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陸折予用劍将這只兇煞集合體怼在牆上, 後者立刻要化為流體跑走,周圍冰封深厚,唯有一處是缺口。
兇煞跑向那方, 一道人影極快地蹿過來, 在盡頭處一舉将他收進了一只白玉瓶中。
“這只用來收精怪妖魔的瓶子未免太好看了一點。”
林寒見眼疾手快地蓋上瓶子,而後才将瓶身微微舉起, 迎着日光打量了兩秒, 給出了頗高的評價。
陸折予望了一眼,歸劍入鞘, 随口道:“給你的時候你還不要。”
他很喜歡給林寒見送東西, 各式各樣,各種各類, 覺得好的就要送到她面前去, 再由她自己挑。
一開始還知道有所收斂, 後來發覺林寒見并不是像以前那樣, 只要是他的東西便棄如敝履,次數和珍稀度明顯就上漲了。
林寒見不太喜歡接受別人的東西, 不管拿了什麽,都得送點差不多的東西回來。有時候沒得送, 她就換着法子償還, 比如說做點糕點、幫助疏通靈力之類的。
只要是陸折予樂于接受的,就相當地還回去。
陸折予最初對林寒見的“償還”并不高興, 他隐約覺得,這是林寒見在和他劃清界限, 不将自己當做可以随意取用他東西的親近之人。
等到他發現, 林寒見的償還方式多種多樣, 并非局限于單純的物品, 他便想:這大約也是一種增進感情的方式了。
母親前些日子将他找去,久違地同他說了些體己話,落腳點是在“情愛”上。
他不擅此事,毫無經驗,聽了許多理論知識都記在心裏,面對林寒見時還是不大知道該如何運用,便只能順着良好的方向徐徐圖之。
“那會兒覺得沒什麽用嘛。”
林寒見走到陸折予面前,将瓶子遞給他,“此物蹊跷,得再封印一次加固。”
陸折予颔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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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方才采用“幹擾戰術”說了太多有的沒的,林寒見交談的興致比以往都高些:“你怎麽知道我會在那裏堵住他?”
方才陸折予明顯是留了個缺口,給落敗的兇煞一個虛假的逃生通道。
“看見你動了一下。”
陸折予道,語氣平淡,沒覺得這件事很特別,“你向來不是特別安分的人,找準機會就會出手。”
對于“不是特別安分”這個評價,林寒見很是受用,她确實就不喜歡安分,安安靜靜地呆着什麽都不做實在是無聊。
林寒見心情頗好地道:
“你也可以說,我們配合得還不錯。”
聞言,陸折予眼中浮現淡淡的笑意:“是很不錯。”
要說這種打鬥中的默契,林寒見和陸折予确實積累了不少前期經驗。
雖然當時是被自願的。
陸折予的好心情在轉身看到慕容止的瞬間戛然而止,被動式地再次陷入了吃醋與嫉妒的情緒中。
陸折予嫉妒慕容止。
不光是因為慕容止曾經同林寒見在一起過,而是林寒見在分手那麽久之後,還要不顧危險地前去魔界拯救他。
陸折予一直清楚地知道林寒見對自己并沒有那麽喜歡,她可能需要什麽,可能只是随口答應。不同于和慕容止的過往,他們曾經為此堅持到驚動整個靈山。
慕容止倒是很溫和地同陸折予打招呼:“陸公子,這次多虧了你,感激不盡。”
“不必。”
陸折予冷冷地道,沒怎麽給面子,他曾經欠靈山的人情早就還清了,并且對方也不是慕容止,“我并非是為了救你。”
林寒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陸折予不該說這種話,這話由沈棄那種立場不明、亦正亦邪的人說出來沒什麽問題。可陸折予是打着“正道魁首”标簽的人。
慕容止好脾氣地笑了笑:“縱然是順手,我被陸公子所救也是不争的事實,日後若有需要,陸公子盡管開口。”
陸折予神色無半分觸動:“明行佛子言重了。”
陸折予側首,看了一眼林寒見,拉起她的手:“我們走。”
“?”
大意外事件。
純情小學雞陸折予竟然可以毫無負擔地當着別人的面拉她手了。
“等一下。”
林寒見敏捷地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停住腳步望着慕容止,又問了一遍确認,“你的靈力恢複得怎麽樣?能自己上去嗎?”
