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作為歷年來最熱鬧的弟子大會, 比拼進行得如火如荼,能見識到各派不同的風采,也給了參與選拔的弟子更多選擇。

由于是各派聚集的盛會, 即便不需要出場, 各派中修為較高、已在外有聲望的弟子還是出現了不少,可算作是近些年唯一一次能将諸位集齊的場合。

而被視作東道主的星玄派,大弟子陸折予卻沒有現身。

據說是在閉關。

遙望淩遙峰上嚴密的三重結界, 心想陸折予大約是到了沖破境界的緊要處。

直到大會結束, 陸折予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許多沖着他而來的女修不免失望。

不久後, 陸折予将要娶妻的消息傳遍了修真界。

“你當真要嫁給陸折予?”

沈棄坐在林寒見的對面,屋外隐約有不對勁的聲響,暫且被這嚴肅沉重的氛圍壓了下去。

他已經戴上了新的面具, 與以前的別無二致。

林寒見驚訝的情緒還沒能全部收攏,朝外看了一眼:“你怎麽進來的?”

此刻,林寒見和陸折予不在星玄派,而是在真正的陸家主宅。

這裏和翙閣與星玄派否隔了段距離。

況且,陸折予對她的護衛很嚴密。

“你真心要嫁給他?”

難得徹底忽視了林寒見的問話, 沈棄毫無風度地自說自話,重複了疑問。

林寒見猶豫了一下:“是。”

她并不打算讓沈棄幫忙。

不知沈棄對陸折予留有的朋友情分還有多少,就算他展現得再不折手段, 萬一他中途變卦就功虧一篑, 不能冒險。

沈棄靜靜地打量林寒見片刻, 驀地笑了,滿是陰森森的寒涼:“恭賀新婚, 願陸家能将你保護得更久一些。”

林寒見反問道:“你拿了多少人力走這一遭?翙閣再強大, 也經不起多次的胡亂折騰。”

沈棄目光幽寒:

“不勞你費心。”

“我手上還有翙閣的機要情報,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林寒見提醒道。

沈棄不為所動:“如果連我想要的都得不到, 這點家業并不如我所想的那麽有用。”

他手腕一轉,陡然發難,尾指邊那點碧色一晃而過,玉骨扇的側端朝着林寒見襲來。

林寒見早有準備地甩出了九節鞭,對沈棄居然真的是想搶人這點感到荒謬,不可思議的情緒充斥在她的眸中:“你瘋了!”

九節鞭緊緊纏上了玉骨扇,兩邊力道對沖,将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沈棄的眼底凝聚着不知名的風暴,像是滿載刀槍兵器的漩渦深淵,随即,這份風暴凝固了,覆蓋了一層淺薄的猩紅表象,透出危險的溫和來:“你與他成親,是否有別的意圖?不是真心實意要同他過日子,什麽都好,我說過我會幫你。”

沈棄的這種放任是一種超越了普遍認知的縱容——即便心上人和他人成親了都沒關系,只要沒有付出真心,便萬事大吉。

同樣,這也是一種最不似放任的松懈——不論她要去誰身邊、要去做什麽事,他都盡可給予支持,前提是她最終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林寒見分神看了眼窗外,計算着外面的人什麽時候能解決完過來援助。

這點動作令沈棄維持的搖搖欲墜的耐心頃刻崩塌,他将玉骨扇拉近,另一手去擒住林寒見,動作間自己手臂上還未完全消除的傷痕露出了痕跡。

林寒見匆匆瞥了一眼,不到瞬息的遲疑,當真被沈棄捉到了:“……”

她靈活地翻轉身軀,沈棄直接上了捆靈索來綁住她。

“你想怎樣?”

“我本不欲如此。”

沈棄低聲道,絲絲縷縷地附着在空氣中,将周遭空氣變得粘稠而凝滞,流動都變得緩慢了,“看來你也不太喜歡我随和好說話的樣子。”

“你那叫随和好說話嗎……!”

林寒見忍不住吐槽,表情都快崩裂了,“不允許我喜歡別人,就算不喜歡你也是要留在你身邊,你這算哪門子的随和?”

沈棄略微咬牙切齒地道:“你以為我是怎麽說服自己,只要你不對任何人動心,随便你做什麽我都願意幫你達成,甚至放任你到別人身邊去虛與委蛇,你覺得多少人能做到這點?到頭來卻跟我說,你是真心想要嫁與他人?要我眼睜睜看着你和他人雙宿雙飛,做夢!”

這不就是強取豪奪的緩沖版嗎!?

林寒見費力地想要掙脫,但捆靈索這東西越用力越完蛋,類似水手結,她抿着唇拒絕說話,只顧跟着沈棄的束縛較勁。

看見她這模樣,沈棄一下子又莫名心軟了幾分,強硬的口吻放松下來:“你為什麽會喜歡陸折予?分明數天之前,你仍然不像是對他産生了喜愛之情,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沈棄說着,明顯是想到了什麽:“難道……你是為了感激?”

