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水牢
真理之口。
在被小醜拉進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之前, 顧淺當然聽說過這尊有名的意大利石雕。
相傳誰把手伸進那張嘴裏,若是不說真話,就會被咬住手指。
——和眼前的情況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所不同的是, 這個由金屬和木料交織而成的、表面還流露着黃銅色澤的獅子腦袋只要求正确的答案,并不一定是真實或者虛假, 但這個界限也相對暧昧。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又到了哪個臨界點才算是正确?
至少這不是當下他們該去關注的事。
在黎爍話音落下後, 獅子緩緩張大了嘴巴。
察覺到它放松鉗制,前者馬上抽回了自己的右手,還心有餘悸似的甩了甩,他長出一口氣, 看着那黃銅重新變成本該有的模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豎直門把手。
“我是不想再碰這玩意兒了,”黎爍扭身一攤手,“誰來開這門?”
迎接他的卻是男女有點警惕的眼神, 仿佛在掂量他剛才說的話究竟有幾分輕重。面對這樣的目光,他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顧淺正準備有所動作,伸出去的手就被對方忽地站正的身體擋了回去。
“算了。”
他輕飄飄地說:“還是我來吧。”
說着, 他就重新搭上了剛才還避之不及的門把——只不過換了只手, 這次再沒有什麽幺蛾子發生,把手被順利扭開,露出了暗門後那道狹窄的通道。
牆壁上零落地點綴着燭光,照亮了通向下方的螺旋狀石梯,不知源自何處的水聲滴答滴答地響着,臺階表面上凹凸不平的石坑也偶爾閃着盈盈水光。
看着就知道估計會打滑,顧淺瞄向石壁,瞧準了幾個待會兒可以借力扶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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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全都站在原地,誰也沒動彈半步。
“我覺得……”
先開口的是一貫最為冷靜的舒菁, “最好先解釋一下你剛才的回答。”
起碼得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唔,”黎爍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倒認為不是很有這個必要。”
“誠然,有底線高到即便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也不會對同類下殺手的人——”
他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一男兩女,“但也該允許有為了生存不顧一切的類型存在吧?據我所知,‘海濱’也是這樣的普通人占絕大多數,我也只是未能免俗的其中之一而已。”
“那你也該知道,”周德如說,“站在這兒的人可都不怎麽認同‘海濱’的生存方式。”
只剩下一個人還沒有表态了。
對上其他人投來的目光,顧淺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呃……我無所謂。”她誠實地說。
雖然連NO.15和小醜都沒補刀,但僅限于她不想這麽做罷了。
“我有這麽做的自由,別人也有別人以絕後患的自由,能幫上忙就沒壞處。”他們能走到這一步也的确多虧了黎爍,而她這個想法,當初留下童謠就是最好例子,“比起糾結這個,還不如趕緊下去。”
仿佛是應和她這句話一般,門邊架在最上面的椅子在持續不斷的撞擊中“咣當”墜下,桌子沙發也都開始松動,更有長劍捅進那道被砍開的縫隙來到處亂捅,這是真撐不下去了。
周德如“啧”了聲。
“放心。”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入暗道,顧淺又說:“誰敢玩把戲,我肯定把誰的胳膊腿打斷。”
黎爍在“海濱”的名聲似乎不太好,但她又确确實實在第一個世界受過對方的恩惠,當然,這還不至于讓她放松警惕。這點上,她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
被她暗示的本人聞言腳底一滑,險些滾下去。
“喂喂,”他好容易扶住牆,哭笑不得道,“別說的這麽吓人啊!”
顧淺:“你對號入座什麽?”
