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越滄

真正将自己當做師門一份子的越滄修煉起來進展可謂神速,幾乎是以衆位內門弟子無法匹敵的速度一路飛升。

謝清微起初也驚訝了一瞬,後來便漸漸再次習以為常。

這日,越滄一如既往同內門弟子們一同出行尋寶。

修仙者之中争奪寶物幾乎是極為常見之事,一番騷亂下,越滄便是同同伴們走散,等到大家奔向四處尋找寶物,他早已深入到了森林之中。

更是少有地見到了一些只聽過其名的獸類。

靈獸同魔獸不同,大多防禦力不強但靈巧性十足,同時也沒有魔獸那副極硬的驅殼,而是有着更為柔軟好看皮毛外觀,烹調起來味道也是不凡。

眼前這小獸便是其中最為難捕捉,卻也是肉質最佳的之一。

他突然想起那日掌門提及的些許,心下微動,便是打起了小獸的主意。

等到另外幾人尋了物件回來,這邊越滄也早便抗了束靈袋率先到達了彙合地點。

“越滄,你都去哪兒了,我們尋你好久。”

“是啊,如果當時你在場,我們根本就不用那麽麻煩,還浪費了一件靈器。”

幾人話語之中雖是埋怨,可炫耀之意卻也不假。

越滄心知這是平日他修為太強導致這些人無從施展,此番倒是碰巧得了機會大展身手,實際心裏還是愉快的。

見幾人心情不錯,他便也放心了些許,一個不留神一旁女修便是一把奪過了他身上的束靈袋就要打開。

“這靈獸如果跑了,你可是得給我抓回來。”越滄随意開口,倒也沒有搶回的意思。

那女修聞言撇了撇嘴,象征性地埋怨了幾句:“抓回來就抓回來,我們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險搶珍寶,你倒是好,直接去捉靈獸了。我倒是要看看,這是什麽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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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便是伸手要去揭開袋子,一旁的一位修者本想去攔,看越滄那樣子确實是不甚在意,便也任由她去了。

女修本還不在意,可那束靈袋一開啓,一抹粉紅色便驟然從中躍出,一個眨眼間就從幾人眼前消失了蹤跡,唯留那尾處一抹瑩白羽翼帶起的白光極為顯眼,直到那靈獸不見蹤影,那抹光亮仍然還似停留在幾人的視線之前。

“這……”認出那白光的女修驟然變了臉色,突然回想起自己剛才的承諾,下意識地看向了越滄。

這邊越滄看着那逃出袋子的靈獸卻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倒也不太意外。

這只是存放活物的儲靈袋滿後裝不下的一只,其他都還安好,也不算有多大的損失。

他剛這般想着,轉頭便看到了幾位弟子奇異的視線。

在他不解的目光之下,一人驚訝叫起:“你花了半天的功夫去捉了這麽一只除了味道好沒有半點靈力作用的靈獸?”

“還是這麽難捉的靈獸?”

幾人難以接受的表情被越滄全然無視,卻很快便在師門之中廣泛地傳開。

越滄捉靈獸的消息傳開的同時,謝清微周圍府邸的仙人們也均是感受到,平日裏清清冷冷的謝修士的洞府之中近日總是多了些許不同的香味。

那香味聞上去更偏向肉香,那種修仙者吃來大概除了一時口腹之欲沒有半點用處,甚至要花費精力将其駁雜的靈氣排除體外的肉類。

不管其餘仙人們信或是不信,鍋确實是在謝清微的洞府之內架起。

或許是因為曾經那位玄滄的原因,謝清微的洞府之中各種物件一應俱全,俗世間凡人的物件到這裏倒是都可以找尋。

越滄本是不會這烹饪之術,但謝清微卻是會,手把手教上幾次,使得越滄勉強出師之後,謝清微便是不再動彈,将這一切交給了越滄。

倒是那不知何處尋來的瓶瓶罐罐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擺放在一側,各種顏色味道标記好了,只等它們化成佐料為那些美食增添一份味道。

