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宋昱最近迷上了玩微博，雖說他本來就經常看看熱搜刷刷熱門微博，但那是為了看新聞的。然而最近呢，不僅有空就刷娛樂新聞，而且還特別關注了一個主推娛樂八卦的賬號。

這個賬號在豆瓣上開了個帖子，扒孫遠均的歷任緋聞女友和男友，從他熒屏上第一個合作對象一直扒到最近的熱門人物陸少靈。那心理分析，簡直有鼻子有眼，頭頭是道，宋昱一邊覺得爆笑，一邊又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然後就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去＠孫遠均的一個小號。他這個從不用小號的人，為什麽要開個小號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為宋昱開的。

這個小號還有個特別特別幼稚的名字——聖戰騎士的攻！這個人明明還在吐槽自己中二的，結果呢！聖戰騎士的攻！虧他能想的出來！

然後宋昱就發現，孫遠均平常酷得不得了，穿衣服也基本是那種黑白灰的名牌，高大上的不得了。

結果呢，這個小號徹底暴露了他的屬性，簡直是放飛了自我。首先，他的背景選的是粉紅色，還是那種特別粉嫩的少女粉！

關注的要麽是一些情感專家，要麽是一些美食博主，這不是俨然一個渴望戀愛的懷春少女嗎？就這樣也好意思配稱他的攻嗎？

可是此時宋昱腦補了一下床上自己在在上面的場景，怎麽有一種那麽強的違和感呢？感覺自己都被雷到了，好吧，就算勉強承認孫遠均是攻，也頂多是個少女攻！

今天宋昱的工作不太忙，比較清閑，中午吃完飯休息的時間，宋昱把一個陸少靈和孫遠均的cp粉做的同人視頻發給孫遠均看。

視頻把兩人所有的互動剪輯到了一起，兩人互相對視的眼神還特別剪輯成慢動作的形式，又配上了情歌天後梁靜茹的一首很抒情的音樂《情書》，宋昱看了也覺得很感動。

五分鐘後，他問孫遠均有什麽感受。

“呵呵，”孫遠均冷笑了一下，說道：“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麽感受？”

宋昱又調侃道：“你覺得是應該站靈均還是均靈啊？你肯定是要站均靈的，可是怎麽辦，我覺得你比較像受哎！”

孫遠均：“……”

宋昱還正在想着再說點什麽調侃一下他，旁邊辦公桌的小李突然對着電腦大叫一聲：“這什麽鬼！宋昱，你快來看！”

宋昱聞言跑過去，小李的電腦上顯示了一個界面，是一封他們公司員工的公郵。這是一封寫給所有人的信，信裏說宋昱是一個變态同性戀，平時不僅私生活極度混亂，而且還以工作之便騷然男客戶，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發信的人還聲稱，自己就是因為受到他極大的幹擾，嚴重影響了他自己的生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警告他。

宋昱簡直難以置信，回頭又看了看自己的電腦，郵件是剛剛發的，他們這個部門差不多二百個人，每個人都收到了一封一模一樣的郵件。

宋昱的頭腦轟的就炸了，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他到底得罪了誰？又是誰知道他的性取向。宋昱自認平常并不娘，想來想去覺得也就只有淩山了。

一定是丁芝後來終于發現了真相，不願意和淩山結婚了，淩山覺得平步青雲的夢碎了，又隐約猜到了什麽，亦或是丁芝告訴他的嗎？

真的是太無恥了！宋昱氣得牙都癢癢。

整個下午，宋昱都覺得如坐針氈，他能夠明顯感覺到周圍同事對他的指指點點和評頭論足。

人活着真特麽的累啊，宋昱從來沒想到他會因為自己的性取向被人舉報，而且更加諷刺的是舉報的他的還是一個自己的同類。

一個連自己都不認同自己身份的人，才是真的變态。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宋昱的上級領導黃經理把他叫到經理辦公室，開頭就單刀直入地問道：“那封郵件是真的嗎？”宋昱理直氣壯地回答：“不是。”

經理看了看他的眼睛，略微點頭，然後問道：“那你是一定得罪了什麽人吧？”

宋昱如實答道：“可能有。”

黃經理繼續說道：“宋昱，你工作的這兩年多，業績一向不錯，和同事之間的人際關系也很好。”

