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昔日少年
竹林之中,自有玄機。
看似平平無奇的路程,實則刻意避開了所有機關陣法。
少年背着竹簍步步向前,認真的側臉顯出幾分日後的從容,卻也不免少年心性,時不時四下張望,有時候那眼神都快被四周景色吸引,念及身後還有一人這才勉強收回來,卻是無論如何分心,腳下都不曾踏錯過一步。
故作老成的謝清微,此時還确是少年心性,卻已顯出幾分鋒芒睿智。
越滄眉眼舒展開來,他跟在對方身後,看着雲霧漸漸散去,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在面前展現。
此時的天玄宗也已有一番規模,陣法布置都是上佳,只是許多機關設計并不如越滄日後所見。
黃藍衣衫的弟子們腳步匆匆,修煉之法也大多各自為伍,并無特定的章法。
至于長老更是不見半個人影。
“順着那旁的小路,不論看到什麽都不管不顧一直走下去便能下到山腳。”少年回過頭來,所指的是石壁之旁被靈植覆蓋了大半的間隙。
推開枝條,裏面便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半點光亮,卻能容一人進去,勉強也算是一條小路。
越滄微微皺眉,再度重新審視面前的少年這才注意到了一個他一直以來有所忽略的細節。
少年謝清微同青年仙修一般,着了他常穿的淡青衣衫。
可此時面前少年修為微薄,根本不似日後那個可以淩駕于衆長老之上的仙修之首。
既非外門,又非內門……
“你……”越滄剛要出聲去問,卻是很快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謝清微,你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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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問之意盡顯。
越滄眸色暗了暗,且是止住心底淡淡殺意看向少年。
卻見尚還稚嫩的仙修只是低垂了眉眼,面上扔挂着微笑:“尚師妹。”
“我讓你去采的靈植你可是都采齊全了?”那尚姓仙修黃衫靓麗,身周有淡香萦繞。
見她走來,不少弟子均是停下往這邊望了一眼,又趕緊偏回頭去。只是那側臉早已紅了大半。
再看這女子,的确五官不俗,淺淡怒意更是顯得嬌俏。
越滄卻是眸中已冷,如不是前方站立的少年微微伸手攔住了他,就要給這女子火上再多澆點油了。
“還差幾味,明日便可齊全了。”謝清微淺笑回應着,即使女子言語間算不得柔和,他也沒有半分介懷。
“還差幾味不如今日就趕緊去采了,我可是急着要用。”女修哼了一聲,眼神之中責備不減。
謝清微頓了頓,才緩緩應了一聲。
這幅老好人的模樣和越滄心中那位清冷的高嶺之花可算是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讓他再看那尚姓女子更為手癢,都有些顧不得眼前謝清微的阻攔。
他也的确出了手,一枚浸染過毒/藥的銳芒在暗中刺向那女子,只要瞬息便能取她性命。
卻是在空中驟然失去形影,不知被誰截下。
“尚雲,哪裏有這麽給師兄說話的,趕緊道歉。”男子的聲音從女子身後傳來。
同樣黃衫的修者緩步上前,他的修為遠高于眼前的女子,視線掃來,觸及謝清微身後的越滄卻是一冷。
“師兄這是帶了誰來?怎麽也沒給我們內門介紹介紹?”男子複又看向謝清微,他微微笑起,面如傅粉,容貌更勝女子。
只是那話語間陰陽怪氣,一邊叫着謝清微師兄,一邊又是硬生生将內門與謝清微劃分開來。
其中必然有着問題,越滄暗自記下,卻是從謝清微的簡易陣法之中踏出。
少年修為薄弱,哪怕這陣法巧妙借用了地勢和四周靈氣,玄妙之處讓越滄開始都未察覺。但時間久了不免有些後繼無力,更是一旦被人指出,其餘人刻意去用神識探尋,便沒了半點作用。
經那男子提醒,名為尚雲的女修這也發現了一直被謝清微擋在身後的越滄,驟然面色更冷:“私帶外人入山可是違禁,謝清微你倒是膽子大了,這可是會要你小命的罪事。”
“謝師妹關心,不過這人是誤入了後門,這下便要離開,想來也不會誤了門內大事。”少年如是開口,語氣平和,倒是讓對面女修微紅了臉。
“這事你自己向掌門解釋吧,我那靈植你可盡快拿到我府上,晚了定饒不了你。”女修冷哼了一聲,像是遮掩什麽一般飛快解釋了一句。
再看那黃衫已是失了蹤跡,被留下的男修面上仍帶着幾分笑容,卻是眼底已多了一抹暗色。
他再度看來,狀似關心地“提醒”道:“現下可是多事之秋,謝師兄還是不要帶朋友在門裏多晃悠為好。不然讓人瞧見,也有些解釋不清不是?”
