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久別重逢

拴住秋千的鐵鏈還在微微地“當啷”響着, 但在仿佛凝滞了一般的死寂空氣中,小女孩的話語卻清晰無誤地傳進了他們的耳中。

她的聲音很特別。

有氣無力,以至于讓人懷疑才剛剛久病初愈。可又含着一種孩童特有的、近乎于天真的狠毒。

這一點也同樣體現在她的眼神中, 被她挨個打量過來的每個人都只覺像是被蛇信舐過一樣陰冷。

——明明就還是個小孩子。

這麽想着,顧淺也有幾分明白了為何楊桃會在提起這家夥時那麽瑟縮。

他們同樣見過心思刁滑、行事無所顧忌的童謠, 但眼前的小女孩比起那個欺軟怕硬的家夥顯然還要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對方标志性的語氣和體型也能讓人一下子認出, 她就是之前在電視上毫不吝惜挖苦小醜的那道黑影。

但不知為何,比起影像裏那慢吞吞的語速,她此時此刻要表現得更有活力一些。

“你們過來的方向……該不會……”

小女孩輕快地說,唇瓣間吐出的語句卻是與那甜蜜語氣截然相反的惡毒, “啊,我看到紅叉了……廢物果然就是廢物,這麽短的時間就趴下了。”

“就這還好意思笑成那樣, ”她冰冷地點評道,“真是笑死個人了。”

顧淺敏銳地聽出了她那藏起來的一點點自傲。

她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一眼,正好和同樣神色怔忪的舒菁對上了視線,心下明白對方也察覺到了這點。

“你剛才說, ”後者會意地問, “我們也是來參加茶會的——‘也’?”

自稱為貝蒂的小女孩一愣,旋即再次“咯咯”笑出了聲。

“是啊。”她甜甜地承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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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們之前,是有幾個蠢貨來過這裏,”小女孩語氣狡黠,眼珠意有所指地一轉,“但是……現在他們在哪裏呢?”

這句乍一聽聽不出什麽名堂來的疑問,無端炸得四人汗毛一豎。

周德如:“喂——!”

他正想大步流星地上前,怎奈和那座秋千到底還差着十來米的距離。而小女孩明顯本就也有所打算,她飛快跳下座位, 咯咯笑着跑開了。

她懷裏抱着快趕上自己高的洋娃娃,跑起來卻是飛一般的快。周德如還保持着向前伸出手去的姿勢,也跟着邁出一步。

也就是這麽一步,他的肩頭忽地有什麽東西也被帶了過去。

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濃霧中,“砰”地一聲,似乎有扇門在那邊被摔上了。

原本在他們踏入這片區域後,除了周圍挂滿樹梢和燈柱的詭異娃娃,還有那座還在輕微搖晃着的求簽,再往深處望去,一切都仿佛被奶白色的濃霧所籠罩。可就随着那聲重響,一小片霧氣驀地散開,露出了後面那扇老舊的木門。

這只是個開始。

濃霧團團飄散,那扇門也逐漸展現出它真正的全貌。

——那是座木屋。

古樸、簡陋,外牆上還殘留着道道污漬。不如說這裏各處都是一脈相承的破舊不堪,只有小女孩的哥特連衣裙和她形影不離的洋娃娃是格格不入的整潔華麗。

舒菁:“……要進去嗎?”

雖然這麽問了,她的語氣卻滿是遲疑。

顧淺也還沒拿定主意。

在眼前的只有這麽一扇門,就聲音和距離來判斷,那個小女孩也十有八|九是跑進了木屋裏,但問題也恰恰出在這兒。

——她甚至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明擺着要把他們往裏面引。

顧淺的視線掃過一圈,再次确認散去霧氣的位置只有木屋附近。

其餘地方——包括他們來的方向——都全然被濃霧封鎖,壓根看不到邊際。

這一幕倒和之前在馬戲團帳篷裏有那麽點相似,舒菁試探着往回走了幾步,發現眼前的霧霭越發濃重不說,連空氣都變得異常冰涼,冷得簡直像是能在下一秒就連同在它其間的物體一起凍起來。她呼出的白氣也融進了霧裏,襯得前路更加渺茫。

這又和帳篷裏的幻覺截然不同了。

小女孩只留給了他們那一個選擇,可天知道是不是什麽陷阱。

楊桃還站在原地,腦海裏是亂糟糟的一團。說實話,她對她那“引路人”的了解也不深,只不過親眼見過……

親眼見過……!

等等,她拔出過去的思緒,突然意識到,似乎有人從剛才起就再沒出聲了。

“周大哥?”

