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的風景
七月是忙碌又快樂的季節。田裏金燦燦的黑麥馬上就能收獲, 再磨成一袋袋的面粉，寒冷的冬季也不會挨餓了。即便要頂着烈日勞作，大夥也完全不覺得辛苦。
五年來, 這樣豐收的場景經歷了好幾次，大娟仍然像第一次一樣激動。她已經由小組長榮升為種植隊副隊長，管理一兩百號人。可她的性子還是和當初一樣, 愛說愛笑，也沒幾個人怕她。
今天一早趁着涼快, 大娟帶人來田裏除草，從地上拔了青草就扔背上的筐裏，回頭還能去喂雞。沒幹多久, 她就開始感慨：“這次肯定還是大豐收，糧倉估計又要爆滿了, 不知道小霖還做不做那個黑麥酒。”她砸吧砸吧嘴, 仿佛在回憶那種仿佛火燒穿肚子的奇特感覺。大冬天喝上幾杯，可真是痛快啊。跟黑麥酒比起來，那什麽木薯酒就跟白水似的, 沒勁。可惜小霖說這種酒太費糧食, 不肯多做。
旁邊一群人, 不分男女老少，都饞得吸了吸口水。獸人天生的好酒量, 不管男女都特別能喝。尤其他們這裏一年大多數季節天氣都很寒冷, 這種高度數的糧食酒一經推出就贏得了衆人的強烈歡迎，一個個恨不能抱着酒壇子不撒手。怕喝酒誤事, 也是為了儲存糧食，小霖嚴格限定了黑麥酒的産量，主打的産品還是木薯酒和用水果制作的甜酒。
見大家夥都心動了, 大娟就樂滋滋地給他們鼓勁：“咱們過幾天好好收糧食，小霖見糧食大豐收肯定會做的，那冬天就有酒喝了。”一群人都猛點頭，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醉倒在酒壇子旁邊的幸福場面，頓時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時候，忽然有一大群人從田埂旁經過，其中有一些人看着很陌生，風塵仆仆的，明顯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為首的青年一頭柔順的銀白長發，頭頂是一對看起來很厚實的白色獸耳，配合着他俊美的五官和恬淡的表情，高貴中帶着幾分可愛。如果獸人知道反差萌這個詞，肯定會覺得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制作的，實在是太萌了！
青年穿着一件寬松的圓領中袖白麻布長袍，下面是同色系的長褲，樣式非常簡單，只在纖瘦的腰間系了一根獸皮腰帶，再沒有其它的裝飾。但顯得他身姿修長，有種淩然不可侵犯的氣質。這種白麻布是麻布坊近期推出的新産品，非常細密結實，穿着透氣又舒服。至于看不見的貼身衣物，是用一種更柔軟的細麻布做的，已經很類似棉布了。
能做出這麽些新品種的麻布，還要感謝小狐貍阿魯。阿魯不愧是有狐族的後代，很有紡織方面的天賦。剛來領地，他就提出了一個小建議，幫助麻布坊做出了合适的麻布。現在，他才十二三歲，就是能拿一等工分的優秀技術員，想和他們兄妹結親的人家可多了。
看到青年，田地上幹活的人都忍不住停了下來。尤其那些大膽的女性，兩眼都在放光，嘴裏紛紛誇張地贊美着：
“我的獸神，領主今天咋這麽俊！”
“這衣服是成衣鋪子新出的嗎？咱領主穿着好仙啊！”
“瞧他頭發，亮晶晶的，簡直能反光。我也一直用銀香葉粉洗頭啊，咋沒領主的看着順滑？”
“可能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吧。”
“瞎說什麽大實話！”
“領主腰好細哦，好想摸一摸。”
“你這個色女人，等小灰來了你就等着挨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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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如果挨一頓揍就能摸上一把，你願不願意？”
“這個嘛……”
議論聲越來越大，青年頭頂上的尖耳朵動了動，朝這邊看了一眼。被他冰藍色的大眼睛掃過，女士們頓時紅了臉，安靜地站在那裏，瞬間變成一群淑女。這樣強大的變臉技能，她們身旁的漢子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領主好。”女士們漲紅着臉也試圖和領主搭上話，就是說上一句也好，大娟喊得尤其大聲。
“女士們早安。”青年溫和地朝她們點頭致意，果然又迎來了幾聲驚喜的尖叫。
