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江啓看了一會兒, 發現陳韋平完全就是在故意折騰人,把人當下人似的使喚着, 沒?有絲毫的尊重。
好不容易這群人消停下來吃飯了, 吳庸還得站在邊上伺候着。
真是奴才也不過如此了。
可吳庸不是奴才,他同樣?是讀書人,心有傲骨, 每個人都有自?尊, 當着衆人的面被人折辱,光是看吳庸的神情, 江啓就知道他很是羞恥難堪。
江啓皺着小?眉頭,屁股剛動了一下, 就被人給按住了:“你?別動,那邊不是你?能?插手的。”
江啓內心嘆氣,卻也沒?再?動。
他只是看着吳庸發紅的眼一時有些沖動,但真要他上前去, 似乎也有些猶豫,畢竟說到底,他也就是個村裏出身, 沒?有那個能?力?去管。陳韋平之所?以被侯府發配到這偏遠的地方,卻還能?夠這麽嚣張, 不單單只是他出身于侯府。
還有個問題就是,他是侯府的嫡長子?。
一般來講, 這種?侯府想要立世子?, 都會選擇嫡長子?。
倒是也有立次子?的,但極為少見。
事關世子?之位, 必須得上報朝廷,皇帝恩準了, 才能?算立下,并不是說陳韋平他爹想立誰就立誰。
哪怕嫡長子?是個纨绔,不争氣,次子?有多優秀,基本上還是得立長子?才行。
除非,長子?做下什麽欺師滅祖,極端忤逆不孝,讓衆人唾棄,名聲喪盡,這種?情況下,廢立長子?的世子?之位,改立其他的,才算名正言順。
像陳韋平這種?,還沒?名聲壞到全京城都厭惡的地步,基本上,他就算被發配到這,也是暫時的,日後還是會回去,世子?之位也是他的。
并且,他爹現在也沒?完全放棄他。
這才導致,陳韋平在這邊順風順水,一如既往嚣張跋扈的狀态。
好在江啓吃飯的這後半截時間裏,陳韋平他們并沒?有再?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吃的差不多了,一衆人就直接揚長而?去。
而?留在後面的吳庸,這才默默的拿了餐盤,去打飯自?己吃。
江啓跟着方量他們一同回去,路上被方量等人教訓了一頓:“沒?有能?力?去管的事,就不要去管,別看你?是被山長親自?請回來的人,但就看人家把山長弟子?的手打斷了,現在依舊在書院飛揚跋扈,就能?夠看得出來,山長其實也惹不起人家。”
“你?別一頭熱血,巴巴的自?己沖上去,知道嗎?”
江啓低着頭:“知道了。”
但心裏還是有不甘。
憑什麽打斷人家的手,卻沒?有付出什麽代價呢?
方量還是擔心小?孩沒?見過太多事,過于天真,接下來又?給江啓叨叨了不少東西,總體就是讓江啓不要多管閑事,他們這些人加一起都不夠人嚯嚯的。
自?己被欺負也就算了,要是連累到家人,那就更可怕了。
跌下去容易,爬起來難。
江啓知道方量是好心,全都腦袋不停點點點的應了。
回到宿舍後,江啓拿了本有關地方風俗的游記繼續看,他在認字多了之後,就更傾向于讀更多的書,每天練字就分幾個時間段,每次練一小?會兒。
畢竟年紀小?,骨頭沒?長好,手上沒?太大力?氣,得慢慢來。
又?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的室友回來了,是吳庸以及另一個叫趙吉的。
他的三個室友都在同一個班,但這兩個平日關系要稍微更好一點。
兩人一前一後,看起來都很沉默,沒?有人說話。
進?門之後,吳庸坐在了他自?己桌子?前的椅子?上,背對着人,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趙吉似乎有點坐立難安,不停的把目光往吳庸那邊看一眼又?收回來。
江啓忍了忍,還是小?聲問道:“能?說一下你?是怎麽惹上陳韋平的嗎?要是去找山長說的話,能?不能?有些用?”
他是知道柳雲鶴這個山長也對陳韋平極為不耐的。
尤其是對方打斷手的是他弟子?,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無動于衷。
趙吉詫異的看過來,在這個宿舍,江啓和他們關系一直都是淡淡的,唯獨跟吳庸之間要稍好一些。
自?從?上次分口口香的時候,他給宿舍三人也分了些,吳庸對江啓态度就溫和些了,平時碰面也會笑着打招呼,分東西也會問他。他分口口香的時候,也是吳庸率先接他話,拿了自?己的碗出來給他。
看得出來,內心是一個比較溫柔的人。
所?以盡管自?己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江啓也想問問,大家一起想法子?。
總比讓吳庸一個人陷入恐懼和害怕中的好。
只是不知道吳庸會不會想讓人知道這些事,畢竟他看着也幫不了什麽。
趙吉顯然是知道情況的,他猶豫的看着江啓,不知道該不該說,江啓這個小?神童在書院極有名,大家都知道全書院的夫子?都喜歡他,山長也對他很看重,萬一有辦法呢?