随着香味逐漸溢出,越滄将烤制好的東西遞到對方的手中。

不少時日的相處,謝清微終究是稍微改變了那副冷冷清清的态度,雖然為人少有笑容,但更多的時候卻也是面冷心善,對于食物有着自己的小偏好,如果遇到味道好的東西,心情好起來更是會一連幾天态度溫和。

可今日卻是有些不同。

那人還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接過東西,眼底卻是沒有半分波瀾。

平日裏還會提及的些許閑聊此時更是全然沒了個影。

“味道不錯。”他如是誇獎着,語氣之中卻是看不見半點享受,平日裏眼底的光亮終暴露的些許真實情緒,此時卻并未顯露出半分。

“今日東西準備的少,倒也就只有這些。”越滄看出對方話語之中的掩飾也不戳破,只是手中儲物袋緊了緊,原本準備拿出的那些奇珍也便收了回去。

謝清微的狀況的确有些不對,即使越滄神情明顯有異,他也看不出半分,全無平日裏的敏銳。

平日裏這人清冷,對于周遭卻是敏銳,不然也不能牢牢拿捏住那位跳脫的掌門,越滄心下有些擔憂卻不知如何開口,終究只是低低一嘆。

他驟然湊上近前,直直看向對方的眼睛,謝清微一個猝不及防,眼底一抹痛色便是給他瞧了個一清二楚。

那抹痛色,越滄很久以前曾經見過,久到幾乎他要忘記。

“師父可還記得,我本不是普通凡人?”越滄輕聲開口,帶着微微笑容。

那笑容未達眼底,謝清微只是随意一瞥便是撇開頭去:“自然記得,怎麽?”

“所以師父難道不會好奇,我到底用什麽遮掩了樣貌?”越滄輕聲開口,随意又笑道,“也不好奇我到底是哪般樣貌?”

掩飾得久了,越滄幾乎要忘記,自從去往俗世,他便再也沒有以真面目示人。或許是在這仙修之地待的時間久了,他甚至差點要忘記自己并不是一個仙修,而是完完全全的一個魔修。

也差點要忘記了大多魔修對于仙修可并不像他這般全然沒有敵意。

越滄的突然逼近讓謝清微幾乎忘記了掩飾,一時只能微微抿着唇看他。

那雙眼底痛意之中的紫氣也是清晰可見起來,越滄最為熟悉不過的魔氣在眼前這個幾乎他見過最強的修仙之人的眼中浮現而出。

不知壓抑了多久的魔性,絕非內力而有外因。

“其實師父應該當日就在緣殿裏知曉,我并不是知陵人。”越滄輕聲開口,看着謝清微幾乎沒有因此而有太多波瀾的眼睛更是确認了這一點。

“那師父應該也知我是魔修,對嗎?”越滄輕聲開口,看着他,對方眼底依舊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介意。

謝清微反而抿了抿唇,幾乎是咬着牙吐出了幾個字。

“你是越滄。”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樣子倒同那日開口對他說出你不是玄滄而是越滄時一模一樣。

簡簡單單四個字,越滄反而笑起,心下生起的微微慌亂頓時消散。

他擡起手解開不知伴随了多少時日的魔器,露出真容。

繪制在頸側的紫色花紋幾乎是率先便吸引了謝清微全部的注意力。

那人少有的瞳孔一縮,抿起唇來。

“我剛入門時便聽說過三段關于師父的傳言。”越滄輕聲開口,專門提起那日舊聞,“說是謝清微謝仙人會有三段姻緣,一段與那位傳說中的弟子玄滄,一段與魔修之首,而另一位則是門內弟子。”

他撫上紅紋早已消失的手腕,半晌才看着謝清微平靜的眼睛繼續開口:“我或許曾是玄滄,以前也确是魔修之首,而現下則是師父座下親傳。似乎恰好滿足三條之中的每一條。”