這樣的場景從幾年前開始，幾乎每天都會發生，雪峰領衆人都習以為常了，笑呵呵地跟着青年繼續往其前走。
那些外族人就覺得新奇極了。這位年輕的領主看起來很受子民愛戴呢。
“小霖領主，你馬上就十八歲了，家裏有替你考慮成家的事嗎？”等走出去一段距離，一位年長些的男性獸人忽然問道。其他人頓時都豎起了耳朵，卻把臉轉向周圍，表示自己并不關心這個話題。
青年自然就是小霖了。随着身體的成長，這幾年他的五官越發立體，比起少年時代的精致秀美，如今他的相貌更加具有沖擊性，簡直是全年齡通殺的大美人。
如今他滿十八歲了，卻至今沒有定下伴侶，在獸人大陸是徹底的晚婚青年。這兩年，他也和所有單身漢一樣，開始遭遇周圍人頻繁的催婚。雖然小霖覺得自己這個身體還年輕得很，不宜早婚。如果這種問題是領地其他人問的，小霖早就轉移了話題，某人在的時候，更是沒人敢過來問。可對方畢竟是客人，他只好別扭地解釋：“謝謝海族長的關心，我暫時只想發展領地，不想早早成家，家裏人也都很支持我。”
這位海族長的部族在雪峰領西方的海邊，月亮河的盡頭，并不屬于巨狼部落。那裏盛産魚類和海鮮，他們也會制海鹽，但苦于路途遙遠，很難賣出去。最近他們從行商那裏聽說雪峰領有個非常厲害的貿易集市，忙千裏迢迢趕了過來。
經過幾年的發展，那個小小的集市已經建成了一座村寨。高大的圍牆、整齊的街道、各式各樣的店鋪、琳琅滿目的商品，明明只是個交易的場所，卻建設得比他們族地還漂亮，讓海族長一行人看得眼睛都不夠用了。只可惜他們族人的獸形是海象人，不習慣生活在內陸，不然他們都想和一些小部族一樣加入雪峰領了，只能定期把東西運來交給雪峰領販賣。
這位海族長無比自來熟，非常熱心，見面沒多久就打聽小霖的年紀，這會兒聽說小霖未婚，馬上笑呵呵地表示：“我一見到小霖領主，就想到了我好友的女兒。從前我只以為那閨女的樣貌就是這世上第一等的，如今見了小霖領主才知道啥叫人外有人。我一看你們就覺得太相配了，不然我帶信給我好友，讓他帶閨女過來你們提前處處？”
什麽好友的女兒，怎麽聽着這麽不靠譜。不等小霖開口，一直在旁邊圍觀的雪峰領吃瓜群衆們可不答應了，忙笑嘻嘻地告訴海族長：“我們領主是害羞呢，其實他有個很厲害的追求者，一直等着我們領主成年，兩人感情很好的。”這些家夥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什麽事都敢往外說。
誰和他感情好了？小霖快步走在了前面，就聽到後面傳來海族長爽朗地笑聲：“這不是沒定下來嘛。小霖領主年紀小，又這麽出衆，多挑挑是應該的，哪能只看一個就決定了，萬一不合适呢。”小霖默默加快了腳步。
因為類似的合作這幾年已經有過很多次，有現成的合同，只要稍微修改下就可以用，雙方很快在領主府簽訂了合作條款。小霖禮貌地拒絕了海族長繼續攀談的意圖，将他推給那些吃瓜群衆招待。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準備去學校接弟弟妹妹們。
最初那個簡陋的初級學習班已經發展成了一座寬敞的學校，有着漂亮的校舍和專門的老師。由于合适的老師實在稀缺，要懂知識，還要有耐心，這對急躁的獸人來說太難了，學校暫時只設了六個班。雪峰領的适齡兒童都要入學接受至少為期五年的基礎教育，畢業了就可以自由選擇去哪裏工作。
小雪他們三個前幾年相繼能夠變化人形了，都是健康可愛的孩子。小雪小雨和他們哥哥有七-八分相似，個頭小小的，看起來精致又可愛。小森則是個壯實的黑發男孩，性格也很憨厚。去年他們都超過六歲了，三個小夥伴就一起上了學。
小霖平時很忙，家裏人也都有事情要做：外公的實木用具事業蒸蒸日上，已經開始帶徒弟了。舅舅現在是改組後的糾察大隊的負責人，這個新部門集現代的警察、城管等職能于一身，管着各種瑣事，舅舅天天忙得腳後跟都不着地。外婆自從受到小霖的誇贊，開始投身于美食事業，小霖幫她在重新規劃後的工坊區建了個美食作坊，接連推出了烤肉粉和好幾種醬料，銷量都挺不錯。小霖只是開始的時候過去指點過幾次，其它都是這群大娘們自己琢磨出來的。母親識字又很有審美眼光，就是性子比較內斂，喜歡待在家裏。家裏的活其實一點也不少。
家人們每天早晚才有時間相處，小家夥都是自己背着小書包上下學，可棒了。今天是學校放暑假的日子，還要發成績單，給學生發獎品，小霖就答應三個小家夥去看他們領獎的風采，可不能食言。
他只帶了阿泰一個，來到學校時這個小小的表彰會已經在進行當中，孩子們都搬着小凳子在小操場排排坐，後面站滿了家長。小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看到被老師點到名的孩子各個小跑上去領獎，樂得合不攏嘴。