宋昱因為在他手下呆久了，非常熟悉這個經理欲抑先揚的說話方式，心裏忐忑地像是在等待着某種審判。

果然，黃經理又繼續說道：“對于你的性取向這種事情，本來是屬于你的個人隐私，別人都無權幹涉的。可是這個事情鬧得這麽大，你應該很難在這裏立足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你。”

這是要掃地送客了嗎？宋昱難過地說：“經理，我覺得我并沒有做錯什麽，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對待。”

黃經理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繼續說道：“宋昱，我覺得是金子在哪裏都能發光的。你學歷高，又一表人才，在我這裏做下屬也許是屈才了。這個月的工資會提前結算給你。”

宋昱似乎還想說些什麽，開口道：“經理……”

但是黃經理立刻做出一種他現在很忙，恕不遠送的表情。

宋昱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宋昱默默回到座位，不一會兒就寫好了辭職信，交了上去。然後拿着一個紙箱，開始收拾他的東西。

宋昱大學畢業後沒做過什麽正經工作，這份工作還是因為認識了心理醫生沈傑，他說他在這有個熟人，介紹來的。

剛來的時候宋昱覺得這份經常要打電話要和客戶交流的工作很煩很累，并沒有多喜歡這工作。但是随着時間久了，又交了一些朋友，感情又發生了變化。

他在這個座位坐了将近三年，他的辦公桌上有小李送的一盆綠蘿和仙人球。宋昱每天都給那盆綠蘿澆一點水，長得很好。仙人球前兩天才發了花骨朵。宋昱的為人又挺招人喜歡的，和周圍同事關系都不錯。

宋昱雖然也談不上多熱愛這份工作，但是也做得挺不錯，做得挺認真。現在自己就這樣走了，總覺得有點灰溜溜的。

宋昱離開公司的時候特意比下班時間提前了一點，錯開人多的高峰期，少接受一點異樣的眼光吧。

宋昱抱着箱子，正要關上電梯門，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宋昱等等！”緊接着即将合上的電梯門外伸進了一只手，宋昱連忙按了開門鍵。

小李帶着溫暖的微笑走進來：“宋昱，你還記得嗎？我還欠你一頓飯呢。”

宋昱于是用手中的箱子頂了他一下，他知道小李是特意來送他的。

說起來，小李做他的鄰桌也快三年了，宋昱剛來的時候有好多不懂不會的東西，小李也是比較耐心教他的那一個。

他就每個辦公室裏都會存在的那種老好人，平時的時候默默做事，沒有什麽存在感，大家只在有什麽事情要做的時候才會想起他。

小李有個有名的厲害老婆，平常很節省，抽煙都抽的是比較便宜的，這次卻帶宋昱來了一家比較高級的自助餐。宋昱想，能在一個人失意落魄的時候還能夠雪中送炭的，足以見得小李真是一個好人。

宋昱一向是化悲憤為食量的主，這次又是拿了一堆的牛扒，羊排，螃蟹，不一會旁邊就堆積了整整一摞空盤子。

小李本來還想着用什麽說辭安慰一下宋昱，卻反而被他的吃相給逗笑了：“你說你這麽能吃，怎麽還一直那麽瘦呢！真羨慕你。”

宋昱喝了一口啤酒，問道：“小李，你和我說實話呗，你也覺得我是變态嗎？”

“不覺得啊，我覺得你挺好的。”

宋昱頓了一下，借着酒意，試探地問道：“如果我說我真是同性戀呢？”

小李看着宋昱的眼睛，忽然笑了，說道：“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看着宋昱一臉懵懂的表情，小李解釋道：“有一次你去我家玩，我老婆看出來的。”

宋昱：“？”

小李：“我老婆說你一直盯着電視上一個唱歌的男歌手看，眼睛都直了，旁邊的女歌手穿着透視裝，你眼睛都沒有轉過去一下。然後我又和她說了你沒有女朋友的事。她就說長那麽帥的男的還沒有女朋友，十有八九是有男朋友的。”

宋昱：“你老婆是阿加莎克裏斯蒂轉世的吧？”

小李：“我也覺得我老婆智商挺高！她常說她這輩子最蠢的事就是嫁給了我！”

宋昱果斷搖了搖頭：“其實你才是适合結婚的對象！”

