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舒顏起身看去, 大雪紛飛, 雪舞輕揚，一人孑身立于門外。
漫天雪景, 一時都淪為他的陪襯。
舒顏提起裙邊，向他小跑而去, “學長，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秦蘇上下看了眼她的戲服，皺起了眉頭, “你們平時拍戲時, 就穿這麽薄的裙子？”
舒顏将匆忙之下罩的羽絨服攏緊了些，不以為然道:“沒事，也沒那麽冷的，屋裏面暖和。”
說完，她才意識到兩人還在門外，于是她拖過秦蘇, 往裏頭休息的地方走, “學長，我們先進去吧。”
結果她一拽，對方居然紋絲不動的, 她回頭問:“你不進去嗎？”
秦蘇看着她，頓了頓，說道:“先把你衣服拉鏈拉上，外面冷。”
舒顏低頭看去，果不其然, 她出來時太焦急了，羽絨服還沒來得及拉上，她點點頭:“好，那我現在就把拉鏈拉上。”
由于她罩的是及膝羽絨服，裏頭穿着及踝長裙，要想拉拉鏈，她就必須躬下身，這一來，她白淨的裙邊就要拖到地面弄髒了。
秦蘇也看出了她動作的不便，于是蹲下身，直接接過她的任務，“我幫你吧。”
對方接過她拉鏈扣的時候，兩人指尖輕輕一碰，舒顏有如觸電般縮回了手，不大自在地背到了身後。
“好了。”秦蘇起身，又自然而然地幫她把衣領子翻正。
舒顏下意識摸了下衣領，愣愣點點頭，“好，那我們進去吧。”
秦蘇見她要直接帶他進休息室，那裏人多口雜的，他提醒說:“去人少點的地方，人言可畏。”
舒顏想了想，很快就帶着秦蘇偷偷摸摸繞開人群，去到一個她偶然發現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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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欲開口問問秦蘇來這幹嘛的時候，身後猝不及防響起一道厚重的男聲:“舒顏？”
舒顏背板一僵，是李導。
她側跨一步，試圖将秦蘇擋在身後，不被李導看見，奈何李正南導演已經看見了，還快步向他們走來，雖是問舒顏，眼睛卻是直直看着秦蘇:“男朋友來探班了？”
舒顏趕緊搖搖頭，否認道:“不是的，是我同校的一個學長。”
秦蘇不鹹不淡地對李正南點了點頭:“李導好。”
“你好。”
李正南定定瞧着秦蘇，秦蘇也同樣回望他。
兩人無言地對視片刻以後，李正南突然笑了起來，意味不明說:“你跟我一個朋友的感覺…很像。”
秦蘇笑了笑:“能跟李導的朋友像，是我的榮幸。”
舒顏怔怔看他們一來一往，莫名其妙的對話，聽得她有些混亂。
“年輕人。”李正南吸了口手裏夾着的煙，慢慢呼出，話裏有了些鄭重之意:“我覺得你很适合娛樂圈，你想來娛樂圈發展嗎？”
“我敢肯定，你一定會走到很高的位置。”
舒顏拽着秦蘇手腕的力度一緊，原來是想挖人啊！不過，她還真的挺好奇秦蘇的回答。
“不用了，謝謝李導的好意。”秦蘇婉拒後，淡道:“很多時候，适合也不一定非來不可。”
李正南顯然是極少有被拒絕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倒也沒有被拒絕的難堪，反而爽朗地笑了笑:“也好也好，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只是我很少看到像你這麽有眼緣的人了。”
舒顏夾在二人中間，每字每句都聽了，但就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兩人說完以後，李正南像是才看到舒顏一般，喊道:“舒顏……”結果忽的掃到舒顏緊緊牽着秦蘇的手腕。
目光逗留片刻後，李正南移開目光，輕咳了一聲，小聲提醒說:“你現在還在片場，公共場合上，平時多注意些，別太明目張膽了。”