他們中有人被神不知鬼不覺掉包的陰影還在,楊桃下意識叫了一聲。

“……我在,”數秒後,周德如終于粗聲粗氣地回答道,“你們快過來,都來看看這個。”

他手裏攥着剛才掃過肩膀上的玩意兒,等其他人湊過來,馬上抓住那只吊在半空中的玩偶的手翻過來給他們看。

娃娃們的質地各有不同,被周德如抓着的是只布娃娃,它圓圓的手掌柔軟地擰起,露出了“手腕”上的幾縷紅色。

顧淺呼吸一窒,楊桃和舒菁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淺的視線向下飄去,一直飄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在那裏,也有着顏色相近的數字在不斷跳動,時刻提醒着他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誠然,她幾乎從不歇息地挑戰末日的行為為自己積累下夠久的存活天數,但在打倒小醜後,這時間也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

顯然,和引路人的勝負是不會影響它的,這也就意味着,能留給他們拼出最後一條生路的時間只有這麽點,不會再增多了。

而與他們胳膊上還在減少的倒計時不同,這只布偶手上的時間已經永遠地停住,看痕跡,更像是用紅線歪歪扭扭地縫上去的一排數字,摸上去卻光滑得沒有任何一丁點凸起。

事到如今,那些玩家的下場已經十分明了了。

周德如:“她說的那幾個來找過這裏的……”

“恐怕,”舒菁接道,“都在失敗了以後被變成了娃娃吧。”

然後又被惡趣味地用線繩挨個懸挂在樹上,至于現在這樣的狀态到底是死是活——

……誰知道呢。

“她不是你的‘引路人’嗎?”

舒菁轉頭,看見同樣一臉震驚的楊桃,不由道:“我還以為你多多少少會知道點她……”

楊桃神色僵住,猶疑半晌,終于是艱難地開了口。

“我……是見過。”

她聲音幹澀:“但不是這方面的。”

“這裏的每個人,在剛被選中的時候都是直接被帶去游樂場門口,再由‘引路人’說明規則,對吧?”楊桃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們那時候也是。不知道你們當時怎麽樣,反正……和我一起的玩家有好幾個都不怎麽配合,見到所謂的‘引路人’就是個小孩子也不看在眼裏,這之後……你們應該能猜出來‘引路人’會做什麽。”

周德如惋惜地搖了搖頭。

“這真是,明明看眼神就該明白那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兒,不過……”

他止住話頭,抿抿嘴唇,沒再說下去。

但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清楚他還想說什麽,畢竟那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既定事實——連這點狀況都看不透,就算是不死在“引路人”的手裏,也會在進入末日世界後用不了多久就一命嗚呼。

“是啊,”楊桃嘆了口氣,“他們不會這麽想。”

不僅如此,瞧着害得自己被帶來這鬼地方的就是個齊不了自個兒腰高的小女孩,更有甚者焦躁不安得上去就想給她點教訓。有那麽兩個打扮得很流裏流氣的青年對了個眼神,望着還在原地盯着自己腳尖低聲說明的“引路人”,撸起袖子準備圍過去。

——只那麽不到半秒的時間。

楊桃到現在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看清楚,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只聞到了一股難以想象的、噩夢般的惡臭。然後,那兩個青年,甚至還有其他只表現出不滿、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的人都一起無影無蹤了。

不,要說還有什麽東西留存——

他們站過的地方,殘存着一灘黑亮的粘液。也不知怎的,楊桃突然覺得,那就像是有什麽詭異的生物從哪裏爬過,在眨眼的功夫裏把原先站在那兒的人吞噬殆盡,連點渣滓都不剩。

別說是碎肉了,連地面都被“清理”得不留一粒灰塵,閃着邪異的反光。

楊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緊接着就聽小女孩慢吞吞地開了口。

“啊……貝蒂可是很沒耐心的,才不要跟你們浪費時間……”她擡起頭,“現在呢,還有想做什麽的人嗎?”

“這之後,理所當然地就再也沒有人敢反抗了。”

楊桃沉默許久,最後,像是強忍某種恐慌似的,戰栗着喃喃道:“其實……我應該看到了一點。”

“那玩意兒沒有定型,全身上下到處都是腫泡還有放出綠光的、膿液一樣的眼睛,爬過去的動作就像是流淌過去一樣。但是它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我沒來得及看到這怪物到底去了哪裏……可能,我只是說可能,我當時覺得她懷裏的洋娃娃蠕動了一下——我是說,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面頂出來一樣,所以——”

“所以,那個被她走哪抱哪的洋娃娃裏很可能藏着怪物。”舒菁的語氣還很冷靜,呼吸卻不可避免地急促起來,“……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跟我們說?”