“是。”謝清微不避不讓地看着他。

“這般想來倒還真有可能是我同師父之間有着些許緣分也說不定?”越滄湊上前去,內裏魔氣封印已是緩緩解開,魔氣磅礴,幾乎不一會兒便将靈氣裹挾其中。

仙魔雙修終究是一種傳說,兩種相互克制的力量如果沒有極為特殊的身體構造又怎麽可能同時容納。

沖撞之下帶來的巨大力量或許其中有着痛感,越滄卻也覺得絕不僅如此。

“或許。”謝清微不懂他此時問題,皺了皺眉。

青衣仙人眼底的魔氣已是漸漸淡去,可以看出再次被壓抑在內,過不了多時便會重歸正常。

越滄卻是猛然伸出了手,第一次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謝清微身體內的魔氣陰狠而隐藏極深,不知是何人而為。

只是越滄終究是千百年的魔修之首,再詭秘的魔氣對于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團修煉之用的力量。

幾乎只是幾個牽引,那份魔氣便是在他的帶領之下順着謝清微的經脈渡回到他的體內。

整個過程,謝清微沒有絲毫的反抗,哪怕是身體命門之所在也全然坦誠地放開在越滄的面前。

魔修心情好上了幾分,那龐大魔氣随之帶來的陰狠之氣影響下的心情也被師父這一小小的舉動所取悅。

他又柔和下了眉眼,但終究與之前有了些許的不同。

此時已然不再有謝清微座下微笑從容的凡人弟子,而只有肆意妄為的當世魔尊。

“你怎麽能夠動用魔氣?”謝清微驟然想起了什麽,猛然看向眼前的人。

魔氣和靈氣相互交雜的感覺謝清微自問不好受,眼中的擔憂也帶上了幾分真切。越滄卻是反而沒有那般在意。

他的魔氣被封印的太久,此時不過是放出一小股的力量出來,魔氣再怎麽強橫也是靈氣的主場,暫時還不會出現任何大的問題。

相較之下另外的幾件事反而更為讓他在意。

“身為魔修自然是會魔氣,倒是師父不準備告訴我,能傷到你的魔修是誰?而關于我的到來,師父又可是知道些什麽?”他的聲音微冷的卻還帶着幾分溫度。

謝清微對他從未有所隐瞞,故而才有此一問。

越滄自問脾氣尚可,卻也沒有到謝清微這般對于一切都不聞不問的地步。

靈氣充盈之時尚好,待到魔氣放出,他這才察覺到其中的些許不對之處。

“那日你牽引我來此,怕是并非巧合,而我身上的異樣也應與此有關?”越滄看着正猶豫着如何開口的某人,驟然猜測道。

謝清微有一瞬間的疑惑,随即便是了然,開口道:“你所尋之花的确是我緣殿與一女子的約定。”

“不過百年時光,魔地那邊不會出現任何問題。”謝清微淡淡開口,“至于傷我的魔修,不過是一時大意,不然也沒有什麽魔修有能力傷到我。你且放心,你還是好好穩固住修為,我去緣殿問問安老可有法子容納魔靈兩氣。”

他看似回答了所有卻是避開了重點不談。越滄聽着倒也不說破,反而順着對方的話應聲:“那便聽從師父安排,緣殿一事,由我去問安老前輩便可。”

他一時又回到昔日那副模樣反而讓謝清微面上有些遲疑,青衣修者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麽,卻終究沒有開口,想來還是選擇了瞞下。

這其中各種問題,越滄不得而知,但那股魔氣他實在是熟悉不過,就算眼前的人不開口,他也自然有辦法知曉。

緣殿安老,那個一開始便顯出幾分怪異的老頭,反而更像是此時解開事情真相的唯一源頭。

越滄輕輕笑起,那些問題便算是就此揭過。

看着面色如常又重歸清冷的仙修,他俯身上前,問起了之前的問題。

“既然師父也覺得和我有緣,倒不如信一次那緣分?”越滄緩緩開口,眼底帶上幾分笑意卻并未見底,“我們也叫那些看戲的人看看,什麽叫做命定?”

