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男人微冷的聲音仿佛還回響在越滄的耳側,話語之中的意思對上魔修之地的境況, 逐漸拼湊出個大概。
仙修之地顯然有魔氣沾染上了不少弟子, 導致現在仙修之地一片混亂, 其中不少沾染了魔氣的弟子便來了魔修之地,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中卻也多出幾個不屬于那仙修弟子的氣息。
如果不是恰好他與那仙主之間還有着一層接觸,兩人都清楚對方的為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加上仙魔兩方一直以來對于對方的偏見, 這個看上去簡單的小計謀已然快要成功了大半。
而那心想算計的人顯然也不知道他不知為何能夠聽見謝清微的聲音, 倒意外讓原本因為兩方不會聯系而得以不被暴露的秘密很快便被揭露的徹底。
只是這幕後之人會是誰, 對于仙修之地和魔修之地兩方都有着這樣的惡意。
越滄頓了頓,繼續等待着那個尊嚴冷淡的聲音。
可直到過了一會兒也沒有聽見半點屬于那個人的聲音, 越滄才确定他能聽見謝清微的聲音不止需要他獨處這個條件這麽簡單。
有時他能聽見的是謝清微對旁人的說話聲,有時候甚至能夠聽見謝清微內心的一些話語。
耳側突然安靜了下來,越滄倒還有些不适應, 但想到很快即将面對的那些只敢躲在幕後的謀劃者,越滄還是決定好好調整一番。
這些年來閉關的修為成果,他并沒有誇下海口。對比曾經的他,那些通過天材地寶以及各種磨砺增長的修為已經完全煉化成為自身的一部分,加上那至少有金丹修為以上的靈氣在體內。兩者互不相犯卻又互相排斥,對他本身沒有半點影響,施展出去卻是可以想象兩種力量交互在一起的影響。
他已經不需要再閉關錘煉什麽, 眼下最需要的也不過是調養一番, 穩定最好的狀态。
換做以往, 他定然會選擇通過冥想來吸收魔氣,錘煉神識,但今日遇見了謝清微,卻是感覺身體之中許多被壓制了許久的小習慣挨個冒出頭來。
坐在那彙聚着魔修之地最為純粹的魔氣的陣法中央,越滄卻是突然有些想閉上眼,像俗世的凡人那般睡上一覺。
眼前隐約浮現出一幅畫面,畫面之中的主角是一個少年,五官尚且稚嫩,卻不難看出那位仙主的影子。
依稀是少年模樣的仙主斜斜地倚在一方軟塌上與那副嚴肅冷漠的态度不同,此時的他是極為容易接近的,甚至可以說是柔軟的。瓷白的膚色卻并不顯脆弱,恰恰相反,少年就那麽懶洋洋地靠在那裏,身上的氣質卻讓人不自覺地放緩腳步,不敢輕易得罪。
但那周身懶洋洋的氣氛,十分有渲染力,讓越滄心下也不禁想要同這個人一般,靠在舒服的地方,閉上雙眸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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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對于這幅畫面的出現,越滄反而沒有了最初的那份驚訝,心底的情緒已經比理智的分析要快一步彌漫開來,讓他嘴角也不禁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洞府之外的長老們并不知他們期待着的尊上此時正在洞府之中,像一個凡人那樣小睡。個個時不時地看向那洞府,卻再也沒有一人敢像先前那樣擅闖越滄設置下的禁制。
直到他安排下來的各項事宜都已經布置下去,諸位長老們你看我我看你,也終是沒有決定出到底應該由誰去告訴尊上,這一個消息。
越滄畢竟不是俗世的凡人,哪怕是這般嘗試着小睡,他的神識也依舊觀察着周遭的一切。察覺到那些長老們三三兩兩地重新聚回到洞府之外,他便也睜開了眼睛,知曉他們是已經做好了基本的準備。
就算有心要挫那些長老們的銳氣,作為魔尊,他完全不出面也難免會給他們一些由頭發難,更不必說他本身對于那個背後的勢力就有些在意。
只是剛等他整理一番,準備解開洞府之外的禁制,一道細微的聲音便又是在他的耳畔響起。
“安老,我們之間的事,您想來也是一清二楚的。”
越滄聽過這人嘲諷的話語,聽過這人冷漠的言語,更是聽過他安撫師弟師妹們時的溫和,卻是少有地在此時,面對這個名為安老的老人時,顯出幾分尊敬。
不久前,對着宗門甚至是仙修界的那些人,這位仙主的語氣之中也沒有半點這般的意味。