“感激?”

林寒見有點好笑,“你指什麽?”

“陸折予在天郅樓保住你的事。”

林寒見的眼神逐漸變冷:“是啊,能在犯了錯之後被無條件地保下來,世間沒有多少女子會不為此動心吧。”

沈棄表情奇妙:“你是指哪一次?”

“什麽哪一次?”

“我不認為你會在那種情況下做出偷去密軸的事。”沈棄思索道,“哪怕是你十分需要。”

時機,場合,布局……全都太粗糙了。

如果是林寒見要做,如果是她非奪取不可的東西,怎麽會用那麽簡單并且不成功的調虎離山計?

“我想過問你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在星玄派,我很難同你見面。彼時各派皆在,不好強攻。”

沈棄說着像是解釋的話,結尾處習慣性地用上了篤定的口吻,“你被陷害了,是麽。”

林寒見錯愕不已,措手不及已經被她近乎遺忘的事情以這種方式被沈棄提起來。

沈棄望着她不知不覺松動的臉龐,用勸哄的語氣道:“我派人去查過,是閣中最擅追蹤與偵查的人——”

“結果如何?”

林寒見緊接着問。

沈棄低聲道,姿态親近許多:“我确實找到了一些線索,于是我便從你身邊排查可能對你下手的人,發覺能做到這點的修為起碼可及我的水平,再往上能數出來的人并不多,卻未能與情報網中的任何一人對上。你可有什麽想法?”

“修為高,卻未入翙閣的情報網……?”林寒見語速稍緩,“要麽是半路出家的奇才,要麽有得大能傳授的奇遇。”

沈棄道:“可這兩種,似乎都不應當與你有關聯。”

林寒見也百思不解。

她到現在為止接觸的人并不多,大多還是游戲中的既定人物,又從不與人交惡,哪兒會有半路得了奇遇或者是意外的奇才來特意陷害她,閑的麽?

等等。

林寒見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南星。

沈棄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了變化:“你想到了?”

沈棄并不知道南星的存在。

林寒見頓了頓,反而問了另一件事:“你認為這次天郅樓的事和我無關?”

“……當然了。”

想象不到林寒見為何會問出如此簡單直白的問題,沈棄足足愣了半拍才做答,“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布局也實在不好。”

從邏輯的角度否定了。

不是出于簡單的“相信你”,而是“這不像是你的作風”,說出了布局手法之類的話,還真是沈棄會說出來的理由。

沈棄從她這看似無意義的發問中,領悟到了潛藏在下的含義,有些驚異林寒見會對信任這件事感到在意,同時不自覺地緩和了神色,道:“你不是也認為,這件事不是我的嗎?”

分明很容易就懷疑到他身上。

如果是為了讓陸折予和她離心,再趁機将她帶走,這個辦法卑鄙卻有效。

林寒見張了張嘴:“……感覺不像是你做的,雖然那種狠毒的攻心手段倒是很有你的風範。”

沈棄輕抿着唇,不可抑制地無聲笑起來:“看來是終于有點相信我對你的喜愛了啊,這樣也不錯。”

能在符合他行事的情況下保存一絲認為那不是他所為的直覺,正是認為已經有了可以令他止步不要那麽做的牽絆。

——是對林寒見的喜愛。

那會兒沈棄還想着是順應她的心意以求打動她的心,所以至少那時候不會那麽做。

沈棄蒼白微涼的手觸碰到了林寒見的臉頰,眼底浮現出一絲并不明顯的眷戀:“我不好麽?能夠理解你,知道你想要做出的行動,不會因為那種愚蠢的事情妄加揣測懷疑。都已經開始承認我的感情了,那麽不要全心全意地接受別人,在心裏留一點我們獨有的默契和暢快,不是能夠讓你随時休憩的好去處麽?”

沈棄伸手過來抱她,看上去儒雅多病,攬住人的動作卻意外的不容商量,靠近以後男女間身形的差異展露得更加明顯,沈棄的身量實際上不比陸折予低。

他的氣息均勻綿長,呼在耳畔,如湖面春風拂過:

“誰都不會知道的,我保證。”

與溫暖氣息截然相反的,是随着話音落下,沈棄咬在她耳尖上的動作。

林寒見不受控制地一抖。

“果然。”

沈棄眯着眼,笑得像只得逞的狐貍。

林寒見對這了然的語氣感到不滿,不甘示弱地側首,束起的發絲盡數往這方流瀉散落,一時間迷花了沈棄的眼。

她趁勢用指尖碰到沈棄的面具上,手腕被捆住并不影響這點,不是直接接觸肌膚,但她的指尖在印記正上方的那部分面具輕輕滑蹭,能體會到一種憐愛珍惜的情緒,她的目光專注地落入他眼中,滿載潋滟水光,婉轉柔媚地喚道:“沈棄。”

從背脊處迅速蹿上了一股難言的輕微過電感,使得沈棄的目光立時也染上了春色波光。

“你們在做什麽?”

陸折予的聲音就在這時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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