楊桃急急忙忙地搖頭。

“不,不是我不想說。”她咬着嘴唇,頭也快搖成了撥浪鼓,“在這之前,我的腦袋裏也像是……對,就像是這場濃霧一樣包圍着那段記憶,死活想不起來當時發生過什麽。”

這麽說也不準确,她清楚地記得引路人公布的規則,也隐隐約約地記得對方在一瞬間就除掉了所有膽敢反抗的家夥。但至于那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仿佛是無意識地被什麽迫使着不去深想,只有那股子恐懼深深刻入了骨子裏。

“直到剛才那個木屋出現,我的記憶也……”

楊桃不确定地說:“突然清晰了起來,至少能回憶得起來那時候是怎麽回事了。”

一時間,四人都安靜了下來。

“那有兩個問題了,”舒菁低聲道,“我們一是還不知道那家夥在用那座木屋賣什麽關子,二是還得提防她和她抱着的那個洋娃娃。”

她側首,望向顧淺,“現在怎麽辦?”

不知不覺的,後者就在無形中成了那個做決定的人。這一點連舒菁也覺得奇怪,明明她才和對方認識沒多久,但興許是因為在那頂馬戲團帳篷中的經歷讓她也暗暗生出些欽佩,此時對對方的主心骨地位竟也沒有任何質疑的想法。

被她看着的顧淺忽地一笑,轉頭看了一眼了無盡頭的白霧,。

反正回也回不去——

猶猶豫豫可不是她的風格。

她徑直向前走去,其餘三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下,但思來想去也沒有別的更好選擇,一咬牙也都跟了上去。

顧淺靠在門邊聽了兩秒,确認在外面聽不見任何動靜後,果斷地擰下門把,一下子推開了門——

她的手裏還攥着一把從小醜那順來的匕首,提防着可能從前方任何角度襲來的攻擊。但情理之中地,面前的空房間裏完全見不着那個小女孩的影子。

——入目是滿眼白色。

被這木門分隔開的,并非是屋內與屋外,壓根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門外是被層層濃霧罩住的、挂滿了娃娃的枯木,單是站在中間就讓人毛骨悚然得一陣陣起雞皮疙瘩;門內沒了那霧氣,那一陣寒冷卻更加刺骨。

原因也正擺在他們面前。

高低不一的樹木參差林立,空間廣闊得一望無垠,幾乎可以用“森林”來形容。

更确切的來說,是被厚重冰雪覆蓋的森林。

楊桃:“……???”

她是最後一個進入這冰天雪地的,見狀連着倒退了一步,驚疑不定地想退出門外瞧瞧這木屋從外面看上去是不是如她印象中那般不過占地數平方米。

她還死死攥着門把,防備着那種可能會有的在他們進來後門就關死的标準開場。可幾乎就在楊桃踏出半個腳跟的下一秒,一絲不詳的預感忽然掠過她的心頭,逼得她條件反射地回過了頭。

“這——!”

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其餘三人也一并看了過來,呼嘯着自後方撲來的狂風吹得人連視野都變得一片模糊。楊桃掙紮着頂住強風想看清楚那邊的景象,卻只看到原本環繞在遠處的濃霧突然之間以驚人速度席卷而來,霧氣之中,隐隐約約還浮動着形狀宛如利爪的可怖黑色。

前後不過數秒,那霧就竟已逼近到了兩三米外!

“關門——”

走在最前的顧淺當機立斷地喊出了聲,即便這同時意味着會關上他們的最後一條退路,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麽做了,“把門關上!”

楊桃也反應了過來,眼疾手快地搶在那濃霧和潛藏在其間的烏黑利爪侵入進來的前一瞬用身體撞上了木門。門扇緊緊地扣合住,但她倚在上面依舊能感受到它因着來自外面的那股力道而不斷搖晃着,周德如見狀連忙來搭了把手。

有他按住門板,楊桃雖然還大口喘着氣卻也輕松很多,她眼尖地發現了被周德如衣角擋住大半的門栓,手下不停地撥開鐵條就咬着牙用力擰了進去。

在她擰進門栓的同時,還在震動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暴力破開的門板忽然安靜了下來。

屋內——或者說,是他們所在的這片森林裏,一切靜得出奇。

“這就對了嘛。”

倏地響起的聲音聽在幾人耳中都已有幾分熟悉了,小女孩又輕輕笑了兩聲,話語中帶着一種詭異的滿足,“不聽話的家夥是要被撕成碎片的。”

顧淺不着痕跡地擡頭。

和之前小醜在黑暗中為了模糊他們的感官而刻意保持的飄忽不定不同,這聲音……明顯是從上空傳來的。

“當然啦,”小女孩愉快地說,“乖乖進來的獎勵就是如果你們在這裏凍死,可以有幸成為我的收藏品之一——我的收藏裏還沒有這樣死法的呢,我可是很期待的。”

……!

