,被只大手推了過來。
喬映的視線挪到右上角,發現那是把鑰匙,模樣大小看起來應該是什麽門的鑰匙。
喬映微微愣了愣,視線從鑰匙上挪到秦以止的臉上,眨了眨眼,睫毛跟着上下煽動。
“秦哥,這是什麽?為什麽放到我面前?”
秦以止的嗓音天然有種讓人能夠平靜下來的魔力,“房子的鑰匙,秦女士讓我給你的見面禮,她本來打算在宴會上給你的,結果太忙導致忘了,昨天看見你才想起來。”他說了一個地址,似乎就是這套房子的所在地。
喬映搖頭,“秦哥,你拿回去吧,我不要,替我謝謝秦姨。”
秦以止的手在鑰匙上點了點,漫不經心仿佛只是閑聊似的問:“為什麽不要?”
喬映的語氣裏難得帶上了斬釘截鐵,很固執似的:“這份見面禮太貴重,我不能收。”
秦以止看了他兩秒,唇角往上勾了勾,出來的笑容寒涼,換個人來坐在他對面,恐怕此時已經深受驚吓,兩股打顫了。
可他對面坐的是喬映,再說,別的人也不會拒絕秦以止,更遑論是這麽斬釘截鐵額的拒絕。
“我不能要。”喬映重複了遍。
秦以止漫不經意的笑,“這恐怕不行,秦女士會不高興,況且,房産證也寫了你的名字,不能轉送給別人。”他唇角的弧度往上揚了揚,“這樣的情況而言,你似乎只能接受,沒有拒絕的選項。”
喬映:“……”
他垂頭看了眼那把鑰匙,青銅制的鑰匙靜靜擺在那兒,安靜而孤獨地躺在純白高級絲絨的桌布上,等着主人把它領回家。
喬映習慣性地掐了掐眉心,留下一個淺淺的白色印子,語氣似是無奈,又似是無助,“我受不起,秦哥。”
“你受得起,也只有你受得起。”秦以止的話似乎還含了些別的言外之意,說:“你不要,它就只能被送進垃圾桶。”
他步步緊逼,秦女士這座大山也被搬了出來。
這是長輩的好意,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再拒絕只能說是泥古不化。
喬映把鑰匙揣進了兜裏,秦以止的眼神才終于滿意起來,臉上那種吓人的涼薄笑容消失不在。
他一手拎起西服外套,說:“我去開車,吃完了就下來。”
他走後沒多久,喬映放下筷子,想起方才秦以止念出來的那串地址,陡然掏出手機,上網搜了搜。
十秒後,喬映收起了手機,在心裏默默跟008說:【我的左邊口袋突然變得好沉重。】
008不懂,【啊,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喬映屈起直接,敲了敲太陽穴,【秦姨好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八位數,我左邊口袋沉重得像是要砸穿着地心。】
秦女士其人,當真夠大手筆,随意出手給喬映的見面禮就是市中心某個寸金寸土小區的複式公寓房,地段好得吓人,價格也昂貴得令人咂舌。
回公寓的路上,秦以止放慢了車速,讓喬映能夠看清兩側的風景,一邊問:“打算什麽時候搬過去?”
喬映微愣,一開始還沒反應進來他在說什麽,後來才意識到他指的是那套“見面禮”。
他愣怔了幾秒,秦以止下意識認為,他沒有搬進去的打算,微眯起了眼。
“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打算搬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秦以止:盯——
喬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