黎爍:“……”
算了,多說多錯。
走在最後的舒菁還在想着他們上次進木屋時的情景,但她總不可能永遠都不撒手,只能眼睜睜看着門板從指間溜過去。果不其然,當最後一點光亮消失在徹底閉合的門縫裏,他們都聽到了上鎖似的“咔噠”一聲和沉悶的摩擦聲。
就像是那書架在幾人進來後又自己合上了一樣。
……果然是單向通道嗎。
雖然已經有所心理準備,這也難免引得幾人都警惕地回過了頭。不過,還沒過幾秒,這疑慮就變成了慶幸。
門外亂七八糟的雜物被推翻在地,伴随着鐵甲踢了哐啷的聲響,那些士兵們闖進來了。
它們似乎還沒發現書架被人動過,也就無從察覺,後面還藏着道暗門。
至少現在暫時還是安全的。
只要底下不是條死路。
幾人對過眼神,慢慢地摸索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顧淺懷疑他們還在原地打轉——她的猜測也不無道理。蠟燭的間距從未變過,連樓梯的寬窄都是一模一樣,根本無從判斷他們向下走了多深。
唯一能讓人有點實感的,就是那一下一下的水滴聲更清晰了。
“……有沒有覺得,”舒菁沉默了下,“咱們現在的位置不太對勁?”
正如她所說。
顧淺還記得,他們進來前看這座古堡雖是高得可以,但塔尖目測撐死也不過二三十米左右。這會兒從二樓進入暗道,就是直通地下室也該有個限度。可轉了這麽久,早就遠超了正常而言的深度。
“有誰數了從開始到現在經過了多少根蠟燭嗎?”她問。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出聲回答的是難得沉默了半天的黎爍。
“二十三根。”
他搭在鼻梁上的手指摩挲了下,喃喃自語似的說:“就按每層五到六根蠟燭,一層三米左右來算……”
他們少說也向下深入了十多米。
“看來,”他不由古怪地一笑,“這兒比想象得還要大不少。”
別有洞天啊。
走在最前頭的周德如可顧不上開什麽到底是不是內有乾坤的玩笑了,他試探着向前踏出一步,确認自己所見非虛後馬上回頭招呼同伴們。
“快來!”他叫道,“好像終于到出口了!”
這一聲無異于相當地振奮人心,後面的三人也都打起了精神,向下踏過了最後幾階臺階。然而,還沒走幾步,顧淺卻覺出不對來。
剛剛踩下去的時候只覺鞋底濕滑黏膩,她有那麽一瞬間還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但再往前走就更證明了這絕不是什麽幻覺,冰涼感很快從腳面漫了上來,滲進布料,刺得骨頭生疼。
這明顯還是向下傾斜的,等他們走過緩坡,才感覺地勢平緩下來,但與此同時也跋涉在齊膝深的水裏,一步一行都艱難異常。
“這鬼地方究竟怎麽回事……”
舒菁咬着牙抱怨道:“是有多深啊。”
“誰知道呢。”顧淺的聲音還很冷靜,“但現在看來是到底了。”
她當然可以做到保持平和。
——因為她給自己偷偷加了一點寒冷耐性。
不這麽做也沒法,這水溫度極低也就罷了,還偏偏透着股滲到骨子裏去的陰冷。現在還不知道能上岸的地方在哪,也就不知道要在水裏泡多久,等泡得沒了知覺,別人不說,她這個戰力擔當行動不靈活就是真的完了。
鼻尖萦繞着一絲淡淡的腥氣,那鐵鏽似的味道像是被大量的水中和了,只是若有若無地引着他們繼續往前走。
周德如:“我怎麽聞着——”
“真像啊。”黎爍道。
自己的話被打斷,哪怕周德如自認脾氣還算不錯也多少有點惱火,但現在顯然不适合糾結這個。就像他說的,這氣味,即使再淡薄,但凡是在各類“末日”裏浸淫過的玩家都能聞得出來,這是他們最熟悉的。
血的味道。
一聲細微的呻|吟傳進了耳朵裏。
顧淺條件反射地擡頭,她看了過去。這充斥着冰水的通道漆黑一片,就算眼睛适應了黑暗,也只能靠外面帶進來的手電筒才能稍微看清點遠處的景象,層層疊疊的欄杆後,那人影的雙手被提過頭頂,整個人都半死不活地固定在牆面上。
他略微動作一下,就聽到有什麽在叮叮哐哐地碰撞作響。
水,欄杆,鐐铐。
再怎麽後知後覺,顧淺也明白過來了他們闖入的是什麽地方。
這是……水牢。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啊啊啊啊,本來說是要完結的,結果意外加病情反複加複課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而且寫出來比我想象還長……TAT
先把這些放上來,給大家賠禮道歉了(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