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雙重标準
周圍擠滿了人, 在大夥期待的目光中，霖将一把燃燒的幹草放進柴火堆，火焰慢慢在坑道裏蔓延開來。
因為制陶的動靜太大, 瞞不住人，霖早就讓阿泰通知了村民們，今天這裏會燃起篝火。這麽多的柴火可不能浪費, 愛熱鬧的村民早就來了，還從家裏帶了飯菜過來, 在火堆旁直接做飯。
大夥互相分享着食物，吃完也不走，還繼續待在火堆邊烤着火、聊着天, 說說笑笑、又唱又跳的，最後竟是變成了一場小型的篝火晚會, 真會給自己找樂子。霖默默觀察着他的子民們。這群樸實的獸人心思簡單, 也很容易滿足，只要吃飽肚子那就萬事不愁，相處起來真得很舒服。
霖希望自己的子民能永遠這樣快樂, 就跟他身旁的某個家夥一樣, 從來不會發愁。
灰今天沒拉着小霖去篝火旁跳舞。因為他今天出了大力氣, 做了很多活，那可不得好好跟小霖邀功。
小灰作為一名外族人, 如今在雪峰領的存在感大概僅次于小霖, 在這樣排外的獸人大陸着實難得。村民們都對這位雪狼族的少族長很有好感，每日做那麽多事, 還不要工分不要糧食，
就是有不少少年人很不服氣，認為自己看出了小灰的陰謀：“你看小灰像是喜歡給人白幹活的傻子嗎？那是因為他想要想拐走咱們小領主啊, 大夥要對他提高警惕！可惜大人都不聽他們的，這讓少年們無比痛心，暗下決心要繼續訓練，争取加入護衛隊，守護他們的領主。
灰可不在乎又有人拿自己當敵人，他只管好好完成小霖交代的任務。每天一早，他就帶着他那隊熱血少年狼，雄赳赳氣昂昂地巡視飼養場，所到之處野鼠野兔殺無赦。回去吃了早飯又奔去打獵，每回收獲都是第一名，狩獵隊的小夥子實在争不過，只好去向他請教狩獵技巧。下午他就不出去了，要陪小霖做事呢。
因為已經說開了，霖不需要再故意支開小灰。灰就開心地發現最近小霖不拒絕他幫忙了。于是小霖采集他背筐，小霖寫字他裁紙，哪個獸人有他能幹？灰超驕傲的。今天小霖帶人燒制陶器，他也來幫忙揉泥。
灰力氣是真大，揉得又快又好。他做完了，就去那邊監督那群懶人挖土，看了幾眼就嫌棄地直撇嘴：果然是懶人，身子骨這麽虛，動作那麽慢，小霖需要的坑洞啥時候能挖好？他也知道這群人是被小霖懲罰來幹重活的，就監工一樣巡視了一圈，兇狠的眼神吓得這些人趕緊加快了動作，都知道他揍人特疼。就是活幹得很差，小灰罵人的話憋了一肚子。要是他自己族人，他這會兒早一拳打上去了，看在小霖的份上他才沒動手，拿了把木鍁也上去幫忙了。
哼哧哼哧挖了一下午的硬土，饒是小灰身體棒、力氣大，到了晚上兩個膀子也稍微有點酸。他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和小霖說只有一點點酸疼，恨不能給誇大了十倍。灰委屈地苦着臉蹲坐在小霖身旁，晃晃尾巴，捶捶胳膊，嘴裏還直哼哼：“哎呀，好酸哦。”
霖正看着弟弟妹妹呢，沒顧得上理會小灰。篝火很危險，可不能讓幼崽靠近。火堆邊堆了個簡易的土竈，又引了火，母親和外婆在一個桌子一般大的石板鍋上忙着煎白菇肉片，照顧三個小家夥的工作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樣煎肉還是小霖建議的做法。用了動物身上厚實的脂肪煉成油脂，肥嫩的白菇和肉裹上黑麥面粉，在油脂中煎得焦香酥嫩，不需要額外的調料，撒點粗鹽就非常美味。
只是這種做法會讓鍋內油溫很高，非常費鍋子，燒幾次石板鍋就會開裂，外婆和母親也不常做。今天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好面子的外婆使出了真本事，力争成為領地廚藝界的第一人。
也正是廚具所限，獸人吃東西多是煮和烤，猛然看到這麽油汪汪的一大盤煎肉，聞到那股焦香的肉味，哪個能忍住，都不由自主被吸引過來。