舒菁眼皮一跳,話音未落就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這麽說來,在他們之前來到這裏的玩家只會是全都死了。換個角度……懸挂在外頭的可不是什麽活人變成的洋娃娃或者布偶,而是貨真價實的一具具屍體。

“變态”兩個字咬在她齒間,都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出現得毫無征兆的聲音就飄散得無影無蹤,仿若從未出現過一樣。

“這……”

周德如試探着向前邁出一步,馬上被積雪埋了大半個褲管,“倒不像是幻覺了。”

但因為他自己沒有切身體會過小醜營造的那場幻覺,這話說起來也不怎麽有底氣,直到顧淺點點頭,肯定了他的判斷。

楊桃試着拔出門栓,卻發現它跟被黏合住了似的根本拔不動,只得放棄了和門較勁。現在這扇被她親手鎖住的木門簡直是打不開也讓人不敢打開,她懷疑不等被藏在洋娃娃裏的那怪物全滅,他們真會先遲早凍死在這。

也幸虧她跟淺姐都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境況了,好說歹說都能再多撐些時間。至于舒菁和周德如,能在重重末日裏活到現在,也不會在一時半會兒裏連這點嚴寒都受不住。

但就算這樣……

楊桃左顧右盼了半天,最後還是徑直朝最近的一棵樹走了過去,伸手去夠最低的樹枝。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那根樹枝也被她硬掰下來,可她舉着那根斷枝,對它犯了難。

顧淺跟着走近,見狀也明白了她在愁些什麽。

那根樹枝連枝帶葉,已經被雪水浸得透透的了,就算是楊桃自帶點火的能力,對這樣潮濕的木材也無計可施。要想生火,還得再找別的才行。

——等等。

“有點熟悉。”她突然說,換來了楊桃疑惑的眼神。

“這樹明明不是常青的類型。”

顧淺解釋道:“但你看看葉子,沒有一點枯萎的跡象。”

楊桃恍然。

“所以這可能是一場暴風雪突然讓這裏變得……”她喃喃着回憶起什麽,“這簡直就像……簡直就像……”

“像什麽?”看着倆人打啞謎,周德如不解地問。

“不,現在這不是最重要的。”顧淺說,“重要的是,你們覺得這門是怎麽回事?”

那兩人沉默了。

“……‘法術’,“片刻後,舒菁低聲說。

“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不能相信的了。”她盡可能平靜下心緒,繼續道,“如果她真能把屍體變成娃娃,可能也用了某種方式将這扇門連向了另一個空間……”

然後,他們現在身處的就是那地方。

“沒事,”周德如粗聲道,“別忘了這本質上是什麽。”

——是一場游戲。

這樣的游戲不可能是死局,哪怕再怎麽看着無解也不可能是。

“一定存在着破局的可能性。”

顧淺環顧了一圈,“當然,這辦法不可能在藏在大門口。”

他們只能前進。

“要往裏走嗎。”舒菁忌憚地望向林子深處,“森林裏感覺很容易迷路……”

“這樣的話,”顧淺眨眨眼,“我倒是有個辦法。”

她在貼身的包裏摸出個塑料瓶,擰開瓶蓋,蹲下|身,試圖倒出關在裏面的東西。

誰料瓶口在地面上磕了幾下,愣是連片葉子都沒掉出來。

顧淺:“……”

“快點,”她警告道,“我不想說第二遍。”

話音落下,有個小小的身影松開了撐住瓶壁的長手長腳,蔫蔫地不情不願爬出瓶口。

周德如看愣了。

“這是個啥?”