更不用提,當謝清微提到安老這兩個字的時候,越滄心下便覺得這個稱呼十分耳熟,想來也是他忘卻的記憶之中的一部分。
“那人看我長大,幼時亦師亦兄,年歲漸長,隔在中間的顧慮便更多了,不論是身份還是修為。說句實在的話來,哪怕是如今,能夠成為仙主也不過是一個偶然的巧合,我心中卻依舊不覺得我二者除卻當年的幾分情誼,還剩下什麽,更不确定那份情誼之中,到底是孰種感情要更多一些。”謝清微少有說出這般長篇大論,只是他的聲音淡淡,真正要表達的意思似乎又并不在此。
也不知那位名為安老的長者又說了些什麽,越滄便聽見謝清微繼續開口,一字一句逐漸将那個他早已忘記的過往勾勒了起來。
“就說那三段預示,确是那日他不知為何率先生出結下姻緣契的心思,甚至是姻緣契中最為苛刻難求的單向,為遮掩其産生的預兆,我才同時結下單向姻緣契,顯出那份表面上的兩情相悅的預示。我卻沒有信心這其中更多的是因為我二者體質的問題,亦或是那份不甚明朗的感情。”
“說這些不過是想告訴您,這件事,安老您助清微良多,清微盡數放在心上。我等待了百年複百年,也斷然不會輕易放棄,只是他的選擇也就是我的,您也不必擔憂。”
“修者年歲漫長,也并非定要在一起相伴終生。或許說來您會笑話,卻也确是知曉對方過得好,便足以。我所心悅的人足夠優秀,能夠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哪怕我不伴在左右,亦不遺憾。”
那旁的聲音驟然間消散,越滄無從得知對方是否還說了別的,那些依舊混亂的記憶雖然因此大概找到了填充的材料,卻仍不免像書中故事一般,沒有半分真實的代入感。
鮮少顯出自卑模樣的謝清微如何同那位老者道出他的心境,越滄其實是并未聽仔細的。
他所真正記在心下的,也不過那最後的一句話罷了。
“若是當真會不在意,那日便也不會刻意露出那麽多馬腳讓我覺察。”越滄挑眉輕笑,想到外面還在焦急等待着的長老,這才暫且收拾了情緒,将此時驟然聽到的一切往心底放了放,整理好衣擺邁出洞府之外。
陣法的傳送方向設置在他的洞府之外,在他因着謝清微的話語分神的這段時間內,已然有不少人通過甬道傳送到了這裏。
長老們面面相觑了良久,許是實在沒有等到越滄的出現,這才硬着頭皮上前應付了起來。
哪怕越滄口頭上說着讓他們解決這件事,但是按照魔修之地強者為尊的慣例,這般立威之事通常還是由魔尊親自出手,他們便也沒有想到太多。
若是之前,越滄所想的也是這般,可此時偷聽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主驟然放低自己的告白,越滄只覺得心下癢癢,怎麽也想前去拆穿一下那人的口是心非。
對于眼前的情況不免也有些心不在焉。
“訴容,你同上官随本尊去一趟仙修之地。”看着長老們迎來的視線,越滄并未直接理會,而是叫上了兩人,過了一瞬這才看向他們,笑容親切友好之餘更帶着幾分警告,“這裏便交給幾位長老了。”
“萬萬不可!”
“此事不妥!”
幾個看救星一般看向越滄的長老們聽聞他的話,面上驀然一白,連忙推拒,只是聽着尊上的下一句話便又一齊閉了嘴,不敢再作言語。
“或是幾位長老們替本尊去一趟那仙修之地,找尋仙主一談?”越滄挑眉看向瞬間低垂下眉眼躲躲閃閃的幾位長老,這才移開了視線。
“既然幾位長老不願,便在此處将這裏的事情解決了,希望本尊歸來之時,能夠得聞你們的好消息。”見沒人反駁,越滄便徑直決定了這件事,看着那旁趕來的上官玉棠和白訴容兩人,也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便是徑直往外走。
在那段他已經沒有半分印象的過去,顯然對于仙修之地有着極深的了解,不然那日尋找冰靈狐的路程也不會那般順利,而如今,卻更是簡單粗暴,挑選一條通往天玄宗的甬道,越滄甚至不需要刻意避開什麽,僅是調動手腕之中那所謂的姻緣契,便能憑借自身的靈氣,輕而易舉地通過仙修之地已然封閉的陣法。
甚至帶上身後的兩人,也是輕而易舉。
上官玉棠同白訴容兩人老老實實地跟在他的身後,對于不該問的問題沒有流露出半點好奇,在越滄刻意讓人換上的黃衫下,倒是意外地與甬道外的弟子們有些相似和相仿。
幾個天玄宗弟子看着這突然出現的三人驀然一愣,很快便又急急忙忙地捏了手中的術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