最前面是一群小不點，眼巴巴地望着石板鍋，饞得口水吧嗒：“領主哥哥家的肉好香啊，吃着肯定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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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和母親笑着給他們每人一大片肉，小家夥們都開心得蹦起來，拿到肉就懂事地跑開了，很少有孩子再去讨要。他們從小就知道好東西要大夥一塊吃，他們多吃一片別人就吃不上了。小家夥們吃完，嬸子大嫂們也都嘗了，馬上向外婆讨教做法，外婆就樂呵呵地教他們，心裏可得意了。
霖安靜地摟着弟弟妹妹，望着外婆眉飛色舞的喜悅神情。灰又不甘心地“哼唧”了幾句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霖只好轉過頭， 看到了這人露在外面的粗壯手臂，肌肉線條非常漂亮。想到那些被罰去挖坑的懶人都累得不成人形，估計小灰确實是累了，他就說：“我那裏有藥膏，讓阿泰取些來給你抹點，再按一按，明天就不難受了。“
怎麽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呢？藥膏啥的他不需要，他只是想要小霖的安慰啊。灰忍不住看了阿泰一眼，正好阿泰也在歪頭看着他，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萬分的嫌棄。
灰趕緊回頭多看看小霖洗眼睛：“我讓阿芒給我按吧。”他怕阿泰這家夥按完他胳膊就斷了。之前灰借着摔跤揍了阿泰幾次，阿泰肯定記恨着呢。
不止阿泰，領地好些個少年都被灰找了各種理由拉出去比試。這些少年無一例外都曾在多個場合表達過對小領主的崇拜之情，就被灰挑出來立威了。可惜領地無人啊，成年獸人都不一定能打得過灰，何況這些半大小子，最後全都挨了揍。灰這家夥又妄圖拐走小領主，現在幾乎成了全領地少年的公敵。
吃了一小碗煎蘑菇，霖繼續守在火堆邊，等待木柴燒完。火焰一直跳動，周圍越來越安靜，小霖不知不覺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他好像聽到了灰的聲音。
“小霖，醒醒，火快滅了。”
霖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姿很不雅。他斜坐在墊子上，身上圍着着塊厚實的長毛象皮褥子，整個人都窩進了灰的懷裏。霖連忙坐直了身體，朦胧的星光下，他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紅。
灰架着胳膊，已經保持圈着小霖的姿勢好半天了，悄悄活動了一下胳膊，又忍不住借着月色欣賞了一會兒小霖燦若晚霞的容顏，才笑呵呵地說：“柴快燒完了，夜風有點冷，我就先把你叫起來了。咱們過去看看燒出了什麽東西就回去睡吧。”坑道上架着的木柴燒了三個多小時，終于差不多燃燒殆盡。篝火旁已經沒什麽熱度，灰怕小霖着涼，才狠心把他喚醒。小霖睡着的樣子超可愛的，他好舍不得喊醒他。
霖還有點尴尬，就低低地“嗯”了聲，掩飾一般站起來，還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
這會兒估計是現代的八-九點鐘，外婆和母親已經帶着弟弟妹妹先回去了，大部分村民也已經離開。火堆旁只剩下寥寥幾個人，都是知道火堆下埋着陶坯的，為了等結果才沒有走。
霖一向早睡早起，可是不親眼看着第一次的燒制結果，他實在沒法安心。結果等着等着卻睡着了，還出了那麽大的醜，讓他很是懊惱。