就在他頭腦風暴的時候,一個有些啞的嗓子?開口了,是吳庸。
“前幾天月考,我?看到他們那一夥人中有一個在作弊,成績下來之後,考的也就那樣?。回來的路上我?就跟趙吉提到了此事,當時嘲諷了一句,卻沒?發現那夥人就在我?們後邊。”
這種?事其實屢見不鮮,但吳庸這次考完後感覺很好,怕人家抄了的,最後排名超過他。
那樣?他就沒?辦法拿到月考的獎學金了。
所?以很是提心吊膽了幾天。
成績下來之後,他如願得了第一,心裏就有些發飄。
加上本身書院裏這兩種?人就比較對立,誰也看不上誰,他就沒?忍住私下裏嘲諷了兩句。
沒?想到就這一下,他就栽了。
吳庸滿是後悔,眼中隐隐浸出淚來:“是我?不好,言人之不善,禍從?口出,背後說人壞話也非君子?所?為,虧我?一心标榜自?己與他人不同,如今做出這種?事情來,實在羞愧。”
而?那後果?,也是他承受不了的。
食堂內,衆目睽睽下,吳庸只覺得臉上漲紅,臉皮被人扯下來扔到地上踐踏。
江啓沉默着,背後說人确實不對,他也不太喜歡這樣?,但也不能?說絕大部分人能?夠一輩子?不做這種?事,連他們村都喜歡看熱鬧呢。嗯,他奶他幾個伯母都喜歡。
更何況這事也不能?全落到吳庸頭上,本來就是對方先做錯,吳庸罪不至此。
他憋了半天,看着吳庸說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與其再?責怪自?己,不如譴責別人,這也不是你?的錯。”
罪受了不少,至少心裏要好受一些吧。
“啊?”吳庸和趙吉一呆。
“什麽?”
兩人有些懷疑自?己沒?聽清。
“啊。”江啓反應過來,說道:“我?是說這也不是你?的錯,我?們再?想想辦法吧。”
吳庸苦笑一下,知道剛才不是自?己的錯覺:“其實我?也沒?全怪自?己,那些人我?當然也怪的,他們在書院裏橫行霸道,蠻橫無理,我?怎麽可能?把事情全放在自?己身上。只是我?也怪自?己口無遮攔,不夠謹慎小?心,才遭自?大禍。”
本來都知道人家不好惹,還這般說話,出事情簡直是理所?當然。
江啓道:“那去找山長?”
吳庸搖搖頭:“山長每次過來也是有時間差的,他們會避開夫子?這些,我?也不敢把他們逼急了,萬一故意給我?按個什麽罪名,那就全完了。”
進?牢房應該不至于,這點山長能?管,但陷害他偷東西,把別人貴重物品弄壞了等等,他一個貧寒子?弟,實在是賠不起。
這樣?說的話,就全完了,江啓也想不到該怎麽辦:“那要不然……去道個歉?”
吳庸:“已經道過了。”
江啓:“……”
難搞啊。
最後,三個人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或許是跟他們說了一頓之後,算是發洩了,吳庸自?己倒是樂觀起來:“沒?事,他們也就搞這些小?事,我?只要順着就行,過段時間他們消氣了,我?也就能?恢複正常生活了。放心吧,別擔心我?。”
“你?們在外面也別跟我?打招呼就是了,免得牽連到你?們。”
下午去上課,江啓還是覺得這樣?不行。
下課後,他就跑去找了柳雲鶴。
柳雲鶴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書院裏,今天也不例外。
江啓過去之後,就找到了人。
見到他來,柳雲鶴放下手中的東西,笑着問道:“怎麽過來了?”
江啓把吳庸的事情說了一遍,“陳韋平沒?辦法開除的話,他身邊的那些跟班應該沒?問題吧,我?記得咱們這書院,也就三個人山長你?不好得罪,褚衛,陳韋平,還有鄭明成。”
褚衛是褚将軍弟弟,鄭明成是知府妾室的侄兒。
柳雲鶴受知府幫助多,這點面子?得給。
但除了這三人,還有一些小?官七拐八彎的親戚,其餘的商戶,柳雲鶴是能?動的。
柳雲鶴沉吟片刻,那些人他知道,好些都是資助了書院大筆銀子?的,他道:“我?會考慮的,再?有那些事,你?讓那學生先找夫子?,書院夫子?都會管的,我?也會找他們談話。”
畢竟明面上陳韋平也不會跟夫子?逆着來。
否則他留在書院也沒?意思。
“還有,”柳雲鶴斟酌片刻後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事,書院很快就能?恢複平靜了。”
江啓有些沒?懂,這意思是侯府那邊會出事?還是侯府要把陳韋平帶回去了?
不過看柳雲鶴的樣?子?,應該是不會告訴他了。
但也沒?關系,知道陳韋平能?出事就好。
已經有了答複,他就先回去了。
當天下午,依舊是他爹來接他,江啓把這事跟他爹說了說,又?慶幸道:“幸虧人要走了。”
江兆恒也對這個刺頭的存在一直擔憂不已,聞言也笑着摸摸兒子?的頭:“走了最好。”
這樣?兒子?就真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