小李喝多了酒，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宋昱，你別看我平常是傻，但不是真傻，整個辦公室根本沒幾個好東西！那個姓黃的，自己有老婆，還和那個剛畢業不久的李虹搞在一起，所以你看李虹今年不就加工資了？還有那個老秦，動不動就去上面打別人的小報告，以為誰不知道啊……”

宋昱想，這個世界上的很多失足少女到最後，很多人多半勸她找個老實人。可是老實人到底得罪誰了？是不是老實人，就可以随便欺負？幸好小李這個老實人雖然在工作上不得意，還有個愛他的老婆，至少還能享受家庭的溫暖。

小李繼續說道：“我覺得你丢工作肯定沒那麽簡單！”

宋昱：“？”

小李：“你想啊，公郵就只有我們內部員工知道啊，就算是外面的客戶知道，他又怎麽會知道密碼？”

宋昱的腦子還在轉着彎，小李繼續說道：“我今天剛好在你出去後，進那個姓黃的辦公室找他有事，聽到他在打電話。”

小李看起來很氣憤地說道：“他說，已經按你說得都辦好了，放心吧。”

宋昱“……”

那天晚上，宋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怎麽都睡不着。

他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并沒有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局面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還是在學校裏度過的。特別是初中，那時候的學生多單純啊，幫你買一瓶水，替你打一次架，深厚的革命友誼就建立起來了。

宋昱想到那些跟在孫遠均後面做小跟班，天天拿着一盒小餅幹去他的班上找他的日子，那些和李思一起組建樂隊三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練歌的時光，恍如昨日一夢，每個表情每句話都還歷歷在目，可是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年了。

真可怕，宋昱又想，要是人可以一輩子不長大就好了，像彼得潘一樣多好。

宋昱又想起了大四畢業的時候，很多同學去考研的原因，好像也不是為什麽為了更好地實現人生理想之類冠冕堂皇的原因，而只是單純的不想工作而已。

其實宋昱那時也動過念頭，可是又覺得自己大學時光一直在忙着戀愛，後來失戀之後又得了病，沒怎麽認真學習過，所以很多成績都很一般。要考也許多半會考不上吧。

孫遠均在晚上快十點鐘的時候，打來一個電話。宋昱告訴他說想辭職。

孫遠均有點詫異，之前讓他辭都不辭，這次倒是自己主動提出來了。

孫遠均：“那辭職之後做家庭婦男嗎？”

宋昱不客氣地罵道：“去你的！我想去考研，想回學校繼續念書。”

孫遠均說道：“好呀，我養你。”

“不用你養，我算了下我還有差不多三萬塊的積蓄，三年研究生足夠了。”

“哦，原來昱昱這麽多錢呀。”

宋昱仿佛隔着電話線也能看到那邊孫遠均嘲笑他的表情，氣得都不想說話了。

孫遠均接着問道：“想考哪裏的大學啊？”

宋昱：“想考T大。”

“T大？”孫遠均雖然在發問，但是語氣并不驚訝。

宋昱點頭道：“我想回T城了，我想念我的浪仔了，想陪陪它。”

第二天宋昱去告別了他的心理醫生沈傑，并把自己的未來的計劃告訴了他。沈傑對于他的遭遇深表同情，并主動提供了一些考研的經驗給他，雖說醫科生和文科生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有很多東西還是相通的。

比如說英語和政治啊，沈傑告訴他一定要參加公共課的輔導班，專業課方面他叮囑他一定要研究好這個學校歷年的真題。有時候網上搜不到的，就可以去那個學校論壇去找，找不到就上網找渠道買。

沈傑考研差不多是十年前了，時代在變，很多經驗可能未必有用，可是這份精神上的支持就足以讓宋昱覺得挺溫暖的。

即使知道他的性取向，還是有人對他很好的，比如沈傑，比如小李，比如更多年前的好朋友袁菲，他們是這個令人不太滿意的現實世界裏透出的一點點光亮所在。

收拾好了行李，該扔的扔，該送人的送人，最後的東西只有一些衣物，和一些書，宋昱找了個快遞上門來收，收件地址那裏寫了孫遠均在T城的房子地址。走的時候行李并不多，只有一個雙肩包。

上飛機的時候，宋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我還不到三十歲，一切都沒關系，我還可以重頭再來。

那些打不敗你的，只能讓你更強大。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今晚更得很晚。

宋昱當年是休學，不是退學。是孫遠均以為他退學了，所以他是有大學文憑的，只是學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