舒顏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拽着秦蘇手腕，于是她忙不疊松開對方，解釋說:“李導，你別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是嗎？”李正南自顧自地看了眼手表，“好了，休息時間也快結束了，趕緊回去，我們還要接着拍戲。”
舒顏點點頭:“好的，我馬上就回。”
李正南看向秦蘇，遲疑半晌，終是說道:“要是他還要等你的話，可以讓他在旁邊看看，別去太顯眼的地方，人多口雜的。”
“嗯嗯好，謝謝李導的提醒。”舒顏側過頭，輕輕扯了下秦蘇的袖子，小聲問道:“學長，那你是現在要回家，還是等下再回？”
“我等下再回吧。”
于是乎，舒顏在被李正南導演教導的時候，秦蘇就在不遠處的暗地看着。
她現在拍的這一幕，恰好是她勾引當朝太子，宴席上獻舞的一段。
太子飾演者歪坐于上首，舉杯送于嘴邊，神情迷離說道:“掀開把你面紗，讓本宮看看，這第一花魁是如何美貌。”
“是。”舒顏緩緩擡手，覆于面紗，一點一點慢條斯理地取了下來。
“停！”李正南站在攝像機後面，操着口音大聲道:“舒顏，你剛剛那個眼神的魅感還不夠！你要記住，你是花魁，全世界最美的花魁！獻身是你自願的，不是被逼的！你現在是在勾引人！眼神必須要到位！”
舒顏聽得臊紅了臉，但還是硬着頭皮點點頭，戴上面紗，重新開始。
站在不遠處的秦蘇，肯定地對她點了一下頭。
舒顏瞧見後，對他無奈地扯出一抹笑，然後盡快拾掇好思緒，聯系角色的經歷和性格，結合李導的話語，努力構想着這個角色應該的模樣和動作，心裏有了個更深一步的了解。
這一次，她一點一點勾開面紗的同時，微微擡頭，緩緩撩開眼簾，眼波流轉間，洩出些許輕輕淡淡的笑意。
場內頓時安靜了幾秒，随後人群中漸漸發出驚嘆:“我的天，真的好美啊。”
“眼神好勾人。”
“好有花魁的感覺。”
這回李正南沒再打斷，于是舒顏繼續演了下去。
晚上由父親舒新山接回家，想起秦蘇臨走前留下的一杯熱奶茶，舒顏歡歡喜喜地給他發消息過去:【學長，今天下午的奶茶，挺好喝的～】
秦蘇:【好喝就行。】
想起她母上大人的念念叨叨，舒顏立馬逮機會問:【學長，我媽媽她讓我問問你，問你什麽時候來家裏吃飯？】
過去兩三年，秦蘇幾乎每年年前都會來她家裏做客，只可惜的是，大學慣來比高中放假得早，每每秦蘇來她家時，她還在學校苦逼地上課。
但這一次不同了，他們的放假時間，終于一致了。
秦蘇:【後天去？你問問老師和師母，看他們有沒有課？】
有課也會為你換成沒課的。舒顏小聲嘀咕道。
舒顏打下一行字字:【好，我現在就去問問他們。】
她拉開房門，跑出卧室，找到一邊追愛豆劇，一邊批改學生作業的母上大人，“媽，秦蘇讓我來問問你，看你後天有課嗎？他說他可以來家裏吃飯。”
“沒課沒課的。”周憶雲立馬放下紅筆，只眼睛還不忘離開電視機，欣喜說道:“小秦想哪天來就哪天來。”
“……”舒顏見怪不怪地掃了兩眼電視，光聽聲音，她都能認得出，這是她從六歲看到九歲的老古董劇了……
這種跨年齡深度的極限追星，真是有些吓人。
“站過去一點，別擋我看劇了啊。”周憶雲看她礙事，索性把她拉到沙發旁坐下，帶她一起追劇:“你看看我古影帝，這麽多年了，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
周憶雲拉着舒顏碎碎念說:“他現在啊，已經發展到好萊塢了……”
舒顏想起來，她父上大人似乎曾無意透露過，她母上大人同外婆的感情很好，尤其是在她外婆病重離世的那段黑暗時期，那時古影帝還不是影帝，還只是個受人诟病的顏值小生。
可古影帝當時恰恰參與了一部主打親情的溫馨劇目，算是間接陪伴了她母上大人，陪同她母上大人振作起來。
這時候，明星偶像帶給觀衆和粉絲的精神價值，就通通體現了出來。
聽說從那以後，她母上大人就粉上了古影帝。
舒顏忍不住猜想，除卻古影帝本人的勵志奮鬥史，恐怕于她母上大人而言，古影帝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與外婆有某種關系的吧？
聽周憶雲念叨完，舒顏立馬識趣地點點頭:“對對對，古影帝真的很棒！我以後也要向他學習！”
說起來，舒顏對角色的理解和琢磨，很大一部分是來源于古影帝，從小到大，她看他的劇和電影長大，看他演繹不同角色的悲歡離合，看他演技一點點的逐日精進。