這裏到地面還是有些距離的,沒充足的靈力萬一飛到一半再砸下去,就是無妄之災了。
陸折予的眸色深了深。
慕容止還是那副平靜溫潤的模樣,說話不疾不徐,有種讓陸折予惱火的勝券在握:“可以的,你不要擔心。”
……這種熟稔的勸阻,更讓人火大了。
仿佛他和林寒見很熟悉似的。
哦,他們就是很熟悉。
陸折予面上不顯,內心翻江倒海,對慕容止不順眼到了極點。
“那好,你——”
林寒見剛點了下頭,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陸折予便拉近她,持劍的手扣在她的腰上,直接召出霜淩劍,帶他們回到了地面。
林寒見:“……”
他吃醋了。
而且醋很大。
兩人站定在平面上,有了腳踏實地的實感,陸折予沒有放開握着林寒見的手,直接道:“我們走。”
林寒見制止他:“等等。”
陸折予擰着眉,他這種冷美人類型的人做出這類表情有種匪夷所思的好看,按理來說不會有人将近似厭煩之類的情緒表達出美感,他反而是帶着點不快時,蹙眉凝眸更與氣質相得益彰:“你不想走?”
慕容止緊随其後,站在了距離他們一米開外的地方。
看得出來他也深暗“避嫌之道”,并且不想為林寒見添麻煩。
林寒見沒否認,從邏輯和情理的角度,陳述道:“我們既然接了這個任務,現在事情發酵到超出預料的地方,不僅僅是捉住了這個奇怪的東西就能了事,我們得去查清事情真相。”
陸折予不解地道:“我自然要查。”
他怎麽可能不查。
明擺着事件發酵成這樣,不查清楚萬一還有更大的陰謀怎麽辦?
林寒見從善如流地道:“既然如此,明行佛子比我們先到此處,說明也是接到了一定的消息,我們何不對一對信息,合作來解決這件事?”
陸折予沉默不語地凝視着她,眼瞳深黑的人這樣注視着一個人,很容易就升起一點發怵的感覺。
林寒見怔了怔:“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你是只為了這件事要留下,還是——”
陸折予嗓音冷冽,語調低沉,“更想要和慕容止同行。”
“……”
林寒見愕然地睜大了眼睛,“你在說什麽?”
她的提議合乎情理,從邏輯的角度出發也是無懈可擊。陸折予怎麽會想到這麽莫名其妙的事情上來?
方才在地底,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原本想全心全意當個背景板的慕容止,此刻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陸公子,慎言。我與林姑娘的事已經是明日黃花,你不該這樣揣測她。”
“明日黃花?”
陸折予重複着這幾個字,咬字較一般的發言更緩慢清晰,“明行佛子,世人尊你敬你,我本亦然如此。但我如今問你一句,你可能回我實話。”
他的視線如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切向了慕容止:“你回歸靈山,靈山對外宣稱你已從歧路回歸,而今正在苦修以證。你當真——不喜歡林寒見了麽?”
林寒見輕斥道:“陸折予!”
慕容止亦沉了臉色。
陸折予神色自嘲:“需要時便是‘師兄’,不需要時便是‘陸折予’。想來你将我看的太清,吃定了我無法拒絕你這一套。”
林寒見想反駁,卻又不能完全否認,兩種稱呼确實代表了兩種狀态——但這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嗎?
現代社會找父母乞求點生活費不也切換成和平常不一樣的卑微模式嗎?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陸公子。”
慕容止走近兩步,是看着林寒見說不出話來,而陸折予先前明确是在對他發問,他不得逃避,得幫着解決,“林姑娘先前的表态已經足夠明顯,你現在可能是在氣頭上——方才地底的環境也有影響。待過一會兒,深思熟慮後,你再來看這件事,想必會有不同的想法。”
深思熟慮。
當初他就是太深思熟慮,才變相把林寒見送到了身處魔宮的慕容止身邊。
陸折予不為所動:“你如今勸我這般游刃有餘,我當日勸你,你可有半分松動?”
“……”
慕容止無言以對。
他當時就是沒聽進去,深陷心魔之中,而類比強烈的情緒,大約也是同樣的。
這種事,果然旁觀者皆是岸上客,說七道八都不過是非親身體會的風涼話。
仔細想來,他們三人的糾纏不清還真是……慕容止從未想過,陸折予會和林寒見在一起。
慕容止輕輕一嘆,無可奈何:“陸公子說的極是。”
他垂眸思索了一會兒,道:“我确實未能徹底忘卻對林姑娘的感情。”
既然陸折予非要個答案,他自然要說出個結果。
不會撒謊。
他心魔已除,卻忘不了林寒見,此等情況當世未有,沒人知道他在外游歷苦修,不過是無法再如以往,全心全意地侍奉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