很快輪到了小雪，她美滋滋地一手舉着成績單，一手舉着一個漂亮的皮質封面的筆記本，美得不行。小雨性子害羞，抱着他的獎品，一個兩頭略尖的小皮球，趕緊回了自己的座位。小森這娃也樂呵呵地跑上去拿了張書本大小的紅彤彤卡片。染色技術這幾年也有了一定的發展，已經能夠染出十幾種不容易褪色的顏色。獸人們還是最喜愛大紅大綠這樣濃重的色彩，都拿來作為獎狀了。
等小小的表彰會結束，人人有獎，沒一個孩子落空，最少都有張小獎狀。三個小家夥看到哥哥真的來了，一起朝小霖撲過來，都争着把獎狀和獎品塞給他。
“哥，看，我的獎，我是第二名，小雨是第一呢！小森是努力獎！”
“很棒。”小霖蹲下來溫柔地挨個摸摸頭，三個小家夥揚着胖乎乎的小臉，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
“領主哥哥，我也有獎！”一群小朋友也跟叽叽喳喳地小鳥一樣圍到了小霖身邊，連自家爸媽都不要了。只是他們的媽媽也顧不上自家娃，大都在星星眼地看着俊美的領主呢。
“嗯，大家都很棒。”小霖鼓勵了一句，小朋友們都激動得臉蛋紅撲撲的。
好不容易安撫了這群熱情的小家夥和他們同樣熱情的父母，小霖牽着小雪，阿泰牽着兩個小男子漢，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家夥們今天因為炫哥成功，都格外興奮，連平時安靜內向地小雨也紅着臉和哥哥展示自己第一名的獎品，那個造型古怪的小皮球。
這種球其實是小霖以橄榄球為原型讓人制作的。領地這兩年條件好了，大夥吃喝不愁，物質條件滿足了，自然上升到了精神需求層面，閑暇時候也想放松放松。酗酒、賭博之類被嚴令禁止，獸人又精力旺盛，小霖就結合此時的條件，想出了一系列娛樂健身活動。
結果規則複雜些獸人們就懵圈了，益智類的棋牌活動只有年長的人喜歡，參加者很少。去年底小霖吸取經驗，推出了經過大幅度修改規則的橄榄球比賽，這種激烈對抗的運動一下子大受歡迎，村民們短短時間就組成了十幾支隊伍，每次舉行比賽觀衆都能塞滿領地外那座簡陋的運動場。當然這裏沒有橄榄這種植物，最後這種運動被大家叫做撞球，聽慣了還挺順耳的。
小雨這麽文靜，老師發給他一個撞球，看來是希望他多運動。小霖就鼓勵他：“那小雨要聽老師的話，沒事可以出去玩球。哥哥有時間也和你們一起玩。”當然最多就是練練抛接球，小霖自己也很少運動，尤其不喜歡大熱天出一身汗。
“好！”三個小家夥異口同聲。
小雪忽然小大人一樣嘆口氣：“難為哥哥了，不喜歡活動還要陪我們小孩子玩。要是小灰那家夥在，我們可以跟他學的。他打球還算厲害吧。”其實是相當厲害，他帶領的“單身狼永不認輸小隊”至今還沒輸過呢，這種比體力的運動小灰最擅長了。不過家裏小雪和外公站在同一戰線，都認為小灰會搶走哥哥，可不會誇贊這個“壞人”。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讓人忍俊不禁，小霖卻板起臉，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小腦門：“要有禮貌，好孩子可不能這樣說話，要叫人家哥哥。”
家裏小雪只怕哥哥和母親，趕緊用小手捂着嘴巴猛點頭：“我知道了，我不說了。”
小雨看姐姐被訓了，很講義氣地幫忙轉移話題：“哥哥，小灰哥哥這個月怎麽還沒有來啊，是不是又要去打仗呀？”去年秋天小灰哥哥就去打仗了，好久才來的，然後一個冬天都沒走呢。
小森也懵懂地開口：“小灰哥哥說要教我扔長矛呢。”
“……哥哥也不知道。”那家夥是陪着月族長去王都參加大酋長的五十五歲壽誕了，只有那些人口多的大部族接到了的邀請。這兩年大酋長身體越發差了，幾名子女之間的争鬥已經放到了明面上，經常發生沖突。按道理小灰前幾天就該回來了，遲了這麽久，難不成是卷入了類似的麻煩事中？小霖蹙了蹙眉頭。
至于某人，前幾日确實遇到麻煩事了。
這天還黑着，草原上一場厮殺已經快要結束。一名蒙着頭、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高大青年将手中長矛斜刺出去，猛地穿透了最後一名敵人的頸部。他随即一腳踹在人腹部，用力拔出長矛後趕緊招呼身邊同伴：“走！”十幾名同樣蒙着臉的人丢下地上橫七豎八的幾具屍體，一口氣往草原深處跑了幾十裏，才放慢了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