看完他所有的劇後，她算是變相追了個星。
大肆誇完自家愛豆以後，周憶雲随意問道:“小顏，你在劇組過得怎麽樣啊？”
“挺好的啊。”舒顏想了想，說道:“李導很照顧人，還不擺架子，在演戲上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由于周憶雲曾有過生病住院的例子，怕她勞累從而引發舊症，所以舒新山和舒顏二人都不贊同周憶雲去片場探班，如此一來，來回接送舒顏和探班的重擔，才落在了舒新山的身上。
周憶雲打開手機，退出一個頁面，随意劃了幾下屏幕，轉而揮手趕人道:“你快去睡吧，明天又要早起去劇組，晚上看劇本也別看得太晚。”
舒顏從周憶雲退出的手機頁面一掃而過，餘光似乎掃到了什麽東西，她心下一震，慌張張回道:“好好好，我現在就去睡。”
她三下五除二回到卧室，登上自己的官方微博。
她原本有一個自己私下玩的小號，但是李正南導演說，為了更方便劇組宣傳，建議她開通一個公開微博號，平時發劇照做宣傳時，也方便艾特她。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舒顏V。
她進入到自己的微博頁面，也就兩條轉發的官方微博。
然而評論卻有好幾百條，不過大多都是罵她的。
從官方宣布角色，她開通微博以後，時不時會跑來幾個人罵她，罵她長得醜，會毀了這個角色，勸她今早退出劇組等雲雲，但是偶爾也會摻雜一兩個鼓勵她的。
就比如說，昵稱叫“顏顏天下第一美”的這個。
取的名字，太太太嚣張了，并且還很具有辨識度！
并且每次都是這人最早評論，還評論的都是一些“呀，我顏顏真的是美翻了！！！明明這麽适合這個角色，有誰敢說不好的！！！”
“真羨慕能生出這樣閨女的媽媽，日子肯定過得爽歪歪！！！”
再比如怼黑粉時:“你長得美你怎麽不去演呢？還好意思罵別人長得醜，來啊，你爆個照給我看看啊！你怕是嫉妒我顏顏的媽媽能生出這麽美膩的女兒噢！”
看到這裏，舒顏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就說，當初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她還納悶了許久，為毛這人說什麽都能扯到她母上大人，原來她就是本人啊。
臨睡前，舒顏悄咪咪關注了那個叫做“顏顏天下第一美”的微博號。
***
秦蘇來她家吃飯的那天，舒顏恰好也提前收工。
她原本戲份就少，只是她初初演戲，不懂的東西有很多，所以才想着多在劇組呆呆，多向導演和其他有經驗的前輩請教一下。
在等父母二人做菜的間隙，見秦蘇閑來無事，舒顏索性拿出劇本，跟他讨論一些自己還沒想明白的東西。
“學長，你幫我看下劇本吧。”舒顏翻開前面一頁，指向一處:“就是這裏，我還是想不太懂，我這個角色，究竟是喜歡男主，還是不喜歡男主。”
秦蘇接了過去:“我看看。”
看了一會兒，秦蘇提議道:“要不我陪你過一遍？看能不能找到感覺？”
舒顏原來就想過，自己要不要找影片的男主角陳湛聊聊，問問人影帝的看法，但偏偏，陳影帝每天都很忙的樣子，加上還有很多其他小演員前去巴結，她也是吃了好幾次閉門羹了。
既然秦蘇肯陪她一起演，她當然是立馬應下了。
李導跟她說過，要想演好一個角色，最基本的就是形似，也就是人物動作和語氣上，要拿捏得穩，絕不能出錯，再高深一點的，就是神似，每一個不經意間的小動作，都得是角色的動作。
最厲害的，就是賦予人物以靈魂，想她所想，做她所做，當角色一出場時，倘若觀衆能說上一句“她就是這個角色”了，那就是真真的成功了。
等秦蘇記完男主角的臺詞，兩人開始正式對戲。
秦蘇佯作從門外走進，步履閑适中，眉宇又露出些許沉重之态。
舒顏緩緩起身，面上輕輕淡淡，不卑不亢地對來人行了一禮:“王爺。”
秦蘇拂袖落座，輕輕笑了笑:“近來可好？”
舒顏原本想很正經很高大上地回以一笑，結果這一瞧，她頓時傻了吧唧了。
……突然想把花魁的寶座讓給對方。
接下來的過程中，她努力繃住自己的清冷人設，勉勉強強陪他演了下去。
結束後，秦蘇又恢複到自己的原本模樣，看了看劇本，問她:“你現在想清楚了嗎？”