“啊!”楊桃看到這只豆芽人,一拍腦袋想了起來,“是我跟淺姐在上個世界遇到的,那個勞什子金合歡母體的‘孩子’。”

“別看它小……”

當初可僅憑這些家夥就團滅了整個臨時基地。

“我當時留了一只以防萬一,反正晃晃瓶子就暈了。”顧淺道,“別擔心,它現在也不敢做什麽。”

“這些植物進化來的家夥對危險好像有它們自己的一套感知能力,而且,既然是在森林裏,應該也能一定程度上地辨別方向。”

豆芽人氣急敗壞地跺着腳,嘴裏叽哩哇啦叫個沒完,顧淺不用想都知道它是在用它們自己的語言破口大罵。

她要是在乎這個,她就不是顧淺了。但也不能讓這家夥這麽浪費時間下去,顧淺挑眉,又搖了搖手裏的空瓶子。

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還在手舞足蹈的豆芽人一下子啞了火,認命地往前走去,連背影都灰溜溜的。

顧淺示意其他人跟上,同時也使了個眼色,握着匕首在旁邊的樹皮上劃了一道。

畢竟有前科在先,不可能毫無保留地相信它帶的路,他們自己也得多留心點才行。

一行人跟着個不大點的豆芽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在積了厚雪的林間,盡管中間不時繞偏了方向,但好在都及時發現了留在樹上的标記,成功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但不可避免的,在這冰天雪地待久了,他們的體溫降得厲害,不得不摩擦手掌來弄出點少的可憐的熱量。

身邊的樹木漸漸稀疏下來,四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但是,總覺得……”楊桃嘀咕道,“出乎意料地順利……”

太過順利了,反而讓她有些感到不安。

顧淺沒說話,加快幾步,第一個走出了樹林。

眼前的視野一片開闊,但在某種意義上,開闊過頭了。

緊跟其後的三人也是訝然地打量着不再被樹葉和厚重積雪擋住的前方,明明天空不見陽光,冰面上卻無端反射出白色的光亮。

是的,冰面。

再往前,并非蓬松的雪堆,而是結得結結實實的冰面。一望之下,他們竟然望不到這冰面另一側的彼岸,看大小,這似乎已經不能稱之為湖了。

“啊呀……看來你們比我想象中的能幹。”倏忽間,小女孩的聲音再度飄了下來,不時夾雜着她那令人生厭的咯咯笑聲,“不過,這片林子還只是第一關而已哦。”

“嗯,就跟你們猜的一樣,與這間屋子相連接的法陣就藏在這片湖下,但是,在你們想辦法去破壞之前,都還得經過那家夥的同意才行——‘它’就要醒了。”

舒菁皺緊了眉頭——果然是這樣。

不設障礙,是因為她篤定他們就是真找到這也別無他法。

以及……她的心裏油然而生一種不妙的預感,“它”?

顧淺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哦?”她饒有興致地問,“我有點好奇,現在就讓我見見怎麽樣?”

很明顯的,無論再怎麽陰毒,小女孩都還殘存着點小孩子心性,似乎是被她話裏夾雜着的那點從容給噎了一下,愣是給刺激到了。

“醒一醒!醒一醒!”

她惱怒地尖着嗓子叫道:“都這時候了還在做什麽?!”

這猝不及防的發展讓舒菁和周德如面面相觑,正在判斷着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小女孩的話音落下,伴随着一聲悠然長嘯,地面猛地震顫起來。

冰塊迸裂的巨響中也夾雜着尖銳的摩擦聲,吱吱呀呀吵得人不得不捂上耳朵。那震動從水面中央一直綿延到腳下,搖晃得幾乎讓他們站立不穩,以至于連

而就在這聲音之中,形如海蛇的龐然巨獸挺起了它狹長的腦袋,形狀奇特的魚鳍自發地拍打着甩去了上面殘存的水花。它直起身,便落下了遠足以将他們籠罩在其中的陰影。黃澄澄的碩大雙瞳搭着那泛着微光的粘滑鱗片,壓迫力足以生生逼得人胸口喘不過氣而窒息。

……如果它沒有一張嘴就露出兩個黑洞洞的豁口的話。

明明是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在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逃跑前,周德如和舒菁的腦海裏卻都不合時宜地飄過一個念頭。

——這家夥……怎麽沒有門牙?

然而,也不消他們作出什麽舉動。

那不耐煩地破水而出的龐大怪物在看清岸邊幾人的瞬間,就先一步僵住了。

“嗨,”踏入木屋後的既視感終于得到了證實,顧淺好心情地揮了揮手,“好久不見。”

缺牙仔利維坦:“………………”

它一個猛子,把腦袋又紮回了水裏。

作者有話要說:  利維坦好慘一海怪

利維坦:為什麽又是這個女人!!!放我回去——!!!!!

利維坦:你這什麽引路人啊,你這引路人害怪不淺啊(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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