他心裏還有些別扭，慢吞吞踱步到溝渠邊，裏面還有很多火星，巫他們望着裏面神情有些焦急。
“這算燒好了嗎？”巫見小霖醒了，忙詢問他。
霖也不确定具體需要多久，仔細看了看就說：“應該差不多了，等溫度降下去再找出來看看。”
大家就聽話地呆呆望着火堆。巫是急性子，左瞧右看，沒啥火星子了，就等不及了，蹲在一旁直接拿手去把灰燼扒拉開，掏出了一個髒兮兮的罐子。罐子還很燙，他卻跟找到什麽寶貝似的，用滿是老繭的手拿着就不撒開，又小心地捧起來反複端詳。
“是陶器！完好的！”巫激動地叫出聲。
這下大家都等不下去了，紛紛蹲下來，迫不及待地在草木灰裏搜索一遍，撿出了所有的陶器。
“看着多數是好的！”大家興奮地捧着陶器去蓄水池裏洗幹淨，再裝上水。有些個坯子好像做得薄了，直接被燒得裂開，此外幾乎一大半都能用。
“哈哈哈，獸神保佑啊，讓我雪峰領又做出如此寶物。“巫拿着陶器大笑起來，笑聲特別像影視劇裏的炮灰反派，生動形象地诠釋了什麽叫得意忘形。
灰在一邊小聲嘀咕：“明明是因為小霖考慮得特別周到，啥啥都想到了，才會這樣成功，怎麽就成了獸神的功勞？”他可是親眼見着小霖每天有多辛苦，要安排好多事情，咋就只贊美獸神。
巫動了動耳朵，瞥了這個外族小家夥一眼：小夥子，你好像很不服氣呀？知不知道小霖最敬重老頭子我，我有一百種方法讓小霖把你趕走。不過看在你這麽維護小霖的份上，暫時先饒過你，哼！
霖趕緊把灰推到一邊。用眼神示意他別和巫争論。巫有着豐富的鬥嘴經驗，曾經将一名流浪部族的巫辯到落荒而逃，很少有人能争得過他。
灰不服氣地“哼”了聲，順着小霖的力道被推到了坑道邊。看大家都在找陶器，他馬上也興致勃勃地去扒拉那堆草木灰，很快摸到個灰撲撲的盤子。實在太神奇了，他親眼看着放到土坑裏的就是些泥巴碗泥罐子，經過大火一燒就變得這樣堅硬，用手輕輕敲擊還能聽到脆響。
“原來陶器真是泥巴做的啊，那還賣那麽貴！”灰瞅着盤子越想越氣憤。那些商人也太奸詐了，就是用些泥巴燒一下，竟然要那麽多金銀貨物，搶劫啊。
霖頓了頓，吩咐蒼說：“明天總結一下經驗，再燒幾次，争取比這次進步。挑出最好的在春耕節上展示給那些部落，需要交換的東西就比照從前的陶器減一兩成。那些次一等的，就先獎勵給工分高的村民和制陶坊的人。”他對這批陶器的質量不太滿意，很多都不對稱，怪模怪樣的，讓人看了感覺很不舒服，還需要繼續改進。
蒼連連答應，心想他一定要帶人好好琢磨改進，不能讓小領主失望了。
灰全程聽完小霖的囑咐，只好在一旁傻笑：呵呵，小霖要的東西還是比那些奸商少了一點的。小霖就是聰明，看看那些破爛的獸皮書就能想出這樣神奇的制陶手藝，還很會做生意，簡直完美！
他笑眯眯地看着小霖，最愛看小霖一板一眼和大人們商量事情的小模樣，心裏又快要萌化了。
霖瞥了這家夥一眼，灰的迷之眼神讓他有些誤會，霖就說：“等些過時日，這個制陶的法子我也會教給你們部族。”
灰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學一個造紙的法子就很好了，哪能總占你們便宜。”他轉念一想，小霖不是說要把這個制陶的技術拿出去換東西嗎，萬一人家都不傻，都不肯拿出東西來學，小霖肯定要傷心了。他趕緊表示：“這麽好的法子我們族也要學，小霖你要別人出多少東西，我們族也照樣出一份。”
這樣倒是也可以，考慮到周圍部族都不富裕，不可能朝他們要多少東西，雪狼族肯定不會缺那點物資。霖想了想，輕輕點頭：“可以。”他也算摸清小灰這家夥的脾氣了，特別執拗，腦回路也異于常人。他以後都不想和小灰争辯，純粹是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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