說喜歡,倒是不深;不喜歡,卻又不然。

任由誰日日夜夜被人告知你與這人便是一對,哪怕起初漠然,久了也不免有些習慣這個名字,更何況謝清微這人并不算差,甚至算得上優秀。

他不是喜歡被命運控制的人,此時卻也覺得不妨順從一次命運。試試便是試試。

兩人視線彙聚,均是明白對方心底的意思。

既然有人看戲,他們便也演戲,能成則成,不能成又有何妨。

謝清微眼底遲疑了一瞬,随即下一刻越滄一句耳語便是讓他打消了最後的一點疑慮。

“試試便試試,又有何不可?”青年修者挑起眉眼,冷目之中也帶上幾分興意。

修仙者一生說長也長,卻終究不如魔修厮殺來的充實。

也正因為如此,周遭長老弟子們才有那般閑情八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比比皆是。

越滄看着對方眼底少有的肆意任性,倒是隐約覺得,這個清清冷冷的仙修似乎有些地方更為貼合他的心意了。

恢複僞裝面貌的越滄便又很快回到弟子們的修行隊伍之中,對于那些往日沒有興致的尋寶活動卻是投入了百分之一千的興趣。

很快所有內門弟子便都知曉,這謝師兄的親傳弟子自某一日後突然愛上各種稀世珍寶,取回來後更是直接獻給自家師父,謝清微府上奇珍異寶瞬間堆積了起來,不少人路過之時除卻聞到那各式的香味之外,更是經常被那洞府之外的各式珍寶晃瞎了眼。

越滄這尋寶的架勢幾乎是不要命來,一改平日裏溫和沉穩的姿态,那些往日只能偷偷私下流傳的小消息便又随着這些“小眉目”冒出頭來。

“小清微啊,你家這徒弟,我也是很羨慕了。”掌門叼着筆,開口道。

謝清微側靠在一旁的軟塌之上喝着清茶,沒有理會,平日裏本應是他肅目而立的地方此時卻是越滄的身影。

看着門派賬簿上那一個個鬼畫符,再看歪坐在椅子上沒個正行的掌門,越滄挑了挑眉,一伸手直接是一個花瓶砸落在地。

這據說是從俗世皇宮中以衆多珍寶換來的一個精美陶瓷花瓶便這麽變成了一塊塊碎片掉落在了地上。

掌門臉上的笑容驟然僵硬,下一刻筆便回歸了正常應該在的位置,他皺着眉頭看着手邊的賬簿,顯出極為認真的模樣。

一旁謝清微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讓掌門最後一點走神的心思也瞬間一掃而空。

“如果半個時辰你還沒有批完一本,恐怕這花瓶就得再碎上兩個。”

當日,幾乎所有弟子都聽到了掌門洞府之中傳來的哀嚎之聲。

助纣為虐的越滄很快便得到了衆位長老們的多次關注,可這一次,哪怕是再開玩笑,謝清微也沒有了半點反駁的意思。

謠言幾乎在一瞬間越發傳開,關于姻緣之線的故事,關于謝清微的三段姻緣幾乎一瞬間再度成為了風靡仙界的小故事。

當事人謝清微和越滄的放任更是讓這樣的故事越發成為大家心中的真實。

與此同時,門派大選就此展開。

事件正中心的兩位人物恰好是這一次門派的代表,謝清微越滄兩人的名字随着各式由着兩人改編的故事更是直接讓天玄宗還未出場便已成功博得全場所有人的關注。

卻沒有人知道,共乘一輛雲鹫車騎的兩人實則卻是分頭而行,其中過程更是沒有半分暧昧與所謂甜蜜。

等到越滄停下步子,眼前已經森林一處陰暗的角落,淺紫色的花朵在地上綻開着,這抹少有的顏色因為地理位置之隐蔽而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視。

這裏曾經有一條通往魔修之地的通道,卻也同之前所有他曾尋找過的一樣,已被完完全全地關閉。

越滄皺了皺眉,剛準備離開,卻是意外地聽到了一個他有些熟悉卻也已經有些陌生的聲音。

“這到底是哪裏啊?有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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