“就算我們知道,那日之人不是你,可也保不準不是你身旁帶着的這位不是。”那男人微微笑起,繼續道,“就算我們也願意相信你朋友沒有做什麽,可畢竟是外人,還是交由掌門讓大家也都安心一些,不是?”
“哎喲,孫小子,你怎麽在這。”
那男修本來還要繼續說道,卻是被老人突然打斷。
白發老人眯着眼走來,身形看上去搖搖晃晃,腰間的酒葫蘆早已空蕩蕩,看上去似醉得沉。
可越滄卻見這老人偷偷朝他眯了眯眼,玩世不恭的模樣與後來所見并無二般。
“安老,是謝師兄帶了一位朋友來門裏做客,只是近日多事,戒律森嚴,便勸了兩句。”男修連忙低下頭去,對待這位嬉皮笑臉的老人态度卻很是恭敬。
“哦?這是小清微的朋友?”安老捏了捏胡子,狀似訝然道。
那男子正準備再補充點什麽,那安姓老人卻是再度望向他:“這難道不是我緣殿新收的弟子,滄嗎?”
老人話語自然,連越滄随口在少年謝清微面前報出的名字也照搬了過來,仿佛什麽都知曉,偏偏作出一副什麽都不知的面容。
越滄看了一眼老人,從善如流地接話道:“滄見過安老。”
“免禮免禮。”安老樂呵呵地再度笑眯了眼,那态度很是親切柔和,看越滄的時候仿佛在看一朵花。
倒真像是對待他緣殿的徒弟,有着幾分長者的親切。
見此場景,男修的話語驟然卡在嘴邊,他猛然低下了頭,對着越滄抱拳道:“不知是緣殿弟子,是子敬誤會了。”
“不就是個誤會嘛,無甚大礙。”安老笑嘻嘻地開口,“畢竟內門收人不如我緣殿條件苛刻,人多了自然便有些失了眼色,你便原諒了他吧。”
安老甩了甩衣袖,顯出大度的模樣,卻更讓那男修咬緊了牙,視線不敢觸及安老與越滄,卻是狠狠地看向謝清微,似是打定主意要捏這軟柿子了。
越滄點點頭,向前半步遮住身後謝清微。
方才還一臉狠厲的男人此時已然微笑着再度擡起頭來,面如桃花,倒是生得一副讨喜的面容。
“是,是我失了點眼色,往後不會了。”他如是說着,配合着面上笑容倒顯得極為真誠,“見過滄師弟了,還望師弟見諒不要跟師兄一般見識。”
越滄便也“嗯”了一聲算是揭過,心底卻是給這人記了一筆。
直到那孫姓男修也在致歉後告退,越滄這才帶着審視的眼神看向一旁安老。
這位緣殿老者也笑眯眯看來,手中卻是摸出一枚暗黑色銳器遞回到越滄手間:“那尚姑娘,再怎麽驕縱刁橫,內裏也是個心善的。往後下手前可是得多打量觀察,人心可不是什麽簡單易讀的東西。”
剛才那一枚被攔截的暗器回到手中,越滄心下卻更為緊繃,他看着眼前笑眯眯地看似不正經的老人,沉了眉眼:“您到底是誰?又知道多少?”
“我不過是一個糟老頭,多了幾分人生閱歷,又見過些許不同尋常的人與事罷了。”安老笑眯眯地摸着胡子,突然又收斂了笑意看向越滄:“你想問我,關于你知道多少?”
“不可說,不可說。”那短暫的正經很快沒了形,摸着胡子的老人根本不理會越滄是否開口,已然轉過身去。
依稀可見那人背影佝偻,身上的衣衫沾染着塵土,花白發色遠遠看去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人家。
卻又仿佛什麽都懂,什麽都知曉。
越滄心頭疑慮千百,卻終究得不到解答。
他沉了沉心思,剛想說點什麽,回身望去卻見那青衫少年早已在不知何時就不見了身形。
來路又只剩下他一人,唯獨那個淺薄微弱的陣法尚還留在原地,讓四周來往的人都沒有察覺,這裏曾經有幾個人出現,而緣殿又多了一名弟子。
那謝清微更是何時離去都不讓人知曉,唯獨一個新構不久的小陣法還留在原地,洩露着他逃離的玄機。
天玄的大師兄謝清微,日後是多麽威風肆意的人,卻沒想到還有這般的過去。
越滄輕輕笑起,眼底卻不見半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