舒顏下意識點點頭，又猛的使勁搖頭。
她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秦蘇分析道:“喜不喜歡全看你自己怎麽想了，畢竟劇本是你在看，角色是你在演，你呈現的是什麽，觀衆看到的就是什麽。”
舒顏理解地點點頭，這個她聽懂了。
周憶雲從廚房端菜出來，笑着招呼道:“小秦，快來洗洗手吃飯吧，劇本的事，等吃完飯你們再說。”
四人一起高高興興吃完飯。
舒顏立馬把秦蘇喊到了她房間，說有東西要給他看。
她拖出擱在書桌底的粉色箱子，拿出裏頭的一沓試卷，從中挑選出兩張，撲開在桌面，“學長，你看。”
“這是…高中的物理試卷？”
舒顏看着他，慢慢笑了起來:“是的，它們分別是我高一和高三時候的物理試卷——”
“一張29分，一張89分。”
瞧見她洋洋得意又期待誇獎的模樣，秦蘇拿起兩張試卷對比一下，一張全是紅叉叉，一張全是紅勾勾，他直言不諱地誇道:“還不錯，進步很大，把紅叉都變成紅勾了。”
“那是當然了！”舒顏琢磨了會兒，又試探問道:“學長，半個月後你有空嗎？”
秦蘇:“過完年以後嗎？”
舒顏點點頭:“過完新年後的幾天。”
沉吟半晌，秦蘇回道:“有空的，怎麽了嗎？”
“就是……”舒顏掃了眼試卷，笑嘻嘻說道:“等過完年，就是我生日，我就可以成年了。”就不是小孩子了。
她餘光悄悄打量着他，口吻随意道:“就是想問問你那天有沒有空，想喊你來家裏吃蛋糕。”
“可以啊，我有時間。”
得到了對方肯定的回複，等秦蘇一走，舒顏歡歡喜喜地抱着兩試卷，她曾經最深惡痛絕的試卷，開始發出癡漢系列笑。
猶記得他當初第一次進她房間，她正靠在床上看漫畫，看得不亦樂乎。
結果對方步履悠閑地邁入她房間，輕輕叩了兩下門，也不待她反應，就直奔她書桌而去，慢條斯理翻開她物理月考試卷。
還不等她阻止，就見他笑容溫和地回看她，損人不帶髒字地笑着說:“物理試卷上的叉，比勾還多？”
氣得她當場就想扔掉漫畫書，考它幾張紅勾勾的物理試卷……甩他臉上！
可惜她還真拿不出試卷來甩。
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損人損關鍵，很明顯，對方一上來就找準了她的要穴，一句輕飄飄的“叉比勾多”，勝過老師和家長無數句簡單粗暴的“你成績不好”。
舒顏當時就确定了，這個“別人家的孩子”，頗是有些門路。
直到後來，那幾個字始終糾纏着她，久而久之，就連她都覺得，紅叉叉什麽的，實在是太難看了，多影響試卷的美觀性啊。
作為一只顏狗，她表示難以接受。
于是她奮發圖強，發揮出小強精神，一次次将紅叉換成紅勾勾。
想到這裏，她重新将兩份試卷折疊完畢，整整齊齊收進容納箱。
激動之下，她立刻給楚恬發了一條消息:【小恬恬，我終于要過生日，終于要成年啦！】
楚恬:【已經是成年人的我，提前祝賀你啦，可惜我那天還要跟父母走親戚，就不能去你家了。】
舒顏:【沒事沒事，以後再把你蛋糕補上。】
大年三十的當晚，煙花爆竹聲聲奏響，舒顏同家人互道新年快樂以後，打開企鵝，放眼看去，秦蘇居然不在線，但她還是給他發了一條新年祝賀:【學長，新的一年裏快快樂樂，心想事成啊～】
等了十多分鐘，還是不見對方回複，她就上床睡覺去了。
還是到了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她才收到秦蘇的回複:【同樣新年快樂啊。】
日子在劇組和家裏的往返中，一掃而過。
越臨近生日，舒顏心裏就越緊張不安，總感覺有什麽事要發生。
到了生日當天，舒顏自發醒來，下意識打開企鵝，看好友消息。
如她所想，過去熟絡的同學和大學相熟的朋友，都接二連三地給她發消息道賀，然而等她一一回複完，她都還沒收到秦蘇的祝賀。
可能是還沒起床吧。
她收拾完畢，走出房間後，舒新山笑着遞給她一個紅包，周憶雲則是半喜半憂地祝她生日快樂。
舒顏是知道的，她母上大人是聽聞她愛豆拍戲出事的小八卦後，才悶悶不樂，成日裏擔心。
臨近中午的飯點，幾個好友都來到了她家。
唯有秦蘇還沒來，也沒回她消息。
于是舒顏再度給他發消息:【學長，你中午還能來嗎？】
